第60章 你們不知道她是多么好的老師

　　大量分泌的激素暫時緩解了疼痛，花谷妙子終于恢復幾分冷靜。

　　她眼眶紅腫發(fā)絲凌亂，滿臉怨毒地喊，“為什么，為什么要針對我？！”

　　“是你逼我的啊，”原近夜嘆了口氣，神色無奈，“我也不想殺你，可是你太討厭了。我知道這個世界原本就藏污納垢，可是你這樣的蟑螂偏偏出現(xiàn)在我面前，沖我的鞋面吐口水，你覺得我還能忍嗎？”

　　花谷妙子氣急敗壞，扭曲著臉，“你會被抓起來的！”

　　“誰知道是我做的呢？”原近夜微笑，“山口町是個好地方，我會將你燒成焦尸，埋進你家的院子里，隔三差五去看一眼，就像你對寺島景做的那樣?！?p>　　柯南不禁多看了他幾眼，心說這人怎么對犯罪手法這么熟悉。

　　花谷妙子氣抖冷，“他們值得你這么做嗎？你以為寺島和子是個好媽媽？呵呵別搞笑了！寺島家為什么那么窮苦？小律的聲帶為什么一直沒好？那是因為她將所有的積蓄、補助都用來破案了！她用小律的醫(yī)藥費請了些半吊子偵探，只是為了找回她喜歡的、漂亮健康的孩子！”

　　“原本小律可以說話的，卻因耽誤治療落了個終身殘廢！”她的話陰森又嘲諷，“寺島和子根本不喜歡小律，這三年她執(zhí)著找女兒卻對殘疾兒子不管不顧！如果不是我經(jīng)常去送飯菜，小律早就跟他姐姐一個下場了！”

　　“是我！”她痛地流淚，激動地流淚，氣急敗壞地流淚，“我是小律的救命恩人，我才是最愛小律的人！”

　　原近夜默默看著她發(fā)瘋，突然想起她的犯罪動機。她因小景的完美而暴怒，認為這讓她失去了自我價值，所以才對其痛下狠手。

　　那么按照這個邏輯，對她而言，不會說話的寺島律才是最好的學生。因為他會永遠存在“缺陷”，她這個老師也就永遠存在價值。

　　“寺島和子，哈哈哈寺島和子，哈哈哈。”花谷妙子瘋子般狂笑，淚水肆流，凌亂的頭發(fā)糊了一臉。

　　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難看的一面。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將腿部的疼痛拋之腦后，“寺島和子那么愛小景，可是小景第一個找到的人是我，哈哈哈哈哈太諷刺了，簡直太諷刺了。”

　　“我一定要告訴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她，我太想看到她那時候的表情了哈哈哈哈。”她激動地淚流滿面，身下的血液糊了一地。

　　“算了還是讓我解決你吧?！痹褂悬c厭煩，再度舉槍。

　　“不要啊！”柯南急得撲過去，上躥下跳，差點就要啟用麻醉針了。

　　對了，麻醉針！他咬牙開啟裝置，第一次將準星對準面前的人，“原近夜！偵探不能代表正義，任何人都不能踐踏法律的威嚴?！?p>　　“你是要對付我？”原近夜愣住了。

　　“所有犯錯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就算是偵探也一樣。”柯南滿臉堅毅，瞄準原近夜的脖子，“現(xiàn)在收手的話，我會在目暮警官面前為你說情的?！?p>　　原近夜倒吸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要將我送進局子？”

　　“很抱歉，但我不能看著你殺死她?！笨履涎壑卸嗔四ɡ⒕紊裆瑘远ㄓ直瘋負u頭，“偵探不能為抓捕犯人而成為犯人?！?p>　　“哈哈哈哈”，地上的花谷妙子夸張大笑，淚水橫飛，“你們，你們兩個人內(nèi)訌了？”

　　“你閉嘴！”原近夜黑著臉說一句，又看向面前的小學生。

　　后者毫不退讓，“不能一錯再錯了。就算有任何理由，你也不能做出這種錯誤選擇?！?p>　　“選擇之后才會知道是錯誤還是正確?！痹箤屵h遠丟出去，拎起死神小學生，“我知道你阻止我是為我好，可你也很清楚她不會悔過，這種人應該為她的過錯付出代價?！?p>　　“她不值得你這么做，法律會懲治她的?！?p>　　“可是判不了死刑對吧？”

　　兩個人都說服不了對方。

　　就在這時，背后傳來輕微的槍響，在寂靜的夜色下并不清晰。

　　柯南震驚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開槍的人。

　　原近夜轉(zhuǎn)過身，面前是年幼的寺島律，他手中的槍冒出裊裊青煙。

　　寺島律低著頭站在那里，小小的臉上無悲無喜。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誰也不知道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更為震驚的莫過于花谷妙子本人，她捂著不斷冒血的心口，用最后的力氣發(fā)出吼叫，“你——敢殺我？你居然敢殺我——”

　　她邊說話邊吐出大口大口的血，鮮紅的顏色布滿了整個胸膛。

　　小律沒有說話。

　　因為他本就不會說話。

　　“你怎么能，怎么能……”花谷妙子臉上泛起死亡的灰色，聲音漸漸小下去，她拼盡最后一口氣看向原近夜，“報警，抓，抓他……”

　　后者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按下一串數(shù)字，“喂？目暮警官嗎？這里發(fā)生了殺人事件。嗯對，已經(jīng)死了，死者是花谷妙子，山口小學的老師。我們遇到了歹徒，她奮不顧身撲上去護住了孩子，自己卻慘遭毒手。嗯好，慢慢趕來就行?！?p>　　這是花谷妙子生前聽到的最后的話。

　　她瞪著茫然的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她死了。

　　草率地死了。

　　“吧嗒”一聲，那把槍掉在了地上。

　　寺島律低著頭，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淚水。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原近夜拍拍他的肩膀。

　　該死的人已經(jīng)死了，活著的人還需要繼續(xù)活下去。

　　“真正做一回福爾摩斯吧，柯南。”

　　無人回應。只有風聲掠過。

　　花谷妙子的葬禮并不隆重，也不盛大。

　　她的父母從老家趕來，對著冰冷的尸體哭了會，然后擦干眼淚準備后事。

　　告別儀式異常簡陋，祭桌正中間擺放黑白照片，兩側(cè)放有鮮花、水果、荷花燈?；ü让钭由嵘砭热恕⒂⒂聽奚氖论E傳遍了山口町，成為無數(shù)人交口稱贊的好老師。

　　前來送別的人有很多，她的父母、同事、學生，全都神色哀戚，看著照片訴說她生前的美德。

　　寺島和子是哭得最傷心的人，花谷父母不得不尷尬地反過來安慰她。

　　“她是多么好的老師，你們不知道她是多么好的老師……”寺島和子抓著別人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這句話。

　　寺島律抱著崩潰大哭的媽媽，小小的臉上滿是漠然。

　　照片上的逝者微笑看著這一切，面前桌子上擺滿千紙鶴與黃白色的花。

　　在親友的注視下，花谷妙子被推進焚燒爐里，結(jié)束了為時26年的人生。

　　同一時間，原近夜正在祭奠某個人。

　　他穿著黑色西裝，白色襯衣配黑色領帶，將一束菊花丟入大海。

　　霓虹人多地少，一般平民往往買不起墓地，更別說三戶樹這種“畏罪自殺”的人。他的骨灰被隨意撒在這里，沒有人祭拜也沒有人吊唁，只有幾只海鷗在空中盤旋。

　　他不是好人，但罪不至死。

　　“這一次，我們都是犯人啊。”

　　咸腥的海風中，原近夜與柯南默默站立。

　　白色的雪落了下來，將這個世界的骯臟盡數(shù)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