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平靜如常,可李家卻熱鬧了,游子歸鄉(xiāng)。
部隊在邊界,服兵役的幾年大娃從沒回過家。
一家人沿著石板路轉眼就走到大馬路伢子上,等了老久。
每每客車停下,一家人眼里都閃著光,要戳穿玻璃似的,雖說下車有熟悉的鄰里街坊,在這盛滿濃厚的親情的日子里似乎寡淡無感。
“你們一家人在這里搞啥子也?”
李叔不說話,但微笑著的表情盡顯驕傲,二娃笑咧了嘴。那唯一能讓三嬸激動的就是驕傲無比的告訴別人,自己的大兒子當兵回來了。
一輛、一輛、又一輛……
從清晨等到烈火驕陽,不禁心頭打鼓,可轉念一想,一個身強體壯的軍人能出什么事?莫不是被耽誤了?
期待的神色逐漸落下,二娃正焦急的看著遠處駛來的車輛,懷里傳出一陣歌聲……
二娃拿出一部小靈通手機,連電話號碼都沒看,就毫不猶豫的接了,他下意識的以為是哪里出什么事,或者又要開什么會。
開口就說,“有事請講!”
“二娃?!?p> 李二娃一愣,看看電話號碼,這是二清叔家的座機,可這聲音怎么有幾分熟悉。
“二叔?”
二娃的話顯然是帶著否定!
“我是你哥?!?p> 二娃咦了一聲,撥開免提,老兩口一聽這聲音也都出神了,轉而喜上眉梢!
“哥!”
老兩口一聽,三嬸早已淚眼婆娑……
家門口,太陽碎落一地斑駁,點綴了一身綠軍裝。
老大回過頭,嘴角一揚狠擦眼淚。
啪的一聲,軍皮鞋重重砸在地上,鋼鐵似的肩頭上折起一條粗臂,向日思夜想的人兒們,行了一個不知行過多少次,卻分外莊重的軍禮。
父親無比驕傲,握住老大敬禮的手,有些粗糙,連連點頭。弟弟上去擁抱許久未見的哥哥。
母親在一旁喜極而泣,腳步難挪動一分,眼淚卻啪嗒啪嗒的落。
母子相視,兒子早已褪去孩子氣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兒,黝黑了不少的皮膚,結實了不少的身體。記得離家那天也是這樣讓人淚目,感覺隔離好久好久再次呼應上了,也不知道這幾年去哪兒了……
母親頭上也鉆出不少白發(fā),時間成了工時,卻仍然不留情面劃過臉龐。
與日俱增的思念清脆一響,攥著兒子如鑰匙回到手中,打開了心里的鎖,可那古銅鎖銹跡斑斑,吃力的擰了又擰。就像現(xiàn)在,即便在這之前想過無數(shù)的話,也哽咽在喉頭。
“媽,我回來了!”
“哎!”
淚水滋潤了時間劃過的皮膚。
……
一家四人圍著灶臺轉,有父母在,二娃的廚藝就不夠看了。不過二娃總是在廚房門口進進出出,還有些害羞,支支吾吾想開口,母親話密的讓他插不進去……好不容易將發(fā)言機會留給他時又磨磨蹭蹭!
“哥,你剛才啷個沒看到我們?。俊?p> “呵呵,我怕變化太大記錯了,在車上的時候就問旁邊的人,進李家村在哪里下車,他們就給我說了一哈,看到左邊有一條馬路就下了?!?p> 二娃笑嘻嘻的,有些驕傲,“那條新馬路里面是準備修工業(yè)園區(qū)的!”
“以后我們村頭的人可能都要搬過去,要修很多廠,農(nóng)村閑賦的也可以進廠找工作干?!?p> “剛才我回來看屋頭沒人,本來想去問問二清叔曉不曉得你們干啥子去了,沒想到現(xiàn)在家家都有座機了,還看見二叔那個小娃娃了……”
“是哈……”
老兩口忙這忙那,時不時也為了點小事拌嘴,不過是笑著的,老大看著這熟悉的家,同他們一起笑了。
晚飯久違的豐盛,雞湯,魚肉!鮮甜可口,多了一個人更多了一份滋味!
老大有些驚訝于眼前的伙食質量!
今晚兩口子精神分外好,陪了兒子很久,很晚才睡。
兄弟兩面面相覷,又一起嘿嘿笑著。
兩人坐在門檻,看著竹林縫隙間的星星,就是這門中散射出的光,讓那星星都覺得刺眼,好一閃一閃應照著萬家燈火。
二娃掰斷一根削過皮的紅薯遞給老大。
“官當?shù)泥€樣?”
“還不錯啊,這幾年都挺重視農(nóng)村發(fā)展的?!?p> “聽二叔說,鎮(zhèn)上調你升官你不去?”
二娃嘿嘿一笑,咬一口今天地里刨出來紅薯,甜的很,“也不是,一個是確實資歷不夠,二個是,我們這太窮了,好不容易有點希望,我又不是瓜娃子……”
“你也不得忘記當時媽、老漢一家一家借錢給我們交學費嘛!”
老大拍拍弟弟肩膀,“但是現(xiàn)在發(fā)展起來了噠,廠一修,我們這兒就算工業(yè)化了!”
二娃再次嘿嘿笑著,看著竹林前隱約的波光,幾年前的水溝已經(jīng)擴成了水渠,這里的一磚一瓦不都是隨著時間變化的嘛?
二娃看看手里,嘴里含著紅薯,甜得很,舍不得嚼。
“我還不曉得你娃兒,始終是屋頭的東西最安逸!”
“就是澀!”
兄弟兩坐在門檻上,背后的燈也不在一時撲朔一時發(fā)光,穩(wěn)穩(wěn)的照著,每每老二伏案時看的清楚極了。
一口一口咬著手里那脆生生的,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