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沖擊著白云飛的靈魂,他的意識已經一片空白,只剩下原始的獸性。
血紅的眼眸中,只有提著刀,還想再次砍來的剩七!
“哞!”
白云飛四蹄狂奔,金色的鈴鐺響著攝人心魄的鈴響,他依稀變成了浴血出世的魔神。
斬去一半的牛角被削得更加鋒利尖銳,如同一把天然的尖刀。
擁有絕對獸性的白云飛突然爆發(fā)出極大的沖擊力,一路撞飛好幾個攔路的山民。
凡有接觸,非死即傷!
尖利的斷角粘滿了血水,但誰也沒有意識到,斷角的傷口處就像是一片的海綿。
血水只要被沾染上去馬上就會被斷角吸收,不會讓一滴血落在地上。
剩七沒想到,他們這么多人,也奈何不了一頭將死的老黃牛。
之前他為了欺騙山民前來幫他殺牛,說這是一頭牛妖。
而此刻他終于確定,黃牛真的成精了。
因為這樣勇猛的力量,絕不是凡間生靈該有的。
他想要逃跑,但一雙腿似乎被看不見的力量定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動。
剩七覺得自己被一股絕大的力量沖擊,一瞬間仿佛變成了一團飄絮,一抹浮云。
面對著奔騰如江河的神力,他根本無法抵抗,被白云飛頂著撞在身后圓木做成的籬笆上。
當牛角插進胸膛的那一刻,剩七并沒有感覺到疼痛,甚至還有心情看著他的身體如紗紙一般被刺穿。
沒有鮮血流出來。
剩七感覺到身體里的血液正在飛速的流逝。
仿佛插入他胸膛的不是尖利的牛角,而是一片干涸的沼澤,吸吮著剩七體內所有的鮮血和生命。
在山民的眼中,原本還算健壯的剩七,此刻正在疾速的干癟,像一顆正在脫水的葡萄。
剩七努力張大嘴,驚恐地想要求援。
但他已經失去了說話的權利,干癟的喉頭發(fā)不出任何音符。
他只能盡量睜大正在逐漸干涸的眼睛,清楚的看著他的身體迅速化成了一張透明的皮囊。
透過裸露的皮膚,剩七體內的骨骼血肉漸漸褪色,變得褶皺而慘白。
山民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個活生生的人,
居然片刻之間就變成了一張只剩下皮囊的尸體。
這簡直比殺人更讓人毛骨悚然!
“妖怪??!”
不知誰喊了一句。
山民雖聽過不少山魅精怪的傳說,但哪里見過這樣恐怖的場面?頓時驚慌著四散逃開。
失去目標的黃牛逐漸安定下來,金鈴的聲音也變得緩慢。
白云飛的意識逐漸蘇醒,他看到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丟著兩具山民的尸體,鮮血滿地都是。
剩七更被掛在原木籬笆上,如一個透明的人皮燈籠。
方才的一切雖然出于本能,但銘刻在腦子里的記憶清晰猶在,一幀一幀記錄了他殘暴的一面。
“我不是人,我是妖,是嗜血的魔鬼!”
白云飛并沒有殺死剩七后的快意,反而心里充滿了罪惡。
他終于意識到,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是人。
世界之大,蕓蕓眾生,人間的一切再與他無關。
犄角出傳來的痛楚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潤入心脾的清涼。
白云飛能夠清晰感受到,從剩七身上傳過來的血肉正在他的體內擴張蔓延。
全身的精血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瞬間沸騰起來。
清涼與炙熱相互糾結,讓白云飛的身體一時火紅,一時暗棕。
白云飛不知道如何去引導體內的精血流動,只能任憑他們在體內四處亂竄,相互攻伐。
內臟與筋骨在兩股精血的壓力下,暴漲裂開又迅速重組。
劇烈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化成無窮的力量似乎想要破體而出。
白云飛只能漫無目的的四處狂奔撞擊。
奪命的金鈴聲又驟響起來,這一次白云飛雖然全身劇痛,但意識卻十分清明。
他能感覺到,每一次的鈴響,都會撥動他的神經,讓他的情緒變得狂躁。
鈴聲越快,狂躁就會越洶涌。
白云飛不想變成毫無意識的野獸,他奮全力一頭扎進土里。
聞著大地的氣息,極力忍耐著身體撕裂般的痛楚。
仿佛一年,仿佛一瞬。
疼痛逐漸褪去,白云飛看不到,他此刻的黃色皮毛已經變成了如墨的黑色。
原先干癟的骨骼肌肉,此刻如丘陵般起伏,蘊藏著勃勃的力量。
白云飛緩緩抬起頭,陽光已經昏暗。
幾只烏鴉站在樹葉昏黃的枝頭興奮地叫著,看著地上的幾具尸體躍躍欲試。
“滾!”
白云飛的聲音驚飛了幾只烏鴉,也下了自己一跳。
他感到體內兩股不同的精血已經合二為一,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全身流轉。
他現在居然能夠控制體內的力量,發(fā)出人類的語言。
白云飛不知道該是歡喜,還是應該難過。
他現在往妖的方向越走越遠了。
看著地上的尸體,又看看不遠處的墳包。
白云飛嘆息一聲。
該離開了,人間容不下異類,他只能與過去訣別。
從今以后,他不再是人間的白云飛,而是一只嗜血的牛妖。
“從今以后我就叫勝天妖王吧?!?p> 命運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便與這命運斗上一斗。
踏著夕陽的余暉,穿過門戶緊閉的村莊,走過潺潺流淌的溪水。
白云飛一頭扎進了茫茫無際的落霞山。
楓葉似火,夕陽下的落霞山更顯出刺眼的火紅。不知道是夕陽染紅了楓葉,還是紅葉映紅了夕陽。
白云飛不能走的太快。
因為急促的鈴聲會讓他陷入狂暴,失去自己的意識。
即便他現在緩慢的行走,有節(jié)奏的響鈴還是讓他心緒澎湃,難以克制心底對于鮮血的渴望。
樵夫為他系上的金鈴就是從落霞山求來的,現在他必須找到落霞山的仙人,解下這個害人的鈴鐺。
為了對抗金鈴的干擾,白云飛一路上都在控制著體內翻涌的力量,讓他們游走于四肢百骸,劇烈的痛楚時刻讓他保持清醒。
順著鋪滿石級的小路,白云飛一直攀爬到了山頂。
在云霧繚繞之中,一片殘破的宮殿赫然在目。
宮殿已經被毀壞了大半,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干涸的鮮血沾滿了石壁,揮灑的殘肢斷臂遺落在無數碎石當中。
從毀壞的痕跡和血漬的顏色來看,這里在不久之前一定進行過一場駭人的大戰(zhàn)。
而且落霞山的結局一定很慘。
白云飛忽然想起昨夜他逃出牛棚時劇烈的強光,和持續(xù)了很久的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