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第九區(qū)發(fā)生大規(guī)模變異體入侵,導致出現(xiàn)大量傷亡,目前第九區(qū)交通、醫(yī)療等處于癱瘓狀態(tài)。請本區(qū)居民提高警惕,即日起本區(qū)開啟緊急宵禁,現(xiàn)要求本區(qū)居民下午七點后禁止出門。同時征集志愿者前往第九區(qū)......”
第三區(qū),第七衛(wèi)星城,泗門街,緊急廣播在一遍一遍的重復播放。
“嘩啦啦啦啦啦”,余城撓著屁股,慢吞吞的扶著墻走出街角的公廁,不修邊幅的臉上胡茬翻飛,雙目失神的望向遠方,身上灰色的汗衫因為褪色而顯得有些發(fā)白,萬年不變的籃球短褲肥碩無比。
余城一邊走,一邊拽了拽因為不合身而經(jīng)常塞進屁股的內(nèi)褲,突然面目猙獰的停了下來,臉色蒼白的又沖進了廁所。
此時的余城已經(jīng)哭暈在,不,疼暈在肚子的翻江倒海之中。他萬萬沒想到,過期七天的牛奶竟然真的會過期。
余城的雙腿已經(jīng)在顫抖中麻木。他不禁回想起,如果不是昨天下午路過旁邊的阿信百貨,因為隔壁阿哈向阿花求婚又一次失敗而停下腳步,那他就不會聽到牛奶買一送一的促銷,如果沒有聽到牛奶買一送一的促銷,那他就不會鬼迷心竅的把口袋里僅剩的兩塊錢買了牛奶,如果他沒有鬼迷心竅的買了牛奶,那他就不會把自己推到現(xiàn)在這個風口浪尖。
昨夜窗外,星稀月明。余城鄭重的坐在桌前,望向眼前已經(jīng)過期七天的兩瓶牛奶,思忖良久。他知道,這他娘的絕對是一道坎。余城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七天嘛,才過期七天,新鮮的很吶!”。
面帶微笑,余城仰頭喝掉了他僅有的晚餐。徹夜未眠,余城在街角的公共衛(wèi)生間。
當余城爬回家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桿頭,左鄰右舍都因為他身上難以言明的味道退避三舍。余城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望著近在咫尺的門鎖,仿佛遠在天邊。
就在余城決定與這個殘酷的世界握手言和的時候,一只小小的卻長滿繭子的手,折射著余城從未見過的溫暖陽光,接過了他手中的鑰匙。
當鑰匙在鎖孔來回摩擦,久不能入時,余城焦急萬分,恨不能取而代之。終于,鑰匙與門鎖融為一體,在悅耳的摩擦聲中,余城情難自抑的流下了淚水,他滿懷感激又虛弱的抬頭說道:“好心人,能幫我拿一卷衛(wèi)生紙嗎?”。
余城癱倒在地上,雙眼失神的盯著不遠處身形婀娜的女孩子,仿佛在欣賞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
此時,一個小孩兒緊皺著眉頭,正一聲不吭的忙前忙后。跟女孩子素雅整潔的著裝不同,小孩兒一身破破爛爛,好像一個小乞丐,滿是污垢的臉上,一雙眼睛充斥著對這個世界的恐懼與警惕。
小孩費力的把窗戶下通風的位置清理出來,忙不迭的又搬來了一個凳子,用袖子使勁的擦著。許是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本不比凳子干凈,便又有些緊張的停下了動作。只是那張黝黑的臉上,透露出了一絲因為局促而憋出的微紅,他耷拉著腦袋,兩只手不自覺的緊緊攥著衣角。
“老板,住宿?!?,女孩子坐在遠離余城的位置,似乎有些嫌棄余城身上的味道。
在第七衛(wèi)星城泗門街這個鳥不拉屎的貧民區(qū),余城開起了唯一的一間民宿。民宿的生意不能說慘不忍睹吧,只能說一敗涂地。余城到現(xiàn)在都記得忽悠他用房子開民宿的那個老頭,他當時意味深長的看著余城說,“孩子,你就開吧,保證你一開一個不吱聲,你就等著發(fā)大財吧!”
第二天,余城就浩浩蕩蕩的把全部身家投進去了,那可是足足兩千三百一十二元五角八分??!
鑒于資金緊張,余城給自己的民宿起了個名字—“陋室”,同時也是為了貼合他的裝修風格,毛坯風。在陋室住,廁所要到街角的公廁,洗衣服要去后院手洗,唯一的一間浴室,還需要自己去打水。
當如潮般的差評傳播開來,余城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陋室已經(jīng)無人問津了。偶爾來住的,也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來體驗生活,憶苦思甜。
距離上次來客人,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余城兜里最后的兩塊錢,也已經(jīng)在昨天,貢獻給了過期的牛奶。所以當他聽到有人來住陋室的時候,先是愣了兩秒,隨即跳將起來,滿臉諂媚的弓腰搓手。
“您說巧了嗎這不是,今天剛騰出來兩個房間!本店裝修質(zhì)樸,拒絕甲醛污染!絕對做到貼近自然,回歸本心。本店主打一個注重隱私,所以我店工作人員保證絕不踏入顧客房間一步,入住期間您可以完全支配您的房間,包括房間的衛(wèi)生,絕對童叟無欺,物超所值!”。
一口氣介紹完,余城的笑容就像是刻在墻上的古舊壁畫,生硬無比的僵持在臉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支支吾吾的開口道:“3,哦20一天,您覺得怎么樣?”。
“開房間吧,一間就好。”,女孩子早就聽得不耐煩了。見對方這么痛快,余城悔得腸子都青了,價兒報低了!雖然心在滴血,但是他馬不停蹄,先跑到桌子前隨手拿了一把鑰匙,然后帶著一本登記簿便回來了。
余城先把鑰匙塞到小乞丐的手里,然后拿出登記簿問女孩子:“小姐您怎么稱呼?”。女孩子明顯有一點出乎預料的緊張,“還要登記?”,眉頭一皺,眼神有些飄忽,不自覺的瞥到了門口。
余城趕忙把登記簿隨手一扔,陪笑道:“您看您誤會了,登什么記啊,那個本子皮兒上寫著是登記簿,里面其實是百家姓,我拿它來陶冶情操,開拓視野的。主要是不知道怎么稱呼您,所以才多嘴問了一句?!?。
“我姓蘇,隨便你怎么稱呼吧”,女孩子雖然不相信余城的說辭,但也能感覺余城不會再追問她,當下暗自松了口氣。要不是覺得這間破民宿應該不會盤問信息,誰會腦子壞掉了來這里住?
女孩暗自腹誹完,才發(fā)現(xiàn)余城一直雙手交叉站在旁邊。一陣無語,余城悻悻然的笑著,跟女孩大眼瞪著小眼。
最終女孩敗下陣來,長吸一口氣,擠出一絲微笑的問道:“房間在哪里老板,沒有其它事情,我就去休息了?!?。
“是這樣的?!保喑鞘种噶酥搁T口掛的牌子,面帶笑容的念出了上面的內(nèi)容:“預付房費,概不賒欠?!薄?p> 蘇荷躺在床上,回想起剛剛拿到200塊房費的余城,恨不得一拳打到他那張奸商般的嘴臉上。良久無言,蘇荷盯著窗外那輪在夜幕中孤獨綻開的明月,輕聲嘆了一口氣。她伸出手指,想要觸碰那遠在天邊的月牙,仿佛此刻,清幽的月光能將她帶回日思夜想的故鄉(xiāng)。
指尖的思念在延伸,在延伸,在。。。。。。蘇荷不可思議的坐起身來,她竟然真的摸到了月亮!當她目瞪口呆的再次確認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窗戶竟然是畫上去的!那輪月牙也是假的!“這個奸商?。?!”,蘇荷徹底抓狂!
余城此刻正坐在門外的馬扎上,盯著手里的二百塊錢,嘿嘿嘿的傻笑。門突然被打開,小乞丐手里拿著一個面包走了出來??吹接喑亲谕膺?,小乞丐有些認生的走到另一邊,蹲下來準備啃面包。
余城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口飯都沒吃,他望著小乞丐手里的面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余城小心翼翼的將那200塊錢收起來,他慢慢踱步到小乞丐身邊,并肩蹲下?!斑@是面包吧,我一個月前也吃過,味道怎么樣?”,余城清了清嗓子問道。
正當余城考慮怎么繼續(xù)開口忽悠的時候,小乞丐低著頭把面包掰成了兩半。余城嘿嘿一笑,絲毫沒有在意遞過那一半面包的手有多臟,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
“這面包不錯啊,在哪買的,趕明兒我也去買,請你吃!”,余城難得一次的說要請別人吃東西?!芭赃叞儇浀昀习迦拥?,我看才過期七天,就撿回來了?!?,小乞丐終于開口說話了。這一句話,就是絕殺。
余城呆立當場,他的咽喉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將最后一口面包吞咽了下去。他眼神呆滯的起身回屋,拿起一卷紙,想了想,又塞進懷里兩卷。默默的走到門口,孤獨又悲傷的身影令人心疼,顫抖的身體好像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他轉(zhuǎn)過頭,眼神渙散的對小乞丐說,“跟我走,再晚,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