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一晚

　　馮周洲從沒有預想到過在這一天他會和芮陽來到酒店。

　　時間已經接近半夜兩點，他洗漱完穿著浴袍躺在沙發(fā)上，浴室里的水聲持續(xù)不斷。

　　馮周洲試圖去思考什么？去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毫無頭緒。

　　不過他至少明白，就算走進了酒店，于他，或者對于芮陽都不想要作為一個男人和女人纏斗，只是想待在對方身邊多一刻、多一秒而已。

　　不能比現在還要再接近芮陽了，這只是馮周洲頭腦里僅存的清醒

　　芮陽從浴室出來了，半干的頭發(fā)披在耳后，卸去妝飾的臉，素凈又顯單薄，上唇的菱角凸起，眉毛稍淡，隱約有一副倔強的孩子模樣，只是多了一分清冷和成熟。

　　“你還不睡嗎？”

　　芮陽翹腿在小桌邊坐下，又點了一根煙。

　　而這一舉動在馮周洲看來就顯得有些不協(xié)調了。

　　因為她在他眼中已經退回到了那個十五歲的單純女孩的模樣，再次做著大人才會做的事情，難免讓人覺得有些效顰的丑陋。

　　馮周洲哈哈大笑。

　　突如其來清爽的笑聲驚到了芮陽。

　　“你干什么??？”

　　“沒事，就是笑笑你?！?p>　　聽到馮周洲這樣說，芮陽扭頭不再看他。

　　“不準我笑了呀？”他反問。

　　“準，哪敢不準?。俊?p>　　芮陽熄滅手中的煙，又往浴室里去了大概十多分鐘，才出來。

　　“我明天有事?！?p>　　“我沒事。”

　　“我是說我要睡了?！?p>　　“我也要睡了?！瘪T周洲孩子氣的搶先爬到床上，攤開身體，連腳指都繃得直直的，恨不得將這張兩米寬的大床占個精光。

　　“就知道你會這么做。”

　　芮陽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拎起被子一角將馮周洲裹了一半才躺下。

　　“你不蓋被??？”說完，馮周洲朝芮陽手里塞了一角被子。

　　芮陽笑著接過被角。

　　“你說，我和你到底多長時間沒見了。”馮周洲忙著幫芮陽蓋好被子，就露著腦袋對她搖搖晃晃。

　　“嗯？”芮陽裝作思考，好長時間沒有回答。

　　“唉，我好久以前以為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一起長大，一起變老。”

　　“我也是?！?p>　　“是多好的一件事啊?！瘪T周洲摸索著在被子里抓住芮陽的手，“再跟我說會兒話吧。我還有三天就回泰國了。”

　　“嗯？”芮陽調整姿勢，側身對著馮周洲，雙手在胸前捏著被子的一角，淺淺的一笑。“你說吧?！?p>　　此刻的芮陽，雖不施粉黛，唇下也沒有顯出淺淺的梨渦，清寡的容貌在馮周洲的眼里竟美得像個誤入凡間的天使，每一寸皮膚的細微觸動都帶著光環(huán)。他想永久的凝視這個女子，想要將此時刻在石碑上，想要獨占這個人，珍惜如珠寶。

　　見馮周洲一直沒開口，芮陽只得接著說，“你跟我說說泰國吧，我沒去過。”

　　那一夜其實馮周洲沒說太長的時間，他講了在甲米酒店實習的經歷，講了同臺新聞美女主播的八卦，講了研究生時住的那條街炒飯便宜又好吃，說著說著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夢里還夢見了回鍋肉，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道菜。

　　因為鼻炎，睡著的馮周洲有些許鼾聲。芮陽起身，扯起嘴角，原是想要笑的樣子，卻以失敗告終。

　　她偏著頭疑惑地端詳馮周洲的睡顏，黑暗中的臉逐漸變得陰郁而古怪。

　　那一晚的事，待馮周洲回憶起來也只覺得怪異。他對芮陽豎了多少年的城墻，竟然只在見到她的時刻就全線崩塌，哪怕事后再補再建也是于事無補。

　　在那場短暫的相遇中，仿佛冥冥之間的吸引，甚至不用太多語言他就丟盔棄甲迅速退回了少年時代。意氣的任性、驕縱，只想圍著一個人轉，只想和一個人閑話廢話心里話。那種只要看到她就特別在意、特別高興的心理還在，又更像是在猛火上噴了一口烈酒，又爽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