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文春周刊與七明月的委托
榊原樂來到了文學部的教室門口。
剛伸出手去扶上門把手,空氣驟然變冷了起來。
喂喂,沒這么離譜吧,心理作用,絕對是心理作用。
要拿出無所畏懼的氣質!想想凱撒當初是怎么占領羅馬,拿破侖又是怎么踏破的歐洲!
榊原樂這么想著,敲了兩下門,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如他所想的畫面那樣——天海七明月坐在窗邊的位置上看書,金絲眼鏡泛著淡色的陽光,臉上的表情平靜到只能用冰塊來形容。
她發(fā)現(xiàn)了剛進門的榊原樂,沒有停下翻書的動作,而是一邊看書,一邊說道:
“把門關上。”
“喔?!?p> 榊原樂回將門關上,看了她一眼后,放下書包坐在了她的斜對面,長桌的另一側。
小惡魔變了,變得居然像是一座冰山,看一眼都能讓人八級凍傷的那種。
還是說,這才是她本來的面目?
天海七明月大概是看書看入神了,榊原樂坐在她的對面寫作業(yè)十幾分鐘,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這就讓榊原樂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忘記了賭注這件事。
不過這個想法僅僅存在了半秒,就被榊原樂給一票否決——記仇能連續(xù)記幾周的七明月怎么可能忘了像這種比薯片炒飯還要重要的對賭協(xié)議!
她肯定是在等自己主動提起這個問題,再借此發(fā)難。
但你要是不開口,時間一到,我就直接離開去弓道部。
榊原樂心里這么想著,將昨天剛從圖書館借的《浮生六記》拿出來看。
這書真的不錯,以極其細膩的描寫講述了作者自己的一生,其中妻子女扮男裝逛廟會的一段算是他非常喜歡的情節(jié)。
看書看到一半,秉著好奇的心態(tài),榊原樂偷瞟了七明月幾眼。
少女仍坐在窗邊讀書。
那認真的神情、金絲的眼鏡,讓她的形象多了一分知性。蓮花般的手指撫過的書頁,專注到給人一種仿佛富士山爆發(fā)都不能阻止她繼續(xù)看書的錯覺。
“......”
榊原樂忽然察覺到自己桌下的腳被某人踩了一下。
再抬起眼神時,發(fā)現(xiàn)天海七明月正向自己投以不滿的眼神:“看書要認真,十幾分鐘,你連三頁書都沒有看進去。”
榊原樂嘆了口氣,他這輩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冤枉。
他將書本翻了個面,指著右下角的數(shù)字說道:“這都翻了四頁了,能說連三頁書都沒看進去?”
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繼續(xù)埋頭看書:
“我發(fā)現(xiàn)兄長的穩(wěn)重大多數(shù)時間只會存在片刻。嗯,得考慮下調兄長在七明月心目中的好感度?!?p> 榊原樂反而是不在意地微笑道:“合理調節(jié)氣氛,天天死氣沉沉的反倒會更加不開心,你整天一個待在文學部也不太習慣吧?”
“我喜歡一個人呆著?!?p> 榊原樂搖頭:“[沒有人喜歡孤獨,不過是不喜歡失望罷了]——相比于正常的生活,現(xiàn)在的你只是覺得孤獨來得更讓人踏實一些罷了,沒有主動的改變就不會有失敗,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所以你才會喜歡一個人這樣呆著,什么也不去做?!?p> 這一句話讓天海七明月抬起了天藍色的眼眸。
“是不是覺得我說到你心坎里去了?”榊原樂微笑。
“只是覺得兄長明明看書不多,文化學識倒不少。但很可惜,這只是你對我揣測罷了?!?p> “我沒有什么文化學識,只是喜歡偶爾看看雜書,這次月測輸給了你,可不代表我下次會輸給你?!?p> 天海七明月表情平靜,以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說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作為半個老師的兄長這次輸給了我,就足以說明問題。我拭目以待?!?p> 榊原樂停頓了兩秒,右手握拳抵在嘴邊,接著說道:
“還是來談談正事吧,關于之前所說的答應你的...一個條件?!?p> 天海七明月托住書籍中縫的右手一夾,將書本合上,眼神鎖在了他的身上:“考慮清楚了?”
榊原樂頓時感覺如芒在身:
“既然我來了,當然就是考慮清楚了...來吧,你要我說當面說喜歡你,我也接受。”
天海七明月罕見地露出一個賞心悅目的微笑,“兄長一副慷慨就義的勇氣值得歌頌??上矚g七明月,這本來就有的事實,為什么要白白浪費一個寶貴的條件?”
不是讓自己表白?!
那就好那就好,榊原樂心里松了口氣。
其他的,自己有怕過什么?
天海七明月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一份刊物,輕輕一甩,甩到了榊原樂的面前。
“文春周刊?”
榊原樂拿起這個還沒有半厘米厚的刊報瞅了瞅,然后抬頭詢問道:“給我這個八卦刊物干什么,還是上個星期,月測前的最新刊。”
“翻開?!?p> 天海七明月只是那么輕描淡寫地吐了一句。
榊原樂照著做,很快就看到了周刊里面豎直排版的大大字體。
【禁忌の派對!帝國首府第一高中明德義塾私立學園高級教師強制連接文學部5名16歲少女!】
強制連接。
榊原樂花費了兩秒理解了這個意思。
再一看高級教師、文學部、5名16歲少女。
......這不是前文學部那檔子事情?
怎么給捅到文春周刊上去了?!
這下學校要翻天了。
被稱為擁有日本最硬后臺的雜志《文春周刊》,是連首相的黑料都能抖露出來的存在。
不,應該是已經(jīng)翻天了。
難怪昨天連每周周一的例行早會都沒有開,原來是校方去處理這件事了。
榊原樂看到這個標題就立刻感覺到了不妙,他趕緊看了一下文章的詳情。
文章里面,無論是本次事件發(fā)生的時間、情節(jié)、地點...以及老師是如何誘騙她們的方法,都如實一一詳實列舉了出來。
甚至連老師說的原話都寫了上去,還外加上受害女生的供述。
這可是爆炸新聞。
百年名譽的貴族學校居然出了這檔子的事情。
文春周刊里的那群編輯不得開心到瘋?
這檔子事被捅出來,估計校方董事那里已經(jīng)吵了個不可開交。
榊原樂稍微平靜了下心情,看向了對面的七明月:“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天海七明月沒有回答。
......
......
寂靜中,榊原樂挑了下眉:“你...寫的?”
“一半一半吧?!碧旌F呙髟逻€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語氣。
“......還有一半是誰?”
“文學部就只有兩個人?!?p> 文學部除了七明月,就只剩下小林夕月了。
“我說啊...這么大的事情,七明月你為什么還能這么淡定?”
“寫是我們寫的,不過交稿和署名不是我們罷了...在寫完稿子后,這件事與我們就沒有了半毛錢的關系?!?p> “為什么?”榊原樂詢問道。
“因為我舅舅是這所學校的副校長?!?p> “......”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行了,不用多說了,一切都不用多說了。
他甚至能腦補出一場頂級的職場大戰(zhàn),學校管理層的勾心斗角。
雖然明白,但為了驗證自己的好奇心,榊原樂還壓低了聲音詢問:“你舅舅該不會是過幾天就要當校長了吧?”
“兄長心里知道就好,說出來干什么?而且我舅舅現(xiàn)在也是你的舅舅,不必這么大驚小怪?!?p> 話說天海叔和你媽媽都離婚了...這關系我能叫上舅舅?
“......這事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兄長不曾過問,我為什么要主動說出來?而且,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們家挺有錢的...天海集團我還是聽說過,你們家做的胃藥我也吃過。”
天海七明月?lián)u搖頭:“那是爺爺家,現(xiàn)在爸爸和爺爺關系不好,所以本質而言,我們和真正的天海家,現(xiàn)在很少有聯(lián)系?!?p> “......行吧,可這周刊又和我們的賭約有什么關系?難不成你要我去校長辦公室偷偷找證據(jù)的什么的?”
天海七明月?lián)沃樞α似饋恚骸靶珠L怕了?”
“怕倒不至于?!?p> “好了,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
天海七明月重新坐直了身姿,“我對兄長提出的條件就是幫忙羞辱幾個人,不用太嚴重,讓他們沒面子就行了?!?p> “校董之類的角色...?”
“學生。”
“......這和剛才的故事有什么關聯(lián)嗎?這種大事牽連到的不應該是校方的領導層?”
“兄長在說什么?七明月從來沒有說過條件與這件事有關系?!?p> 感情前面問那么多,都白問了?
榊原樂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怎么又有種被七明月牽著跑的感覺。
“那你還喊我看文春周刊。”
“內容是在文春周刊里沒錯,可不是標題上的那個,而是最下面的那個?!?p> 榊原樂又重新打開周刊,到最下方的文章看了看。
......
他看完了。
總的來說,是一篇抨擊學校食堂盈利太多,服務與價格不匹配,以及學校社團不合理收費的文章。
這篇文章是在列舉明德義塾的不是,還算中規(guī)中矩,沒有太大的猛料。
食堂的飯菜確實是有點貴了,但對于就讀于這所學校的學生家庭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大家根本不會在意。
社團的話,榊原樂記得學校就會收一收每個月幾百円的電費。
這都要抨擊嗎?
天海七明月合上了自己身前的書籍,沒有絲毫凌亂的領口對向他:“這些都是上個時代留下的陋習,作為傳統(tǒng)延續(xù)下來了而已,平時學校不會重視,可合著上面的文章一起出現(xiàn),影響力就大不相同了?!?p> “也是七明月你寫的?”
“這篇不是,如果要提要求,我可以和舅舅說一聲,他會聽......這是小林單獨寫出來的文章,為了幫助學校里出生貧苦的學生節(jié)省一點飯錢?!?p> “這很好啊?!?p> “問題就在于,這篇文章小林用的是她常用的筆名,這件事被新聞部的一些家伙知道了......想必兄長也知道文春周刊的份量,能被這個刊報采納的文章......”
天海七明月沒有將話全部說明白。
榊原樂一邊點頭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然后新聞部的人就出于嫉妒,對小林展開了排擠和報復?!?p> “沒錯,上周兄長打跑的那幾個人,就是由新聞部那些學生一手促就的結果。”
天海七明月又從一旁的書堆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書,攤開,轉過,面朝榊原樂。
“這是本學年和上學年的學生名單目錄。新聞部里與本次事件有關的,一共有三人,大津綾子,堀加津,小山田姫,罪魁禍首就是這個。”
天海七明月又翻了厚厚的十幾頁,纖白的手指挪到了最后那個名字上。
“二年級B組,小山田姬?!?p> “嗯嗯,那就是她們了?”
“不是?!?p> “...?”
“是小山田姬的男友,也就是兄長班上一個名為山浦的家伙,是他和校外的那群猴子有所關聯(lián)。”
好家伙,繞了一大圈,居然回到了山浦的身上。
自己下午才和他有過過節(jié)。
“兄長明白了沒有?”
【您收到了一個新的任務】
【皋月隨機任務】
【任務目標:完成天海七明月的委托】
【時限:一周】
【獎勵:10萬積分】
榊原樂點點頭,對著七明月笑道:“沒想到七明月你,還挺會關心人的,居然會想著為小林討回公道?!?p> 小心眼還意外暖心的啊。
“兄長可不要誤會,”天海七明月收回了厚厚的學生名單,以林間溪流般的聲音緩緩說道,“我只是做了我作為部長應該做的事情。”
“有些事情,承認不就好了?”
天海七明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兄長以為我是妹妹醬那種傲嬌?”
阿鈴的傲嬌沒想到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
“錯了,我只是做了我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事情罷了,作為一個部長不為自己的部員找回場面,只會讓他人覺得我這個文學部好欺負。
“文學部從不賣弄自己,沒有存在感,甚至于不屑招收新的部員,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站在文學部頭上,像一只軟體蛆蟲一樣肆意賣弄自己丑陋的姿態(tài)。”
“這話說得可真是有夠毒舌......”
天海七明月扶了扶金絲眼鏡,而后放下右手,交疊在蝴蝶領帶下的胸前,淡漠的天藍色眼眸如湖水一樣注視他:
“只是在生動形象地說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