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未來的道路

　　月瓔對于這個素未謀面的父皇并無好感，甚至有些討厭。

　　光是各種聽聞里他的所作所為，就足夠讓她想象出一個不負(fù)責(zé)、暴戾偏執(zhí)的昏君形象。

　　雖然嬤嬤沒有詳細(xì)告訴她母妃的死因，但是可想而知和這個昏君逃不開關(guān)系。

　　何況南宮玉恒的坎坷經(jīng)歷也與皇帝息息相關(guān)，幾乎只要和皇帝有關(guān)，就沒有什么好事發(fā)生。

　　所以對于國師的建議，她第一反應(yīng)是排斥。

　　“殿下，皇子公主們年紀(jì)漸長，都開始各自爭取在陛下面前出風(fēng)頭，并非不爭不搶就能安然無恙，想要平安度過余生，光是逃避是沒用的，只有獲得足夠的重視，讓虎視眈眈的敵人不敢輕舉妄動，才是最好的辦法?！?p>　　國師語氣誠懇，雖然覺得月瓔大概率聽不懂，但他還是把想說的說了出來。

　　這些對于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來說還太復(fù)雜，所以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必須由他來替公主做出選擇，不然他愧對令妃死前的囑托。

　　“殿下聽不懂也沒關(guān)系，只需要知道我始終站在殿下這邊?！?p>　　月瓔安靜地聽完他說的話，抿著唇點頭：“國師大人，我會去的?！?p>　　她改變主意了。

　　在這場記憶回溯里，看似她的選擇權(quán)很多，但事實上她始終被困在過去的回憶框架里。

　　她或許可以改變園子里的景象，卻改變不了南宮玉恒一定會拜她為師；她可以控制今天出不出門，卻無法控制皇帝會不會見到自己。

　　也就是說，某些重要的事件就像宿命一樣，時間緩緩帶領(lǐng)著她走向那個注定的故事走向。

　　就算她現(xiàn)在不想去見皇帝，總有別的轉(zhuǎn)折會讓她一定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還不如她主動點，配合國師，讓事情進(jìn)行的更加順利。

　　國師欣慰地摸摸她的腦袋，走向一旁，打開了桌子上他帶來的木箱子。

　　里面整齊疊放著一些用料講究、做工精致的衣物，他仔細(xì)拿出來在月瓔面前展開，像是在展示。

　　漂亮的華裙，正好是月瓔適合的大小。

　　“這是我為殿下準(zhǔn)備的，”他笑瞇瞇的，有些期待月瓔的反應(yīng)，“陛下最喜歡看到公主們穿這些，殿下這么可愛漂亮，他看到必定贊不絕口?！?p>　　這感覺有些奇怪，月瓔收到禮物的心情稍微低落了些。

　　好像她要打扮漂亮就是為了討好那個皇帝一樣……女兒被父親喜歡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還需要裝扮好看才能獲得寵愛？和妃子有什么區(qū)別……

　　她從國師手里接過淺黃的羅裙，在身上比了比，乖巧地笑道：“謝謝國師，我很喜歡?！?p>　　停頓片刻，她又問：“父皇更喜歡乖一點的小孩兒，還是聰明一點的小孩兒？”

　　這個問題問得出乎國師意料，他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要當(dāng)就當(dāng)父皇最喜歡的那一個?！毙」餮劬α亮恋慕忉屩?，仿佛是一個單純的想要得到父親喜愛的小姑娘，但是在單純的深處又隱藏著更大的野心。

　　國師心中一驚，一種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的情緒涌上來。

　　慶幸公主并非愚蠢的孩子，為了達(dá)到目的愿意動腦筋，甚至能瞬間抓住最關(guān)鍵的點。

　　遺憾公主終究還是離開了那一片清凈之地，走向了深宮的權(quán)力漩渦。

　　不過，這正是他期望的，也是他一手引導(dǎo)的，不是么？

　　“陛下喜愛……聰明漂亮的，可以出風(fēng)頭，但不要賣弄，尤其不能壓過陛下的風(fēng)采……”國師緩緩開口，將伴君身側(cè)這十多年的經(jīng)驗用通俗易懂的話語，傳授給面前的小小公主。

　　甚至為了她更好地理解，他刻意說的十分直白。

　　月瓔仔細(xì)聽著，默默記在心底。

　　國師說完后，沉默下來，屋內(nèi)濃重的黑暗壓得人喘不過氣，事情的走向變得有些不受控制了，國師感到不安，開始回憶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了公主好。

　　月瓔甜甜一笑：“國師，我都記住了，我和南宮以后一定要過得更好！”

　　這充滿野心的宣言，讓國師心底的不安達(dá)到了頂點，總感覺后脊發(fā)涼，仿佛令妃在某個地方靜靜盯著他。

　　他面上故作輕松，卻匆忙告別月瓔，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破敗卻漸顯生機(jī)的園子。

　　他一夜輾轉(zhuǎn)難眠，次日上朝還魂不守舍，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出公主嬌小可愛的面龐，那張臉和令妃死前憔悴的面容重疊在一起，令他思緒翻飛。

　　令妃是他的師妹，他們曾經(jīng)一起學(xué)習(xí)經(jīng)文國史，一起高談闊論，她的見解時常令他眼前一亮，是個很有才學(xué)的女子，卻因性別之差，一個錯入深宮，一個仕途平坦，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令妃本就因為矜冷的性格而不受皇帝喜愛，自從誕下明塵公主以后，岌岌可危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眾人落井下石，緊抓著公主蠢笨的缺陷，將令妃打入了無盡深淵。

　　天資聰慧的才女，卻誕下了蠢笨的公主，這讓令妃備受打擊，性情大變，既恨自己又恨皇帝，整日怨天尤人、渾渾噩噩，發(fā)癲時還會掐著明塵公主的脖子讓她不如去死。

　　為了公主的生命安全，她讓最信任的嬤嬤帶著公主去到了偏宮的荒園中獨(dú)居，從此母女雖同處宮中，卻相隔太遠(yuǎn)，再也沒有見面。

　　令妃臨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月瓔。

　　彼時她早已被打入冷宮，無人問津，她秘傳國師，將最后的掛念交付給宮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國師含淚應(yīng)下照顧公主的約定之后，她含恨而終。

　　那天也是嬤嬤去而忘返的日子，她跪在令妃冰冷的榻沿，心中凄涼萬分，雖然有一腔忠誠，卻也十分無力，即幫不了令妃，也幫不了公主，只能暗自發(fā)誓只要她活著一天，就用盡全力照顧好公主一天。

　　想起這萬般場景，國師悲從中來，幾乎又要垂淚了。

　　他雖為國師，卻也只是虛名，人微言輕，皇帝并不信任他，公主將來能走到什么地步，他也毫無底氣。

　　“國師何故出神？”

　　一聲不帶感情的疑問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國師呼吸一窒，緩緩抬頭，對上了皇帝深邃暗沉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