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記憶如潮水
“地震”持續(xù)了二十多分鐘，直到——
直到引發(fā)“地震”的超古代怪獸哥爾巴被生態(tài)球外的自動火炮壓制，潛入地底，失去了蹤跡。
“沒事吧！會長，大家，都還好嗎？”
沖進遺跡的安保和救援人員見地球來的考察團一行人安然無恙，都松了口氣。畢竟是三千萬年前的建筑，還是位于地下的空間，天知道會不會被“地震”震塌。幸好，看起來三千萬年前的建筑物質量仍舊過關，雖然現場一片狼藉，似乎發(fā)生了一些小規(guī)模的坍塌，但大多地方還是完好的，進入遺跡的一行人除了受到一些驚嚇，被揚塵搞得有點灰頭土臉以外，也沒有人受傷。
真的，近些年怪獸災害真是越來越頻繁了，大家都已經開始習以為常，把它等同于龍卷風，地震之流的自然災害了。
哥爾巴潛入地底后不知所蹤，搞不好什么時候又會突然襲擊，一行人不敢多做停留，立即撤出了遺跡的地底。
“三十二人受傷，兩人重傷……”
傷亡情況統計出來了的同時，救援和醫(yī)療隊伍早已進入了用于臨時安置傷員的大廳，開始了各自的工作。
劍悟抱著他的背包，茫然地呆站在那里，他的腦子里已經是一團漿糊——
總算是親身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做“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一場拉鋸戰(zhàn)就在劍悟的大腦中展開——
一邊是來自久遠的過去，深刻的記憶，而另一邊，則是眼前的現實，包括周遭的建筑物，熟悉的人，自己身上的服裝，隨身攜帶的身份證件。
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zhàn)。
大戰(zhàn)的結果顯而易見，比起“記憶”這種僅僅只是特定頻率的“生物電”，建筑物，人物，服裝與證件這些客觀的存在更加穩(wěn)定。于是現實成功穩(wěn)住了劍悟的自我認知，將那潮水般的記憶死死地按住了。
“剛才，真是多虧你了，劍悟。”
嗯？
剛剛從混亂中脫離的劍悟茫然地轉頭，看向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靜間會長，沒聽懂他的話語。
“剛才，是你救了我們吧？”
“呃……？”
劍悟面露尷尬，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在剛才的“地震”中，確實有大量的石塊從洞穴頂部落下，而在落石下方的，正是劍悟，麗娜和靜間會長三人。會長和麗娜下意識地將劍悟護到身下，兩位年過半百的長輩正準備用自己肩背抵抗那些石塊的撞擊，沒想到那些石塊在距離他們極近的半空突兀地碎裂開了，像是撞到了什么不可見的平面，碎得稀里嘩啦地落到了他們身邊。
靜間會長驚訝抬頭時分明看見了，在那個瞬間，“石雕”的尖端部分亮起了明亮的藍色光芒，而在三人上方則展開了一個藍色的弧形屏障，將那些碎石盡數擋開。
這幅畫面其實只持續(xù)了極短的時間，但還是被靜間會長目擊了。
那是我做的嗎？是想保護大家嗎？還是……我只是想保護自己呢？
劍悟不確定自己是否要認下此事。
見劍悟的目光從迷茫轉向猶疑，一語不發(fā)地抱著他胸前的背包，靜間會長點了點頭，放過了這個話題。
很謹慎啊，是好事。
“這是，為你的研究課題采集的樣本嗎？”靜間會長的目光下移，來到劍悟抱在懷里的背包上，看起來沉甸甸的，顯然在地底的收獲頗豐?！芭嘤m應火星土壤環(huán)境的作物……為什么做那樣的選題？”
“額，??？”
劍悟一愣，顯然沒想到靜間會長會在這時候問這個，雖然他也不想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因為直到現在他仍舊沒有打定主意該如何應對，但要說到他的選題……
那他可就不困了！
“哦，那個呀?！眲ξ蝌v出一只手，探進包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塊手持PAD液晶屏，獻寶似地打開了一份緒論文檔。
“因為地球上種出來的糧食一直都不夠吃?！?p> 劍悟回答道。
“地球上有70億多一點的人口，有將近十億人在餓肚子?！?p> “玉米，菜籽，原本也是很好的食物，但……地球上的化石能源一直都沒夠用過，這些東西都去填燃料的大坑了?！?p> “地球就這么大，但能種糧食的地方就那么點……甚至每年都在減少。因為干旱，沙漠化，或者是人為開發(fā)。”
聽到這兒，靜間會長不由皺眉，他問：“……你為什么會對這事上心，難道是？”
劍悟當即搖頭：“我沒餓過肚子……火星上物資補給確實很麻煩，但財團和政府也沒有虧待過火星開拓局，我們至少能吃飽。”
雖然新鮮度就很難確保了，但大家都習慣了，而且有人工合成的維生素片劑，也不用擔心營養(yǎng)失衡。
“我只是在查資料的時候看到的?！?p> 說到這兒，劍悟垂下了眼，聲音放低：“我沒想到，有這么多人還在餓肚子?！?p> 明明科學技術已經發(fā)展到人類可以在火星上設立研究基地了，沒想到，主星上居然連最基本的溫飽都還沒解決。
“我一直在想，設身處地地想，如果糧食不夠怎么辦，如果肚子餓了沒有食物怎么辦……”
劍悟壓低了聲音，道：“我會去搶別人的?！?p> 靜間會長面色一凝，就聽劍悟接著道：“我知道這樣不對，但，在餓肚子的時候，說什么都是沒用的?！?p> “小規(guī)模的，區(qū)域性的搶劫，只能說是治安混亂，但如果是……國家規(guī)模的搶劫呢？”
“那就是……戰(zhàn)亂和死亡?！?p> “我的愿望啊，就是想要用我的知識和力量，給大家?guī)硇θ?。沒想到低頭一看，呵，連地基都不穩(wěn)，如果連飯都吃不上了……”
“所以，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能夠將火星開辟為產糧星球，作為地球糧食來源的補充，就能極大地緩解目前的現狀了?！?p> 一口氣說到這兒，劍悟看向靜間會長的目光爍爍：“靜間會長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吧，不然又怎么會在火星開拓局下設立植物研究所呢？”
能送上火星的物質是有限的，能供養(yǎng)的機構也是有限的。
靜間會長沒有回應，他只是有些怔愣地看著眼前這位興致昂揚的研究員。
劍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啊，當然，產量上去了也不代表立刻就能解決地球的糧食危機，二次加工，精加工，運輸，這些都是難關，需要依次攻克，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完成這條鏈路中的一環(huán)，其他的事，還得就交給其他的專家來解決。”
“再說戰(zhàn)爭，我……我沒那么天真，我也不覺得大家都不愁吃的了，戰(zhàn)爭就會消弭，但至少，大家可以不必再為‘不想餓死’這種悲哀的理由戰(zhàn)斗了?！?p> “……”
靜間會長沉默了很久，他無言地伸手，拍了拍眼前青年的肩膀。然后蹲下身去，拿起放在腳邊的一個密碼箱，打開。
“那我想，你應該能夠正確地使用它?！?p> 靜間會長這樣說道。
他想確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這個孩子確實是個通常意義上的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