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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門在上

41 竹林把酒醉黃昏

天門在上 白玉樓閣 4432 2022-06-21 09:54:42

  第四十一章竹林把酒醉黃昏。

  “長吉勿要如此,世間風(fēng)云變幻,西風(fēng)寒雪驟來,且觀梅花過后,繁華正是時候?!?p>  李伏威安撫道。

  李長吉的這一番話,不乏消愁厭世之意。

  “伏威兄,世間安有百世繁華,南陳開國之后,也是天下承平,現(xiàn)如今這天下紛紛擾擾,又恰逢這個千年未遇之變化,人如螻蟻而茍活,如之奈何!”

  “我在京都游學(xué)之時,雕欄玉砌,山水園林,十步一景,百步一換,端的是吉天下萬美于一體,有高山白雪,有曲水流觴,有曲徑通幽,更有繁花似錦?!?p>  “可我看到那些精巧的事物便覺得厭煩,那摘星閣有千丈之高,亦不足我家后山之美,我如今倒有些羨慕王摩詰,飄然物外,與天地為伴,與日月同行,與山川對飲,我也常常想去看那日升日落,月圓月缺,我曾經(jīng)由于塞外,看見大漠黃沙,也看到百戰(zhàn)鐵甲,我也曾想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

  “伏威兄,這一路走來,因你我等人造成的家破人亡還少嗎?”

  李長吉嘆道,有一些蕭索。

  “長吉兄,或許你我等人造成了殺伐和破壞,可是那些人的眼光不再呆滯,他們眼里有了光,也是我一直所期待的,也是我一直奉行的?!?p>  “如今這個世界,宛若一片沒有生機(jī)的荒漠,我等,便是這荒漠中的水源,長吉兄,此去徐州八百里,君可見人笑盈盈?”

  李伏威反問。

  即使經(jīng)歷了這一次慘痛的失敗,他依然沒有放棄,他的觀念也在劉放懷和李長吉等人的影響下發(fā)生了改變,但是他的手段依然不會改變,或許自他離去以后,這個世界還會變回原來的樣子,但是他曾經(jīng)也賦予這個時期光芒。

  “兩位兄長,此地不是閑聊的地方,我們?nèi)恍珠L不棄,可去我那地方休憩,或者飲酒長談,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p>  林幽打斷了對峙的倆人,建議道。

  “好極,好極,我等三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便先在林小弟這里二三日,以圖后續(xù)?!?p>  劉放懷急忙應(yīng)和道。

  “也好!”李伏威道。

  幾人也不嫌棄這拉著金鐵礦石的車子的擁擠,隨意的往車上一坐,便由著林幽徐行,目的地是林幽只去過一次的莊園,是李子衿的嫁妝的一部分。

  一路無話,四人各有心思。

  有人想著昌練武功,以武護(hù)人,有人想著低調(diào)發(fā)展以圖后續(xù),有人想著天高地闊,何去何從?有人想著今晚該吃什么東西。

  時間轉(zhuǎn)瞬即逝,林幽駕車,來到了自家莊園,這處莊園,離顯華鎮(zhèn)不遠(yuǎn),距蘇城也不遠(yuǎn),莊園并不華麗,顯得有些恬淡幽靜。

  正處春生之際,田野間一片郁郁蔥蔥,小渠中流水潺潺,從一處并不高的山丘上流下,沿著水渠,縱橫在田野中,天上有三架古舊的水車緩緩轉(zhuǎn)動,吱呀作響。

  田野中有零星的人影晃動,此時正是除草的時候,而在水渠旁,有小孩在戲水,歡快的童聲回蕩在整片原野上,驚起了一片蛙鳴。

  一行四人,心中都有心事,并未過多注意這大好田園光華。

  死人到了林幽的莊園,莊園不大,三畝些許,看守莊園的人早就看到了前來的林幽,早早在莊園門前等待。

  “老爺,老爺!”

  此人的名字林有早已記不清,但還是依著他的指引,進(jìn)了莊園。

  林幽囑咐此人在旁邊的竹林園設(shè)席,自己要宴請好友,也不需要他們伺候,只需準(zhǔn)備好食物美酒即可。

  隨行的人帶走了馬車,林幽引著李伏威三人來到了竹林小園,竹林小園如其名,全是竹子,再無他物,小圓的正中間是兩座竹屋和一個小院,小院子里的擺設(shè)也很簡單,一個竹制的亭子,亭子里面有一個可容納八人飲食的竹桌,八架竹椅,四人落座,有侍者拿來酒壇干果碗筷,布置在竹桌上。

  過了一會兒,又端來幾盤涼菜,有木耳,竹筍,薺菜,黃瓜等。

  林幽扒開酒壇的塞子,為三人各倒了一碗酒,又給自己添了一碗。

  “今日有緣,相逢三位兄長,盛世歡喜,小弟在此敬三位一碗!”

  林幽話落,雙手端著酒碗,站起來對著三人搖搖一敬,便揚手喝了一個干凈,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語出痛快。

  三人見此,也紛紛起身相應(yīng),一時間氣氛變得不再那么僵硬。

  “長吉兄長,小弟曾拜讀過兄長的詩,如行云流水,風(fēng)過驚鴻,甚是引人,卻不了今日得見兄長本面,實在是人生一大美事,再敬兄長一碗?!?p>  林幽話落,又昂首喝下一碗酒。

  李長吉雙手扶碗,瑤瑤一敬,也是一飲而下,甚是痛快。

  “道玄哪里的話,些許詩文,不過是了遣心中牢騷而已,哪有什么行云流水,風(fēng)過驚鴻!”

  李長吉放下酒碗,嘆道。

  “長吉兄的詩文我也有過拜讀,自是極好,與那太白先生,子美先生,摩詰先生一樣,都是其中好手?!?p>  劉放懷應(yīng)和道,時不時的夾起一兩口菜,送入口中。

  “道玄之前有言人無高低之分,貴賤之別,恰得其所,可否細(xì)細(xì)談來,容我一聽?!?p>  李伏威打斷了張口欲言的林幽,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的看向林幽。

  “自無不可,小弟所涉繁雜,卻對詩書禮義沒有研究,只看到神人趣事,奇怪異談,說出來怕有污三位兄長的耳目?!?p>  林幽說道。

  “無妨,說來聽聽?!?p>  李伏威一臉嚴(yán)肅,仿佛在審視著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弟聽聞,在東勝神州有一個小國名叫傲來國,傲來國旁邊有一座山,名叫花果山,花果山上有一奇石,這一塊奇石吸納日月之光,逐漸通靈,產(chǎn)下一枚石猴……!”

  林幽聲容并茂,給三人講述了一番魔改的《大鬧天宮》。

  “那猴子曾說,人生來平等,誰人敢高高在上!”

  “好猴兒,甚合我心,后來呢?”

  “后來這猴子因為大鬧天宮,被一位佛壓到了五行山下,而后逐漸皈依,坐禪念經(jīng),洗去了一身貪嗔癡,成了西天的一位佛。”

  “呵,你所說的佛,是那西竺所言的佛嗎?”

  李伏威冷笑一聲。

  “并無二致?!?p>  林幽點頭。

  “世界何其浩瀚,縱使那猴頭有驚天的本事,也依然會被那天外之天鎮(zhèn)壓,從而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性子,化成了一泥胎,束縛在廟宇之中,不在行天性自由之事,悲兮,嘆兮?!?p>  李長吉幽幽一嘆,神情略微有些悲苦。

  “道玄老弟意思是我所做所行之事,便如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猴頭,最終也只會落得個遺憾收場,是嗎?”

  李伏威目光灼灼,一身氣息勃發(fā),身后似有時光洪流滔滔不絕,其間有神人開天,四時演化,人間盛世,萬物凋敝,天地滅絕。

  林幽氣息一滯,艱澀道:“伏威兄長何出此言,小弟只不過說了一番怪談之言,從沒有映射兄長之意,況且兄長所行之事,乃是改天換日,再造乾坤之事,與我所言故事中的猴子并非一致?!?p>  “呵,我并不是猴子,那趙皇帝并不是玉皇大帝,而那所謂的西竺眾僧,也并非西天如來,若有一日臨天,自當(dāng)掃去這些腐朽?!?p>  李伏威氣息收斂,整個人重新又變得普普通通。

  “吃酒,吃酒,一個故事而已,當(dāng)不當(dāng)真!”

  李長吉端起一碗酒,對著三人遙敬。

  林幽嘆息。

  這世間的人和物總是和世間傳說的不一樣,遠(yuǎn)看起來奇光燦燦,走近一瞧,不過是天上的陽光反射而已。

  幾人吃酒,這時侍者端來食物,四人開始埋頭干飯,不再言語。

  ……

  飯畢。

  李長吉長身而起,吟道:

  “入水文光動,抽空綠影春。露華生筍徑,苔色拂霜根。織可承香汗,裁堪釣錦鱗。三梁曾入用,一節(jié)奉王孫?!?p>  話落,端起一碗酒,長飲而下。

  “長吉,到了如今的地步,你竟還有如此念想,可嘆,可悲。”

  李伏威譏諷道。

  “我倒覺得長吉兄長所言別有韻味?!?p>  林幽起身,看著逐漸向著西山歸隱的太陽。

  “道玄有何高見?”

  劉放懷在衣袖上擦了擦手,沒有注意到李伏威逐漸陰沉下的臉色。

  “我也想聽聽,道玄有何見教!”

  李伏威冷聲道。

  “高見談不上,淺見倒是有一些,有人曾與我說,一根筷子容易折斷,但是一把筷子卻并不容易折斷,有時候一個人的力量并不能改變什么,但是一群人的力量,或可改天換地。”

  林幽語氣也不是很好,有一些譏諷蘊藏在其中。

  “這世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貪圖享樂,或是魚肉天下,還有很多人希望改變天下,改變世界,從而改造出一個大同世界,一個人人平等,一個人人自由的世界?!?p>  “這世界有太多的人孤身奮斗,若是將這群志同道合的人聚集起來,那便會擁有翻天覆地的力量,即使是那一些錦衣玉的人,或者食鐘鳴鼎食之家,依然有心懷天下的人,長吉兄長也是出自王權(quán)貴族之家,不也有如此理想嗎?”

  “長吉那里是什么王權(quán)貴族,不過是一落魄書生而已。”

  李長吉搖頭嘆息。

  林幽一愣。

  這位長吉兄長怎么這么喜歡拆臺?我是在替你說話呀,你這人,你這人,誰的臺你都想拆兩下。

  “嘁!”

  李伏威冷笑一聲。

  “還有一人,其名為白樂天,官居中書舍人,如今也是奔走于鄉(xiāng)野,為整個天下說話。”

  “呵,還有呢?”

  李伏威冷笑。

  林幽不答,神情微冷。

  “還有詩圣!”

  李長吉說道,目光直視李伏威的眼睛。

  李伏威神情一僵,眼睛低垂,悶悶的端起一碗酒。

  林幽暗笑。

  可太有意思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林幽自顧自的倒了一碗酒,輕輕的啄了一口,砸了砸嘴,然后起身,指著夕陽說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p>  “好,好,沒想到道玄竟然有此詩才。”

  劉放懷猛的一拍桌子,贊嘆道。

  林幽嘴角一抽,并不答話,只是心里期待著李長吉的應(yīng)付。

  “呵,這是義山的詩,放懷兄,你的鑒賞能力很好,但是還是需要多讀書!”

  李長吉瞥了一眼劉放懷,又收回目光,注視著夕陽下林影傾斜的竹林。

  劉放懷臉色通紅,求助的看了一眼李伏威,又急忙端起酒碗,以作遮擋。

  林幽暗笑。

  李長吉果然不愧是李長吉,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旁邊的三人的臺都被他拆了個遍。

  “太陽落下自會升起,哪有好壞之分,只不過是騷客的自我感嘆罷了,一時困頓,就只能借此慰藉,還由此被天下人傳唱,引為經(jīng)典,實在可悲?!?p>  李伏威自然不能讓小弟吃虧,由此大開地圖炮。

  “你且看那竹子,在我眼里他是正直而堅韌,謙虛且有節(jié)的,在你眼里不過是一竹子罷了!”

  李長吉反懟回去。

  “長吉兄,一個沒有心的竹子,在你眼里便擁有如此美好的品質(zhì),而一個擁有的更改日月意志的人,在你眼里卻是是一個居心叵測的蠢物,長吉兄的心長得還真夠歪的?!?p>  李伏威反諷。

  林幽嗑著瓜子,時不時的小飲一口,看著二人斗法。

  “伏威兄謬矣,我能看清這一顆竹子的意,只因為這竹子本來就是這樣,我看不透一個人的心,因為這個人所作所為,與他所言相去甚遠(yuǎn)!”

  李長吉毫不示弱。

  “你!”

  李伏威有些生氣。

  “伏威兄有何見教?”

  李長吉微笑。

  “長吉兄所言甚是,豈不聞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的心的?!?p>  李伏威示弱。

  “我這人,最是看不透人心,無論是一天還是一年,我這人只能看到蓮清凈,出淤泥而不染,竹高雅,持節(jié)而彌高?!?p>  李長吉捋了捋胡須,眼睛微瞇,在李伏威三人身上來回掃視。

  “長吉兄長所言甚是,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yuǎn)益清,亭亭凈植?!?p>  林幽拱火。

  “此言倒是有趣,你倒是有一番見識?!?p>  “兄長說笑,這是一位前輩高人所言,在下只是讀其文章,品其高潔,哪有什么見識?!?p>  林幽回道。

  “嗯,你雖無驚人之言,卻有自知之明,不錯。”

  李長吉滿溢的看了眼林幽。

  李伏威和劉放懷二人惱怒,卻不發(fā)一言。

  李長吉瞥了二人一眼,略感無趣,將注意力又放回了碗中的酒和眼前的竹林。

  林幽斜靠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神態(tài)各異的三人,心下思索,這幾人是野心家,還是說是他們自己口中的變革者。

  這三人如一層云霧,看不清,其所作所為自己都是道聽途說,沒有什么直接的依據(jù)供自己去判斷。

  即使是這一位李長吉,前世的記憶中雖然有他的身影,卻并不深刻,也不知道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林幽不由曬笑一聲,想此事做甚,自己與他們的交集,或許就止于此一回。

  只不過李伏威的武道確實有點意思,世間蒼茫,古往今來,由開辟到泯滅,由繁盛到衰落,都在他的意志中,對于流傳的李伏威自創(chuàng)的拳法《大伏威拳》,林幽很想見識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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