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靈氣要化作強大力量沖破阻礙時,那份黑色,行動了。
狂暴如海般的靈氣只是須臾之間,便停止了放肆,這份力量,不是靈力,也非魔力,正是宮羽熟悉的,那無根無源,無念無想,神鬼莫測的第三之力!
此刻,發(fā)現(xiàn)身體受到了威脅,它不再沉寂,尊貴如夜的黑,散去了那份帷幕,向面前的二人,展現(xiàn)著自己的獠牙。
宮羽端坐在位,眉宇之間乃至全身都纏繞著如神般的力量,雖然他現(xiàn)在并不能掌控這份力量,但這并不妨礙他嘴角含笑,靜靜的看著元修。
元修心中大駭,他果真是魔修?
而且這股力量的強度,即使是獨自坐擁古林數(shù)千年的他,也要懼上三分。
看著宮羽周身隱隱扭曲的虛空,他的眼瞳中也爬上一縷耀眼的綠芒。
仙茶的力量已經(jīng)完全被吞沒,宮羽在他那洞徹天地的神眼里,已經(jīng)除卻黑色以外,再無他物。
神秘,尊貴,強大,莫測...
不對,這絕不是魔氣,與自己一開始的想法相同,這人果然是...
兩股強大的氣勢針鋒相對,草地隱隱有著哀鳴,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暫停了動作。
“道友,我這仙茶如何?”
元修散去了咄咄逼人的氣息,周圍的空間仿佛一下子就輕松了下去。
宮羽感覺到,第三之力已經(jīng)將仙茶的效力完全吞噬,并借此開始演化自己身體內(nèi)部的器官。
痛楚消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升起,十分的熟悉。
賭贏了嗎?
他對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又有了新的了解。
不過他沒有過分糾結(jié)于這里,而是先圍觀著第二人格與元修的交談。
第二人格還是用他現(xiàn)在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著他。
“道友的茶,自然是很不錯的,不過宮某卻是不知,自己飲茶的姿勢有沒有犯了什么忌諱?!?p> 元修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了他的意思。
對方并非魔修,那么雙方便不是敵人,他表面上是詢問,其實是在向他要一個說法,不然怎么會不散去那股力量的威懾。
元修心中瞬間想了許多,但唯獨沒有想到,無論是宮羽還是第二人格,都只是控制不了那超乎常理的第三之力罷了。
他只是順勢便問出了這些話,這可以說是他的驅(qū)虎吞狼之策。
即使是不可控的力量,也能加以利用,盡量控制事情的走向往自己希望的那一邊去。
“道友是客人,我又怎么會用這里的規(guī)矩來約束你呢,隨意即可?!?p> 元修頓了一下,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邪魔與我等向來不共戴天,道友你的氣息我雖是能分辨,但若是功力不足之人,可就很難分辨出來了,若是他們有什么冒犯的,我盡管與他們不算親密,但還是提前給道友一些補償?!?p> 這既是向他表示自己與其他人無關(guān),劃清了與其他勢力的界限,也是向他表示之前的歉意。
“哈哈,我豈會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們認錯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和道友又會有什么關(guān)系。”
宮羽爽朗的笑著,擺了擺手。
元修見狀面色如常,隨即便在袖口拿出一物,放于宮羽身前。
宮羽的第二人格眉頭一挑,心道。
這老道果然是個實在人。
表示歉意,自然是要有誠意,本想著對方若是修靈氣,那仙茶就是待客的一部分了,沒想到對方的情況居然如此特殊,那他作為這森海的主人,也必須要有對應(yīng)的態(tài)度來。
既然非敵,如此實力之人,自然是要拉攏,結(jié)一個善緣。
魔劫將至,應(yīng)劫之人首當其沖便是他這鎮(zhèn)獄古林的至高存在,坐享此界半數(shù)氣運的他,既是最強的那一個,也同樣是最可能隕落的那一個,冥冥之中,他已經(jīng)有了預感。
“道友初來乍到,想必還對這里很陌生吧,此物就當是此行給道友的見面禮了。”
青袍男子拿出一碧綠的光團,笑道。
光團散發(fā)出微光,宮羽現(xiàn)在靈識不能離體,當然不知道這是什么玩意,因此第二人格只是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淡笑著。
他這是打算等黑色沉寂以后再收下,這玩意雖然乍一看很普通,但出自化神之手,又怎會是一般之物?
收禮之前拉扯一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而且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么,能讓他解釋一番自然是最好的。
他的態(tài)度,自己已經(jīng)摸的七七八八,在自己展現(xiàn)出他所認為的力量以及并無與魔修牽扯的立場后,二人現(xiàn)在也能算是半個“朋友”了。
“道友的意思,宮某倒是有些不懂,我們只是萍水相逢,這么貴重的東西,不合適吧?道友若是有什么訴求,也可以說上一說。”
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元修心中一驚,此人當真是城府頗深,這般東西擺在他的面前,也沒有露出一絲貪念,外域之人都是這般么?
這平平無奇的綠色光團,實際上便是他在此存在無數(shù)年,所得的此界氣運十中之一!
這也是幾乎所有化神存在都夢寐以求的東西,有了它,對那飄渺中的境界便能更進一步。
他因為資質(zhì)所限以及各種原因,再用已是沒有更大的效力,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這也已經(jīng)是他能拿出的最大的誠意與拉攏的手段。
至于毀約嘛,除非魔修,不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對方拿了這份氣運,就相當于綁上了自家的戰(zhàn)車。
“既然道友如此慧眼識珠,那我也就與道友明說了吧?!?p> 元修見他這般模樣,也表露出無奈的意思。
“相信以道友的眼力,自然是不難辨認出此物的來歷,這,便是森海界的氣運?!?p> 宮羽內(nèi)心一驚,這家伙居然肯把這么貴重的東西送給一個剛剛認識的人?
作為行者,早在他上次蕩魔成功之后,靈夢庭便抽出了一定的世界本源,也就是氣運,作為報酬交于他,這也讓他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挠|摸到了通天的門檻。
當然氣運的妙用肯定不止于此,只是隱藏在他的身體里,待到境界充足,自然而然便會發(fā)揮作用。
然而即使是他當時,累死累活也就得了百分之一不到的氣運,這還是在一個化神都未成過的世界里。
而現(xiàn)在,他居然舍得下如此大手筆?
雖然內(nèi)心同樣翻起風浪,但第二人格繼續(xù)淡笑著,沒有表露出什么。
“森海界將有魔劫,只靠現(xiàn)世的力量恐怕不足以抵擋,而今多了道友一個變數(shù),我們便有機會退治邪魔,還天下一個太平,而這,便是我的誠意?!?p> 他神情真摯,聲情并茂,將前因后果娓娓道來,甚至讓宮羽不由得有些動容....
才怪。
作為與諸多存在打過交道的行者,宮羽可不信他會這么好心,他這么毫無防備的將東西交給自己,就不怕自己拿著東西跑了?
另一方面,看到他一人獨占這不知多少里的地盤,其中再無他物,宮羽實在很難把他與心系蒼生聯(lián)想在一起。
看著宮羽一言不發(fā),仍舊維持著恐怖的氣勢,他也沒有慌亂的意思,似乎絲毫不擔心他會忽然暴起出手搶奪氣運。
他繼續(xù)道。
“道友想必很疑惑貧道為什么如此信任道友吧?實不相瞞,貧道的這雙眼睛能看見很多東西,包括道友道心的一絲端倪,道友內(nèi)心澄澈,絕不會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
“而且,若是退魔成功后,剩余的氣運,也必然有道友的一份?!?p> 他指的自然是被邪魔侵占的氣運,邪魔經(jīng)營多年,即使一直以來被他們壓制,又怎么會沒有自己的氣運呢?
宮羽仍舊沉默著,元修也不再說話,只是淡笑著繼續(xù)品茶,氣氛似乎進入了短暫的僵持。
終于,在長久的思考后,宮羽散去了周身悠遠而神秘的氣息。
“既然道友如此有誠意,若是我還不接受,未免有些不識時務(wù)了。”
嗯,第三之力停止了它的行動,重新修復了宮羽的身體,吞噬了仙茶的力量后,再度歸于沉寂。
“不過呢?!?p> 這話一出,倒是讓對面的元修皺了皺眉頭。
宮羽的第二人格隨即笑道。
“我的儲物器在空間亂流中遺失了,沒有這類東西,總歸有些不便,不知道兄可否幫我這一個小忙?!?p> 他本著能多薅一點是一點的原則,打算找他多要點東西,稱呼也很現(xiàn)實的有了改變,他覺得,對面這家伙好像很吃這一套啊。
雖然化神這么做未免有失風范,但他本來就不是化神,要什么風范。
也正如他所料,元修倒覺得這是性情中人的表現(xiàn),這位天外來客行事本就特立獨行,這樣大約就是示好的意思,誰又會向自己不熟的人要什么東西呢?況且區(qū)區(qū)一個儲物器而已。
“哈哈,宮兄為何不早說,儲物法器這類重要之物,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盡管拿去便是?!?p> 說著,他便喚出一枚綠色的戒指,交于宮羽的身前。
宮羽也不客氣,直接就戴在了手上。
“不過退魔之事暫且我可能幫不上忙,我傷勢還未痊愈,道友仙茶雖妙,但這也不是什么小傷,我那大敵修為實在高深,我心甚為慚愧啊?!?p> 宮羽羞愧一嘆,裝的像模像樣。
“道兄盡管療傷便是,魔劫至少還有半甲子的歲月,道兄可以在此界慢慢療傷,不用著急?!?p>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我最近欲游塵世,不知道兄覺得如何?”
這是在問他對于塵世的看法,宮羽可不信這里會沒有人類社會的存在,這古樹意志既然化作人形,那么就應(yīng)該有著參考。
同時也有著暗示自己會在此界停留的意思。
聞言的元修思索了一下,回答了他。
“我獨自一人在此幾千年,倒是不知人族現(xiàn)在具體是怎么樣的,不過那王族老頭近期確是與我商量過退魔之事,需要我?guī)偷佬种獣抉R老道一聲嗎?”
“不,這還是免了,我喜清凈,不愿結(jié)交無意義之人?!?p> 一個元修就已經(jīng)夠嗆了,沒必要再惹上什么王族了。
后面的關(guān)鍵,還是要放在恢復靈力,離開這個世界上面。
而與他的約定,蕩魔這事,起碼也得找回岐月才能想一想了。
至于現(xiàn)在,拜托,他才筑基,牽扯到化神之間的博弈不是找死。
對方看中的這第三之力的來歷可還沒搞清楚呢,自己現(xiàn)在完全不能支配它。
“也是,以道兄的胸懷實力,也不需要認識這種蠢貨。”
元修顯然對那王族之人有自己的鄙夷,不讓也不會這么露骨的嘲諷。
同時他對宮羽委婉的吹捧也十分受用,雖然他早就對這些淡泊了,但當一個不弱于你的神秘同境這么說的時候,總是有些開心的。
“如果道兄要了解人族那邊的情況,不如去找巫夢境的人?!?p> “巫夢境?”
“對,說起來,前兩天他們倒也來過,不過讓我回絕了,但那里有確實不少,讓我都敬重的人,或者說,有了她們的存在,才有了森海界的今天,道兄去了,自會明白。”
他言語中隱隱有著追思之意,也沒說自己拒絕的原因,便不愿再提,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宮羽的第二人格當然不會不識時務(wù)的追問,他點了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叨擾,等傷勢痊愈,我再與道兄一聚?!?p> “那就祝宮兄早日恢復了,到那時,宮兄可要備些好酒才是。”
“呵呵,那就借道兄吉言,下次再來,可要盡興一些才是?!?p> 二人相視而笑,隨后,他便將目光放在了綠色的氣運上。
這玩意該怎么帶走?
他陷入了思索,自己通天宮被封,靈識無法出體,并不能像上次一樣將其帶入靈識。
元修還以為他在客氣,或者在試探自己的意思,搖了搖頭,笑道。
“道兄莫與我客氣,盡管拿去便是?!?p> 宮羽的第二人格見狀,在通天宮對著宮羽說。
“你來吧,收不進去先拿著走好了,這樣反倒合理,第三之力的事情你我到時候再想辦法?!?p> 宮羽的靈識點頭,屬于本尊的意識再次上線。
眼瞳中的紅色退卻,他先將手嘗試性的伸向了氣運,沒想到那氣運像是找到了主人一般,徑直沖向了他的通天宮,就連第三之力都未曾阻礙。
這差點嚇了他一跳,宮羽心里一驚,這是什么情況?
元修反倒是覺得這樣才正常,沒有要說什么的意思。
給都給了,自己還要說什么嗎?對方這么收下了,反倒是遂了他的意。
算了,這氣運的事,大不了以后問岐月好了,現(xiàn)在的自己也管不了。
宮羽隨即神色一正,開始了他之前準備好的那套說辭。
“此行真是叨擾前輩了,不知前輩可否助晚輩一臂之力,將我送出,前輩此地高深莫測,憑我一己之力,想要走出,實在有些困難?!?p> 元修見著他變回了初見時的模樣,一時間啞然失笑,只覺得這位道友真是好雅興,談完正事,再來這么一出,倒也不是不行。
很久沒有人與他如此態(tài)度了。
他笑道。
“既如此,就由貧道送小友一程吧?!?p> 。。。
。。。
。。。
送別了宮羽,看著重新變得空空蕩蕩的雅室,重新孤身一人的元修一時間有些帳然若失。
不得不說,對方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若是沒有魔劫,自己也想正常的與之結(jié)交,少一些算計。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jīng)將氣運納入體內(nèi),那么森海界的事,他便不可能不管。
作為統(tǒng)治古林幾千年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不留有后手,只不過這后手,本就是氣運自帶的,他當然不會去做那些得罪人的蠢事,算計,也并非要用陰謀。
他吸收了氣運,融入神識,自那刻起,他的煉虛之路就與此界存亡息息相關(guān)了。
雖然元修想不到的是,宮羽,其實真的只是個筑基期。
他看著面前始終如一的古林,喃喃道。
“塵世獄景千萬年來一如既往,如今終是有契機將其斬斷了,宮道兄,你作為唯一的變數(shù),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