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最失敗的作品
聯(lián)邦國，三藩市市郊。
一座巴洛克風(fēng)格的歐式莊園內(nèi)。
一名頭發(fā)花白，年逾古稀的老人正在別墅前的花園小道上散步，他的手中握著三條牽引繩，不緊不慢地跟在三條德國牧羊犬的后面。
老人正悠哉地一邊遛狗一邊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后喊道：“沃格鮑姆博士?！?p> 老人回頭看去，一個身穿藍色緊身衣的金發(fā)男人，正站在小道邊上笑吟吟地看著他。
由于歲數(shù)大了，老人的視力下降得厲害，于是男人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隨著眼前的畫面逐漸清晰，老人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看到老人沉默不語，祖國人微笑道：“驚喜吧？我一直想過來看看你來著。你氣色看起來很不錯?！?p> 老人的神色慢慢恢復(fù)正常，他看向祖國人道：“我們有多久沒見了？約翰。久到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p> 祖國人笑道：“確實，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以前還有過約翰這個名字?！?p> 祖國人的笑容十分勉強。
約翰，很久都沒人這樣叫過自己了。
這個名字讓他想起來一段算不上愉快的回憶。
祖國人看了看老人身邊的德國牧羊犬，一臉揶揄道：“這些是什么？也是你的實驗對象嗎？”
“不是。”老人搖了搖頭道：“這是我退休之后養(yǎng)的寵物，對于實驗對象，我可不會投入太多的感情在里面?！?p> 祖國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這倒是句實話?！?p> 他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又開口道：“看來你很享受現(xiàn)在的退休生活。”
老人搖了搖頭。
“如果在這種生活和每周在實驗室呆八十個小時之間做選擇的話，毫無疑問，我會選擇呆在實驗室里?！?p> 祖國人不置可否，切入正題道：“所以，現(xiàn)在你和沃特集團的那些同事們還有聯(lián)系嗎？”
祖國人此次前來找沃格鮑姆博士，并不是專程來探望他，而是想從他這里找到一些問題的答案。
如果不是近來發(fā)生那一系列的事情，他一輩子都不會來拜訪這個該死的老人。
祖國人對這個老人抱有極其復(fù)雜的感情。
這個老人成就了現(xiàn)在的自己，他使自己變得無比強大，同時也給了自己一個殘缺的靈魂。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老人算是祖國人唯一的親人。
老人冷笑一聲道：“算了，約翰。我們別玩這一套了好嗎？”
“哪一套？”
“欲擒故縱這一套?！崩先说溃骸澳阆雴柺裁淳椭苯訂枺灰諒澞ń呛脝?？”
祖國人點了點頭。
“在我之后，你和你的同事們，在五號化合物的研究上還有過突破性的進展嗎？”
老人搖了搖頭道：“約翰，五號化合物的那些事，你現(xiàn)在比我清楚。”
老人已經(jīng)退居幕后好幾年了，五號化合物這種沃特集團的核心機密，現(xiàn)在正牢牢掌控在祖國人和瑪?shù)铝盏扔邢薜膸兹耸掷铩?p> 超級惡棍計劃第十三期甚至第十四期什么的，祖國人一定比他更為了解。
“不是，我是問你，在我之后，你們有沒有遇到過更杰出的實驗體？”祖國人追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他看著祖國人的眼睛，無比認真道：“聽著，約翰。”
“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也是我最失敗的作品?！?p> 老人的語氣難掩落寞，神色復(fù)雜難明。
如果再給他一次推倒重來的機會，老人有信心把祖國人培養(yǎng)成一個真正的超級英雄。
如果，自己能夠?qū)嶒烍w投入些感情進去，或許就能彌補祖國人在情感上的缺失，不至于讓他變成現(xiàn)在這種冷漠、自大、狂妄且殘忍的家伙。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
落紅難綴，覆水難收。既定的事實無法更改，祖國人靈魂上的空缺，也再也沒有辦法補救。
聽到老人對自己的評價，祖國人氣極反笑。
最失敗的作品？
祖國人并不這么認為。
哪怕自己的整個童年，都被關(guān)在冷冰冰的實驗室里，陪伴自己的只有一條薄薄的被褥，自己一樣頑強地成長起來。
最終成為了祖國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和最耀眼的明星。
但是現(xiàn)在這個“最強”上面，得打上一個問號。
祖國人無暇與老人爭辯，他需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們后來有沒有遇到過什么實驗體，擁有類似念動力系的超能力？”
“念動力？”老人皺了皺眉頭。
這種類型的超能力雖然稀有，但貌似也出現(xiàn)過幾個。
“還有其他特征嗎？”
聽到老人并沒有直接否定，祖國人心里燃起了希望。
“是個女孩，有著一頭綠色卷發(fā)。”祖國人努力回想著：“我不是很確定她的年齡……或許二十多歲吧，不過她貌似長不大，一直是十三四歲的少女模樣……”
聽到這里，老人搖了搖頭。
根據(jù)祖國人的描述，跟他印象中的那幾個實驗體都不太相符。
看到老人的動作，祖國人皺起了眉頭。
“博士，我希望你不要對我有所隱瞞?！?p> “約翰，我對你沒什么好隱瞞的。你要殺我也不過是舉手之間的事情，我知道你很希望我死?！蔽指聃U姆的神情無比坦然。
“不過，你成為現(xiàn)在這個樣子，確實是我的過錯。我虧欠你的東西，對你童年造成的傷害，我想要彌補也已經(jīng)有心無力。所以你想從我這里知道些什么，我一定會如實相告。”
祖國人的面色陰晴不定。
如同堵在大壩上的巨石突然被滔滔江水沖開，老人突然產(chǎn)生了強烈的傾訴欲望，他想把積郁在內(nèi)心多年的想法，傾訴給祖國人知道。
“我沒有一刻不在后悔，當(dāng)年要那樣對待你。沒有親人陪伴的孩子，會變得暴戾，有攻擊性，充滿仇恨?！?p> 老人盯著祖國人的眼睛。
就像你現(xiàn)在這樣。
祖國人搖了搖頭，博士的話，戳中了他內(nèi)心最深處的秘密。
他一直想用自己的強大和冷酷，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柔弱的一面，掩飾他對親情、對母愛的渴望。
正是由于從小缺乏母愛，祖國人才對此產(chǎn)生了畸形的、病態(tài)的依戀。他對瑪?shù)铝盏拿詰?，其實是過去的陰影在現(xiàn)如今的反饋。
“你原本應(yīng)該在一個有著愛你的家人的家庭中長大，而不是在一個空蕩蕩的實驗室里，整個童年只有我這樣沒有感情付出的人陪伴……”
“夠了，不要再說了?！弊鎳藦娦写驍嗟馈?p> 高大英挺且冷酷無情的祖國人，眼眶之中居然有淚花在打轉(zhuǎn)。
“再說下去，我真的會殺了你?！?p> 老人并沒有理會祖國人的威脅，繼續(xù)自顧自說道：“一想到當(dāng)年我對你所做的，以及現(xiàn)在你對其他人所做的，我就……”
“你到底想干什么？”祖國人再次大聲打斷了他。他的胸腔劇烈起伏起來，情緒變得十分暴躁。
“你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意義？得到上帝的寬恕還是我的寬?。吭谀惆盐耶?dāng)做實驗室的小白鼠一般養(yǎng)大之后？”
祖國人一把拉起老人的衣領(lǐng)，惡狠狠道：“聽著，你想都別想。你給我記住，是你成就了現(xiàn)在的我。我殺的每一個人，做的每一件臟事，都有你的一份功勞?！?p> 祖國人露出森然的冷笑。
“博士，你這輩子注定是要下地獄的。”
“和我一起，下地獄?！?p> 老人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沒辦法奢求你的原諒，也不可能得到上帝的寬恕。我只是作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反思自己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而已?！?p> “犯下的錯誤？”祖國人抬起高傲的頭顱道：“我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超級英雄?！?p> 老人搖了搖頭道：“你只是我人生最大的失敗而已?！?p> 下不下地獄這種事情，老人已經(jīng)根本不在乎了。
他只希望自己現(xiàn)在無法做到的事情，有人能夠替他實現(xiàn)。
有人能阻止祖國人暗地里那些駭人聽聞的暴行嗎？
老人希望有這樣的英雄存在，但他知道希望十分渺茫。
他比所有人都更為了解祖國人的強大與可怕之處。
老人當(dāng)初也沒有想到，這個自己親手制造出來的怪物，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如此之大的改變。表面上祖國人是受萬人敬仰的超級英雄，背地里卻凈在干些見不得光的勾當(dāng)。
超級惡棍計劃的推動者和實施者，讓這個世界陷入對超級惡人的恐懼當(dāng)中的根源，就是眼前的這個家伙，那個曾經(jīng)窩在實驗室的角落，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金發(fā)男孩。
他放任那些超級惡人對普通群眾進行肆無忌憚地殺戮，在祖國人的人生信條里，極端的恐懼才能鑄就極端的依賴，祖國人在幕后用他那只無形的黑手，肆意的把控著“善”與“惡”之間那微妙的平衡。
在祖國人的操控下，這個世界已經(jīng)壞到無以復(fù)加。
博士陷入深深的自責(zé)當(dāng)中。
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才是這一切罪惡的根源。
真的會有人，能夠?qū)⑷绱藦姶蟮膼?，徹底終結(jié)嗎？
這個亟待拯救的世界，會迎來救世主，會有光明的未來嗎?
老人知道，或許自己等不到這一天，但時間會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