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聽到池蔚說話，三人一起思考了一會，姜影找回謝衣的話題，“中午聽說的小道消息，英賢祠是南都市政府特別提出，要求加在行程安排中的。
“所以，萊努方面有沒有帶人掃墓的習俗不知道，但南都方面是堅持要把這一傳統(tǒng)貫徹到底了。”
其他三人都很無語，陳夏攤攤手，“不管目的怎么樣，是誰的主意，如果是英賢祠這樣的地方，我還是愿意來的，不僅僅是對英賢們的敬重，還是一次設計美學的熏陶?！?p> 池蔚點點頭，不說話，只是盯住陳夏。
姜影鼓勵陳夏，“不介意的話，說說你的理解吧。”
陳夏指指腳下，“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黑色的地面和頭頂?shù)臒?，應該是暗示我們，整個人類文明從黑暗荒蠻中來，是一代代偉人的光輝照亮了我們，使我們能看清身邊的一切。
“然后是介紹偉人的展板。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設計，就是簡單的長方形微微突出墻面，加上展板的內容排布樣式，就給人站在墓碑前的感覺，立刻產生肅穆的氣氛。”
池蔚點點頭，轉頭盯住謝衣。
謝衣也講述自己的看法，“我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前三塊展板分別是維爾多德、周九、塔西姆，他們的身上有很多巧合。
“第一個巧合，他們分別來自羅洲、秦洲、海洲；第二個巧合，他們的身份分別是平民、奴仆、奴隸；第三個巧合，他們做出貢獻的領域分別是歷史、數(shù)學、醫(yī)學。你們猜到什么了嗎？”
姜影笑著一一回答：“來自不同的大洲，可能是出于公平和政治考量；身份相似，可能是因為圣君一直批判奴隸制度的立場；歷史和數(shù)學，恰好是她父親弗蘭克擅長的學科。對嗎？”
謝衣點頭，“我的猜想與你相同?！?p> 陳夏補充一些說明，“在英賢祠設立之初，卡洛琳就提出要求，入選英賢祠只有一條標準，即對人類文明和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其他任何雜項都不能干擾，都可以無視。
“所以，地域、出身、性別、政治立場不同的人，都能進入英賢祠，享受所有人的敬仰。人們只會覺得入選太難，而不會有一點不公平的指責。
“英賢祠內接受敬奉的諸多偉人，也沒有排名上的高低，只有時間的早晚。至于卡洛琳親自送入英賢祠的三人，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巧合？
“他們的功績無可置疑，可能僅僅是巧合，也可能是卡洛琳想要為后人定下基調。時間畢竟久遠，我們能做的只有猜測了。”
謝衣推推眼鏡，“也就是說，英賢祠內的女性明顯少于男性，不是因為性別歧視，而是因為性別歧視嗎？”
池蔚皺起眉頭，“你在說什么？”
陳夏會意地點頭，替謝衣解釋，“她的意思，女性人數(shù)偏少，不是因為選擇她們的人有歧視，而是因為整個世界有歧視，導致女性更難獲得教育機會，更難取得杰出成就?！?p> 謝衣點點頭，“很明顯了，不是嗎？”
池蔚搖頭，呼出一口氣，“是的。細節(jié)暴露真相?！?p> 姜影接上池蔚的話，“說到細節(jié)，我認真數(shù)了一遍，整個殿堂里，總共只敬奉了九十八位偉人。
“這九十八人有兩個暗藏的趨勢：一，越往近現(xiàn)代，入選的人數(shù)越少；二，越往近現(xiàn)代，秦洲的人數(shù)越少。這個怎么解釋？”
大家一起皺眉思考，謝衣先舉起手，“第二個，我的解釋是，羅洲有卡洛琳，早早解開了人們的束縛，而長云陛下出生太晚，我們起步遲了?！?p> 池蔚點點頭，“第一個，我的解釋是，能對人類做出巨大貢獻的機會是極其有限的，先到者先得，越是難的，越是留到最后。英賢祠，可能是填不滿的。”
四人繼續(xù)思考，過了一會，姜影攤手，“我找不到這兩個答案的漏洞，但隱隱覺得謝衣的說法太過歸功于個人，池蔚的說法又太消極了?！?p> 陳夏的手指在胸前的頭發(fā)上繞了繞，“不能否認卡洛琳的巨大作用，但可能和人們不同的行為習慣也有關系。我們秦洲太過于強調合作，個人的功績就不那么明顯了?！?p> 謝衣突然提出一個問題，“我們都知道，是卡洛琳首先提出，要在人間設立群星祭祀之所，也是她親自將三位英賢送入。那么，這個建筑的設計師是誰，也是她嗎？”
陳夏點頭，“確實是她。英賢祠也是埃諾爾城內，唯一由圣城派人維護的公共建筑。除此之外的古跡，包括早上參觀的玫瑰宮，都是由埃諾爾負責維護的。”
謝衣推推眼鏡，“有沒有一種可能，英賢祠設計的時候，她就知道永遠填不滿。不然建筑周圍為什么沒有留下空地，不符合她祖先修建青宮時的遠見啊?！?p> 陳夏想了想，又拿出手機點了一會，“周邊的建筑物，基本都是當時就有的。也就是說，英賢祠建造的時候，確實沒有留下余地，要想擴建，就必須對周圍拆遷?！?p> 姜影很疑惑，“她是怎么計算到千年后的？有沒有可能，她是認為英賢祠不可能保留到填滿的那天？”
池蔚敲敲桌面，“怎么計算的我們不知道，但她的用意很明顯了，剩下的是希望?！?p> 謝衣露出一個微笑，“是的。不對稱的內部設計，是為了提示我們奮發(fā)努力，把它填滿。最后刻意留下的那一點殘缺，也是為了提示我們永不滿足，要繼續(xù)追求未知?！?p> 姜影長舒一口氣，“我現(xiàn)在格外贊同陳夏的話，不能說導游不好，但跟著他們確實聽不到這些分析。”
謝衣露出一絲靦腆的微笑，“陳夏，我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像你所說，英賢祠的入選標準確實沒有任何歧視，為什么卡洛琳本人不在其中？”
陳夏笑得很奇怪，“你要是問別人，他們會說英賢祠的規(guī)定：死亡五十年后，才能確定是否入選。
“而卡洛琳退隱不久，圣城就被建立起來。既然有了一座城，自然不用去擠那個小屋子，與其他人并列?！?p> 謝衣很配合，“那問你呢？答案有什么不同？”
陳夏看看三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真實原因是：圣城的建立者和管理者，星辰騎士團，兩千年來一直否認卡洛琳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