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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芳五六

第二十九章 年芳五六,是無法逃離

年芳五六 浪人鲹 4650 2022-05-07 10:19:49

  “那你自己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卞X錦把養(yǎng)胃早餐擺到剛剛被他揪起來的楚汝俠面前。

  目光呆滯的楚汝俠打了個哈欠,長發(fā)散亂,因為沒洗臉而能看到她鼻子上出的油,視線沒有焦距地拿起勺子往嘴里喂東西,含糊不清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去醫(yī)院,少婆婆媽媽的。”

  自從楚汝俠自己做手術事件發(fā)生后,錢錦但凡能脫得開身,絕對不讓她自己去醫(yī)院。今天上午錢錦得去法院,實在調(diào)不開,程昊文也有周末值班。

  錢錦瞥了他一眼,在她對面坐下來,看著素面朝天的楚汝俠,怎么都覺得不放心。

  “醫(yī)院本來就是人滿為患的地方,還是周末,你又沒什么耐心,吃完趕緊收拾一下過去,已經(jīng)掛好號了。”錢錦囑咐到。

  “嗯,知道了?!背陚b不耐煩地應了。

  吃完早餐的楚汝俠回自己屋洗漱收拾,捯飭好自己后來到客廳,拿起錢錦收拾好所需物品的包,換了鞋出門。

  楚汝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其實很安靜。不鬧騰,不發(fā)瘋,不管心情如何,只是不哭不笑地呆著。

  此時車里放著薩吉的On My Way,開車的楚汝俠面無表情,一雙無神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不跟唱,也不亂舞。就只是,靜靜地呆著。

  她停好車,戴好口罩,拿著包下了車。因為已經(jīng)是老熟人了,所以楚汝俠直接去了鐘醫(yī)生的診室。鐘醫(yī)生看到楚汝俠,微笑擺手,示意她坐下等著。

  楚汝俠坐下來,打開開心消消樂,麻木不仁地打發(fā)時間。醫(yī)院對于楚汝俠是家常便飯一樣的存在,幾乎每周都要來報道。而醫(yī)院,本來就是一個陰郁的地方,這里有太多的生老病死。而安靜的楚汝俠,和那個氛圍和諧得令人害怕。

  “汝俠!”等候片刻后,鐘醫(yī)生叫了她的名字。

  楚汝俠笑著走過去,拿出診療卡遞過去。

  “最近怎么樣了?”三十出頭的鐘醫(yī)生照常詢問到。

  “老樣子?!背陚b配合地伸出兩只手擺到診脈的墊子上。

  鐘醫(yī)生診了脈,看了舌頭,又詢問了她腸胃的近況,開始對著電腦調(diào)整藥方。

  “情況還是好了很多的。再吃一段時間,你就修養(yǎng)一下?!辩娽t(yī)生笑著遞了藥方單子。

  “好?!背陚b笑著接過。

  “錢錦今天怎么沒一起來?”鐘醫(yī)生笑道。

  “今天得出庭?!?p>  “啊,難怪。我會把熬藥的變動直接發(fā)給他?!?p>  “好,謝謝鐘醫(yī)生。”楚汝俠笑著起身離開,去收費窗口排隊付錢。

  準備進入法庭的錢錦眉頭微蹙,看了一眼窗外黑云壓城的架勢,臉上滿是擔憂。他掏出手機,給一個人發(fā)了微信,正了正神色,走了進去。

  正在排隊的楚汝俠一臉冷漠地放空著。突然一聲轟鳴,周圍的人都是一驚,楚汝俠卻沒有任何反應。

  不怕嗎?不,怕的。小時候的楚汝俠怕黑,怕打雷,怕被暴雨圍困的無助感。

  但是,楚汝俠最擅長的,就是習慣所有害怕的東西,然后讓他們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以自己的陰暗,去吞噬一切,久而久之,她成功地鍛造出了一個讓她可以繼續(xù)茍延殘喘的地獄。

  那個地獄,見過全貌的人,只有錢錦一個。因為其他人,都在窺探到冰山一角的時候,就逃跑了。所以,她成了一個只有錢錦的地獄,不讓任何人有機會靠近,也就不用再看到別人倉皇逃竄的場景。

  就算是地獄里的惡鬼,也是會失望,會疼的。不期待,就不會再失望。不觸碰,就不會再疼。

  緩慢的隊伍推著楚汝俠向前,大雨傾盆而至,醫(yī)院里的氛圍變得愈發(fā)壓抑和暗沉,明亮的燈光顯得那么不堪一擊。

  楚汝俠遞上醫(yī)??ê驮\療卡,付了錢,輕車熟路地去往中藥房。

  她坐在靠墻的椅子上,手搭在二郎腿上,撐著腦袋,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那是醫(yī)院后面的一個小院子,草地上種著她不知名的樹,樹很高,仰頭也看不到頂,倨傲地向窗框之外野蠻生長。

  幾條交錯的小路延伸在草地中間,不遠處有一間不知何用的小房子,白色的外墻,一個沒有門的門,兩扇沒有窗的窗。墻角因為常年濺起的沾污而變成黃色,向上逐漸過渡成它原本的潔白。

  楚汝俠面無表情地看著滴滴答答打在窗上的雨點,玻璃上到處都是殘留的水珠,不時就匯成幾股流下。

  討厭下雨天嗎?也算不上討厭。喜歡嗎?倒也算不上喜歡。

  只是,無感,陰郁,壓抑,麻木,僅此而已。

  每當這種時候,楚汝俠總會禁不住想,就沒點兒開心的事,能讓下雨天也變得有意思嗎?

  啊,還真沒有。從小到大,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什么讓自己很開心的事情。

  笑的時候,只是笑了而已。能有片刻的輕松和安寧,就已是奢侈。

  真的沒有嗎?還是因為她記性被狗吃了,所以忘了?

  那為什么,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些痛苦而荒唐的記憶?那些時時就會發(fā)作,撕扯著心肝脾肺想要了她命的回憶?

  啊,大概因為自己是怪物吧!趴在地獄里茍延殘喘的惡鬼。因為早就死了,所以也要不了她的命。身體變得麻木不仁,連疼痛,都不能酣暢淋漓。

  啊,所以才說,沒意思!

  楚汝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扭頭回來,愣住。

  楚汝俠放下翹起的腿,坐直仰頭,一雙什么都沒有的眼睛里露出訝異,隨即染了笑意,有了光亮。

  “你怎么會在這兒?”楚汝俠笑著問到。

  同樣戴著口罩的矢衷彎起一雙含情眼,坐到楚汝俠身旁,溫柔回到:“有朋友在這兒上班,過來給他送點兒東西,剛好看到你?!?p>  楚汝俠笑了。“那還真是巧了?!?p>  矢衷微頓,笑道:“嗯,巧了?!?p>  “楚汝俠!”領藥窗口傳來聲音。

  楚汝俠起身去拿藥,矢衷跟著走過去,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袋子。“去我家吧!我做飯,吃了午飯你休息好就一起去我父母家?!?p>  “行?。∶赓M的午餐誰會拒絕?”楚汝俠不假思索地回到。

  矢衷笑了。兩人一起往外走去。

  楚汝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外面仍是一片陰暗的大雨滂沱,而她眼前醫(yī)院里的燈光,卻亮了。

  “你開車來的?”楚汝俠看向矢衷。

  “沒有,打車來的?!笔钢詼厝嵋恍Α?p>  楚汝俠挑挑眉。“那我載你?!?p>  “好?!?p>  兩人上了楚汝俠的車,矢衷設置好導航,楚汝俠高跟鞋一甩換上平底鞋,啟動車輛,刷地沖了出去。

  楚汝俠在小區(qū)前停好車,換了高跟鞋下車。她看了看小區(qū)的名字:星月銀河,扯了扯嘴角。這個城市的小區(qū)名,可真是把整個宇宙都涵括了。

  楚汝俠和矢衷一起進了小區(qū),進入中間的一棟樓,矢衷按下最高層17樓。

  “你也住頂樓。”楚汝俠挑眉。

  “嗯,視野好?!笔钢晕⑿Α?p>  楚汝俠認同地點點頭。

  矢衷按指紋開門,楚汝俠則到處東張西望。矢衷看了她一眼,寵溺的笑了?!澳阌浶圆缓?,錄個指紋吧!過來的時候方便。”

  楚汝俠看向他。“行??!”

  兩人進屋。

  楚汝俠家是清一色的灰,矢衷家則是清一色的黑,搭配了少量的白色和灰色,整個房子都有一股肅穆冷漠的感覺,裝修和家具很有格調(diào),一看就是不缺錢的人。

  楚汝俠看著一塵不染的房子,極具強迫癥擺放整齊的東西,感嘆地搖了搖頭?!肮皇轻t(yī)生!”

  “應該只是我個人的問題?!笔钢詼厝嵋恍Γ瑥男窭锝o楚汝俠拿了一雙灰色的拖鞋。

  楚汝俠換了鞋進屋,把包扔到沙發(fā)上,開了電視,去廚房和矢衷一起做飯。

  “我一個人也可以?!笔钢蚤_口。

  “我四肢健全,也挺可以的?!背陚b一臉淡然地回答到。

  矢衷“噗”地笑了,不再客套。

  “汝俠,洗一下青菜。”

  “好。”

  “汝俠,擇一下芹菜?!?p>  “好?!?p>  幾乎是和錢錦在一起時相同的模式,矢衷讓她干嘛她就干嘛,只不過矢衷的聲音總是溫柔,帶著征詢的意思,而楚汝俠也會回答。

  “都好了,我炒一下菜就行。你無聊就四處看看?!?p>  “跟你在一塊兒哪兒能無聊?。 背陚b調(diào)侃到。

  矢衷笑了?!胺凑冀Y(jié)婚了,也是你家。你隨意!”

  楚汝俠一聽這話,眼睛一亮,隨著電視里的音樂蹦蹦扭扭地出了廚房。“這話好聽!不愧是老娘的男人!”

  楚汝俠手舞足蹈地開始參觀各個房間。矢衷寵溺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笑著繼續(xù)炒菜。

  主臥、次臥、健身房、廁所,楚汝俠眼睛雪亮地欣賞了一番十分“矢衷”的房間,最后推開了半掩的書房。

  楚汝俠微愣,停下了身上的動作,輕輕地走了進去。

  書房很大,書柜里幾乎全是和醫(yī)學有關的書,書桌很干凈,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和幾本醫(yī)書。房間的窗子半開著,拉了一層紗。靠窗的兩側(cè)分別擺了一架黑色的鋼琴和一架暗色的古箏,中間是一個柔軟的灰黑色躺椅。

  楚汝俠在書房走了一圈,視線掃到那本格格不入的小說后面露驚奇。她離開房間,將門拉至原來的位置,走進客廳,看向廚房里忙碌的矢衷。

  “你玩樂器還中西結(jié)合?”楚汝俠走進廚房,靠在廚臺邊。

  “嗯,都會一點。你呢?有喜歡的樂器嗎?”

  楚汝俠揚起下巴振振有詞道:“都喜歡,但都不會?!?p>  矢衷開懷一笑?!澳闶裁磿r候想聽了我給你彈?!?p>  “成!你經(jīng)常彈?”

  “嗯,算得上?!?p>  “不會被投訴嗎?我在地上打個滾都被投訴過?!?p>  “哈哈哈,房子的隔音效果不錯,我裝修的時候也特意加強了書房的隔音?!?p>  “不愧是高檔小區(qū)!”楚汝俠搖著頭,嘴里發(fā)出“嘖嘖”聲。

  矢衷不禁想象了一下楚汝俠究竟是怎么打的滾能招來投訴。

  楚汝俠把矢衷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盛好飯,擺好筷子。矢衷把最后出鍋的菜端了過來,解了黑色的圍裙,掛到墻上。

  “吃吧!味道應該還行?!?p>  “嗯,謝謝老公!”楚汝俠輕挑地挑眉,拿起碗筷。

  矢衷一如的溫柔,往楚汝俠碗里夾了瘦肉。

  楚汝俠微愣,看著他笑了,開始吃飯。

  “你一整天在外面,吃藥怎么辦?”矢衷問到。

  “早上吃過才出門的,包里和車上也都有顆粒的,不要緊。”

  矢衷點頭“嗯”了一聲。

  “去你父母家有啥要注意的?”楚汝俠看向矢衷。

  “沒什么,做你自己就好?!笔钢晕⑿?。

  楚汝俠挑挑眉?!澳愦_定?”

  矢衷猶疑了一下,溫柔一笑。“那就稍微收斂一點兒?”

  楚汝俠笑著點了點頭?!皼]問題!”

  吃完飯的兩人一起收拾了廚房。

  “你去房間睡一會兒?早上去醫(yī)院應該起得挺早的吧!”矢衷把抹布掛好。

  “是困了,我在沙發(fā)上躺一會兒就好。萬一我睡死了你隨時叫我?!背酝晁幍某陚b說完就瀟灑一倒。

  矢衷忍俊不禁,去房間拿出一床薄被,蓋到楚汝俠身上?!昂谩P菹?!”

  “你也去屋里睡會兒吧!”楚汝俠看著彎腰給自己拉被子的矢衷。

  “嗯,好?!笔钢渣c點頭?!凹依锏臇|西隨便用??!有事就叫我?!?p>  “我會的老公!”楚汝俠猝不及防地來了一句,一臉壞笑地眨巴著眼睛。

  矢衷笑彎了眼?!昂玫睦掀?!”

  矢衷把兩只東倒西歪的拖鞋擺放整齊,拉上客廳的窗簾,進了臥室。

  楚汝俠晚上入睡是堪比上天摘星星的難度,午覺卻算得上容易。只要她困,隨時隨地任何姿勢都能進行。更何況矢衷家又安靜又舒服,所以她很快就睡著了。

  還是老樣子,一片黑暗。黑暗里隱藏著那些痛苦又不堪的過往,那些狠狠刺扎過的人和事。而在夢里,楚汝俠總也停留在從前,無力,無助,懦弱,絕望。

  “汝俠!”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喚她。

  是誰?

  “汝俠!”矢衷輕輕搖了一下楚汝俠的手臂。

  眉頭微蹙的楚汝俠猛地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里面一片漆黑。

  矢衷微愣。

  楚汝俠看向他,模糊不清的意識逐漸恢復。她整理了蘇醒后突然加快的心跳和呼吸,沖著矢衷微微笑。

  矢衷看著她,卻說不出話來。

  是啊,世上哪兒有人永遠是鮮活快樂的。她的黑暗,只是藏得比誰都深而已。

  而同樣身處黑暗的他,是否,能觸碰到她,又不互相傷害呢?

  終究,還是不能隨性而為嗎?

  矢衷沉默不語地看著她。

  楚汝俠緩緩起身,破口而出?!按鬆?shù)模昧?。被比我還惡的鬼壓了!”

  矢衷微蹙的眉頭松開,釋然地笑了。他拉開窗簾,接了一杯溫水遞給她,眼波如流。

  是她的話,好像,沒必要想太多……

  但是,兩人都沒有意識到,他早已不知不覺地走近她。而她,也任由彼此緩慢地侵蝕著對方的世界。

  當天上午,站在法庭門口的錢錦點開矢衷的微信,發(fā)了消息:矢衷,楚汝俠自己開車去了你們醫(yī)院旁邊的中醫(yī)院。她一個人我不太放心,你有時間過去看看?

  輪休的矢衷微喘著走出健身房,點開手機回復消息:好,收拾一下就過去。

  他走進浴室快速地沖了澡,換好衣服就出門了。

  矢衷在中醫(yī)診室找了一圈,沒見人,詢問過后去了藥房。

  遠遠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矢衷停下了腳步。那個總是囂張跋扈的身影,突然變得很安靜,沒有半點張揚。

  她就靜靜地坐在那里,偏頭看著窗外的淅淅瀝瀝,一動不動。

  只要想到你,看到你,大腦就會停止運轉(zhuǎn),無法抗拒,無法逃離,無法推開,躲不了,也不想躲。只想,走向你!

  所以,我決定什么都不想。

  矢衷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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