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汝俠悠悠轉(zhuǎn)醒,眼神空洞地呆了片刻,慢慢爬起來。臥室的窗簾選了最遮光的材料和顏色,所以根本看不出此刻的時間和天氣。她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下了床,開門出去,被刺眼的明亮晃得閉了閉眼。
她看了一眼客廳矮柜上的時間,十點十三分。拿起茶幾上的手機,解鎖,先點了錢錦的消息:我有個案子著急處理,你程兄今天有班,山藥泥放保溫箱里了,起來就過去吃了。冰箱里有準(zhǔn)備好的飯菜,下午餓了自己熱了吃,晚飯我回來做。
楚汝俠面無表情地找了一個惡心的親親表情,發(fā)送,有氣無力地去衛(wèi)生間刷了牙,出門去了隔壁,在餐桌上吃著錢錦準(zhǔn)備好的山藥泥。
“大爺?shù)模@屆HR可真他媽難帶。津貼平分不要,非要大周末的搞什么聚餐!平時天天在辦公室爾虞我詐還不夠?就沒有點兒自己的業(yè)余生活?媽的,搞得老子也不能好好躺著!”
楚汝俠嘴里發(fā)出不屑聲,皺著眉頭往嘴里送了一口山藥,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速點著拼音九鍵,訂好了大家昨晚在群里熱火朝天選好的火鍋店包間。
楚汝俠不情不愿地起身洗了碗,回去換了連體泳裝,套上厚衣服,走著去了小區(qū)旁邊的游泳館,在柜臺辦理好手續(xù),在儲物間放好東西,戴好裝備,進(jìn)了游泳場。
大概因為是冬季,盡管游泳館里溫度適宜,來的人也不是太多。在水上漂了十幾分鐘后,楚汝俠沉身落入水下,踩底后蹬腿上游,漸漸露出水面,開始自由泳,不斷往返。
大概三十分鐘后,楚汝俠出了泳池,往儲物間走去。
“小姐姐,能加個微信嗎?”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追了上來。
楚汝俠上下掃了一遍他算得上上等的外形,視線停在對方笑容燦爛的臉上。
“小伙子身材不錯,去找個年輕的吧!姐姐上有老下有小,身子也虛,就不湊熱鬧了。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年輕男人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身材姣好的背影,無奈地笑著搖搖頭。
“怎么,沒要成?”走過來的伙伴問到。
“嗯。拒絕的方式倒是有意思。”
“難得有人拒絕你!”伙伴拍著他的背嘲笑到。
“有閱歷的女人,撩不動啊!”
“再接再厲!”
兩人說笑著回了泳池。
楚汝俠回到家中,去了衛(wèi)生間,脫下泳裝,露出琵琶骨下方的彼岸花,紋身覆蓋了一道面目可憎的舊傷疤,身上還有一些深深淺淺但已經(jīng)不明顯的傷痕。她走進(jìn)浴室,洗了澡,吹干頭發(fā)后簡單地化了個淡妝,去了1702,從冰箱里拿出燜飯,舀出一小盒,放入微波爐,吃完后洗干凈碗盤,回屋換了衣服拿了東西,去往地下車庫。
在小區(qū)門口等候的田心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笑著揮了揮手,往前走了幾步,待車停穩(wěn)后上了副駕駛。
“你都懷孕了還要去湊熱鬧?”楚汝俠起步。
“有吃的為什么不去?這不是還有你在嘛?”田心一臉天真爛漫地笑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孩子是我的呢!”楚汝俠白眼。
田心咯咯笑了。“我看金朝他們已經(jīng)到了,我們到正好可以開吃!”
“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太響了??!”
田心壞笑。
兩人并肩走進(jìn)火鍋店,走進(jìn)包間,里面已經(jīng)聊得熱火朝天,人事部稀缺的三個男人散布在一堆脂粉中間。
“俠姐!”金朝沖她招手。
楚汝俠笑了笑,和田心坐到他旁邊。
“俠姐甜心,看看還有什么想吃的沒有,可以再點?!苯鸪Φ?。
“副主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叫主管甜心呢!”曾艾欣開玩笑到。
金朝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眾人也都跟著笑了,算得上老員工的幾個眼神交換著信號。當(dāng)初金朝天天跟著楚汝俠,兩人本就在部里被傳過緋聞,畢竟人事部女人多,事兒自然也多。
楚汝俠笑而不語?!岸伎斐园?!”
“你這包多少錢啊?”
“你這衣服哪兒買的?貴不貴啊?”
“我兒子昨兒回來說他有女朋友了,差點兒沒把我笑死……”
“我給女兒報了個舞蹈班,我給你看她的視頻,超可愛……”
“你這口紅什么色號的???太好看了……”
“我跟我老公準(zhǔn)備過完年去歐洲玩一趟……”
“我教你啊,早上起來先往發(fā)尖沾點水,再用卷發(fā)棒……”
“我新買了一款氣墊,效果挺不錯的……”
“我跟你講啊,我懷孕的時候用了這款乳膏,生完完全沒有妊娠紋,我推給你??!還有一家很好用的母嬰用品店……”
八卦小能手田心立馬跟旁邊的女人聊得火熱,楚汝俠自顧自的吃著,表情自然。
“俠姐,這頓下來還剩嗎津貼?”金朝看了看四周的氛圍,轉(zhuǎn)向楚汝俠。
“還剩著點兒,可以再去喝點東西或者吃點點心?!背陚b往嘴里塞著蔬菜。
“那一會兒吃完我問問大家。”
“好?!?p> 楚汝俠的手機響起,來電人“錢賤”。金朝看到后神色微變,移開了視線。
楚汝俠接起。
“吃上了?”
“嗯。你們呢?”
“在吃呢!別吃辣的那鍋,多吃點清淡的東西,少吃點肉?!?p> “知道了?!?p> “吃完還有下場?”
“嗯,喝東西或者點心,還不確定?!?p> “早點回來,中藥我熬著了,九點前過來喝?!?p> “嗯,如果我晚了你們先睡,我自己來喝。”
“不行,九點前回來!不然又要晚睡?!?p> “好好好!掛了?!?p> “嗯?!?p> 楚汝俠掛了電話。金朝偷瞄著她,開口問到:“錢錦哥??!”
“嗯。”楚汝俠放下手機。
“他還是跟之前那個對象?”
“嗯。”
“有,說什么時候結(jié)婚嗎?”
“不清楚。”
“你們關(guān)系還是這么好。真羨慕!”
“你朋友不是很多嘛!”
“沒有像你們這么好的!而且現(xiàn)在大都開始結(jié)婚生娃了,包紅包都要包窮了?!?p> 楚汝俠笑了?!皼]事兒,總會結(jié)完的,我就差不多了。”
金朝也笑了?!笆橇恕2贿^想收回來感覺有困難。”
“你想找還不容易?”楚汝俠淺笑。
“沒遇到合適的,爸媽也在催?!苯鸪媛逗π摺?p> “讓朋友多給你介紹幾個認(rèn)識認(rèn)識。”
“嗯?!苯鸪涡?。
吃完火鍋后一行人進(jìn)了最近的商場,在一家飲品店坐下,幾乎包了場。
“好了,津貼都用完了,我還倒貼了,小票為證。”楚汝俠把票據(jù)遞給金朝。
“謝主管!”眾人笑嘻嘻道。
楚汝俠微笑,看了看手表,八點半,手機響起,來電人“錢賤”?!袄夏耆艘厝ズ人幜耍筒慌隳銈兞?。你們喝完好好逛??!”楚汝俠看向田心。
“我也先走了,蹭車。”田心起身。
“我們喝完也走了,幾個沒有家室的小年輕自己玩兒。汝俠你趕緊回去吧!”丁敏笑著說到,旁邊的老員工應(yīng)聲跟她們揮手道別。
“嗯?!背陚b和田心轉(zhuǎn)身離開了。
“汝俠和那個經(jīng)常來找她的帥哥怕沒有那么簡單?不是說她手上那表就是人家送的嗎?那表上萬呢!”比楚汝俠還早進(jìn)公司的吳羽萱挑眉到,絲毫不掩渾身的虛榮浮夸。
“人家是真朋友,打小就認(rèn)識?!倍∶粜Φ馈?p> “那又怎樣?我打聽了一下,那帥哥可是金牌律師事務(wù)所的招牌。所里剛好有我的老同學(xué),聽說他一路跟著楚汝俠上了初中高中和大學(xué),除了出國讀書的時候,一刻都沒離開過汝俠?!彼龐擅囊恍??!斑@普通朋友哪有這樣的?關(guān)心成那樣兒!再說了,男女之間,哪兒有什么純友誼。依我看啊,早晚倆人……”
“萱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就有很多關(guān)系好的女性朋友啊!現(xiàn)在年輕人都興這樣!”金朝笑著打斷。
“那都是養(yǎng)魚,不信你問這里最年輕的!是吧,小年輕!”吳羽萱看向幾個實習(xí)生。
幾人面面相覷,尷尬地笑了。
楊子琳笑道:“萱姐,還是要看人的,可能不同人就不一樣?!?p> 吳羽萱露出不屑的表情?!拔铱刹恍?!我老公可不就是以朋友的身份貼了我多少年?!?p> “那雨萱是把他當(dāng)魚養(yǎng)了嗎?”另一個不好惹的老員工郭愛諷刺到。
“哼,說得好像你就沒挑一下似的。你那會兒換的男人可不少!”兩人火藥味十足,旁邊的人不敢出聲。
“人生大事,可不得謹(jǐn)慎點兒,是得挑挑!我這會兒估計就被人家養(yǎng)著呢!”男同事方澤陽笑著打圓場,有人笑了,氣氛緩和下來。
“飲料好了。還有在做的,剩下的麻煩稍等一下?!狈?wù)員端來一盤飲料,打破了戰(zhàn)火連天的氣氛。
“大家快喝吧!”金朝開口。
眾人松了一口氣,開始找自己的飲料。吳羽萱瞥了一眼郭愛,扭頭喝飲料,一臉傲慢。
早已離開現(xiàn)場的當(dāng)事人回了小區(qū),去了1702,一如既往的一屋子中藥味。
“干得好!救駕及時!賞你一丈紅!”楚汝俠抬起手。
錢錦配合地伸手擊掌,隨即遞上藥。“一丈紅您老人家自己留著享受吧,喝藥!”
楚汝俠蹙眉,接過后不情愿地一口干了,一臉苦澀地把碗遞了回去。錢錦把碗洗了。
“兩位歇下吧!本宮回去了。”楚汝俠轉(zhuǎn)身離開。
“女俠慢走!”沙發(fā)上的程昊文笑道。
楚汝俠離開,程昊文看向坐到身旁的錢錦?!芭畟b怎么那么不喜歡聚餐?”
“因為格格不入??!你沒有這種感覺嗎?”錢錦脫鞋躺到他腿上。
程昊文伸手去玩他柔軟的頭發(fā)?!坝袝r候有,但能應(yīng)付,同事里也有幾個聊得來的?!?p> “對啊,男人嘛,總能有聊到一起的,實在聊不來的,吃吃喝喝,也不怎么八卦,總能應(yīng)付過去,當(dāng)然還好。但是楚汝俠不同?。√貏e是跟人事部那一堆女人。女人聚在一起都聊什么你也知道,她能感興趣?”
“也是!”程昊文表示肯定地點點頭。
錢錦看著天花板?!八龔男【惋@得格格不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己的想法,倔強,頑強,也柔軟。不隨波逐流,不從眾,只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所以大家都覺得她是異類。但活在這世上,難免要跟旁人打交道,總不能一直打架罵人,所以她慢慢學(xué)會了裝聾作啞,只要別人不招惹她。不過,跟真正關(guān)系好的在一起,還是那個死樣子!”
程昊文笑了。“挺好的!”
錢錦微笑。“我也覺得?!?p> 楚汝俠回了1701,換了鞋,走到客廳陽臺,點了煙,躺下,一臉愜意。
年幼的楚汝俠和錢錦站在山坡上,看著下方一行送葬的人。不認(rèn)識的人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關(guān)門上鎖,蒙著孩子的眼睛和耳朵,一臉難以言表的表情。送葬的親人淚流滿面,個個苦著臉,嗩吶聲里混著哭聲。黑色的棺材看上去陰暗沉重,白色的紙錢隨風(fēng)飄飛。
“我爸媽說這個不吉利,我們走吧!”錢錦開口。
“為什么?”楚汝俠一雙清澈干凈的眼睛看向錢錦。
“什么為什么?”錢錦面露疑惑。
“為什么不吉利?”楚汝俠解釋到。
“有人死了呀!”錢錦有些訝異。
“為什么人死了就不吉利?”楚汝俠繼續(xù)道。
“都說人死了就成鬼了,鬼會害人?!卞X錦回答。
“你見過鬼嗎?”
“我們看不見鬼的?!?p> “看不見的東西,怎么害人?”
“看不見也可以害人?!?p> “那既然看不見也可以害人,他想害你,躲起來他就找不到你了嗎?”
錢錦一個哆嗦,汗毛倒立。
“這么一想是不是就覺得沒必要害怕了?”楚汝俠放肆地笑了。
“我更害怕了?!卞X錦小聲地說到。
“膽小鬼!走吧!前面那片地里有黃瓜!”
“那是別人家的地!”
“還用你告訴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