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南德很想抽自己幾個嘴巴。本來大家好好的相安無事,為什么要去惹這煞星?
趙甲聲淚俱下地把他們密謀的過程和盤托出,聽得堂下眾人心驚。
許平也在心里大呼僥幸。這次其實他遠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么淡定。
三個臭皮匠,還真商量出一個既簡單又惡毒還難以破解的好計策。
若不是幾次情難自禁時都陰差陽錯,后來又考慮到書院處于最關鍵的初創(chuàng)階段,周蕓懷孕必然影響孩子們開春的晉學,許平早就把她收入房中了。
但凡這個年代有某蕾斯這樣的計生用品,周蕓都不可能還是黃花閨女。
若是那樣,就真的無從自辯,必定在劫難逃。
或許真的有上天的氣運庇佑,許平有些相信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不是毫無理由的了。
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許平本心是很想借這次機會,把張南德這個為禍一方的贓官徹底鏟除。
但他當初辦不到,現(xiàn)在做了舉人,依然辦不到。
陸正風津津有味地聽著趙甲一五一十把他們的老底都抖了出來,眨著小眼淡定說了聲:“一派胡言?!?p> 張南德原先還有些慌亂,見陸正風的模樣也安下了心。
“趙甲,本縣沒想到你誣告成癮,莫非是得了失心瘋?”張南德聲色俱厲:“污蔑許孝廉倒也罷了,如今居然像瘋狗一樣攀扯本縣??磥砹魅Ю镞€不夠!”
“下官斗膽,懇請?zhí)釋W大人革去他秀才功名?!?p> 這趙甲不學無術色迷心竅,還犯大明律,馮天馭沒多考慮便點頭同意了。
“來人。拉下去,杖責三十,用心打!”
張南德惱他多嘴,用了最高級的官場隱語“用心打”。
用心打便是往死里打,杖下基本不留活口。
兩個衙役得了令,上前架住趙甲,便覺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這位“淮安府第一才子”,失禁了……
趙甲只挨了不到二十棍屁股就被完全打爛,人也昏死了過去。張南德顧忌到他哥趙匡仁的臉面,不便把他杖斃于大堂,便叫停了衙役,讓他們將他抬去大牢等候發(fā)落。
許平冷眼旁觀,知道他這條命已然交代了。
而麗娘這個來歷不明的賤籍婦人,處置起來便簡單多了。
“誣告舉人,杖六十?!边@次倒是沒有加上催命符,可數(shù)量翻了倍。
麗娘一邊挨刑,一邊口中咒罵不絕,聽得人心煩意亂。
衙役們給她吵得頭疼,下手便沒了輕重。
六十杖打完,這作惡多端的老鴇被生生打死在堂上,秦淮河底的好幾條年幼冤魂也終得告慰。
令許平訝異的是,她到死都沒抬出如意樓來,如意樓威重若斯,背后到底是什么來頭。
最后便是正主了。
張南德與陸正風對視一眼,終究還是無奈宣布:“本縣裁定,許平周蕓受人誣告,無罪釋放?!?p> 許平一言不發(fā)有些悶悶不樂。周蕓不顧他人眼光,輕輕挽住他的胳膊,無聲安慰。
陸正風一直縮在一邊,除了與許平拌嘴,幾乎沒有說話。此時見塵埃落定便忍不住跳出來了。
“縣尊鐵面無私,斷案如神,陸某佩服。”
張南德輕撫胡須,得意洋洋:“本縣忝為清河百姓之父母,自當如此,陸孝廉過獎了。”
堂下眾人眼看著許平似乎拿互相吹捧的兩人沒有辦法,也只好昧著良心給他們捧場。
縣衙大堂又恢復了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正當聽審的百姓們覺得索然無味,想要離去時,一個溫和的男中音打破了和諧的氛圍。
“既然許平的案子結了,咱們便來審第二樁案子吧?!?p> “今天哪還有第二……”張南德剛說幾個字便覺不對。
聲音是從他后方傳來的。
“提……提學大人,您這是何意?”張南德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馮天馭走到書案旁,張南德連忙起身,以為他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說。
誰知馮天馭徑直坐了下來,還一把揮開了張南德。
那書童不知何時進了后堂,帶出了馮提學的那一旗護衛(wèi)。
護衛(wèi)們驅(qū)趕走了衙役,獨獨攔住了張四張班頭。
一時間風云突變,所有人都愣住了。
許平心中一動,拉著周蕓,叫上一旁的大學長退到了堂下。
護衛(wèi)隊長聲音雄渾,對張南德說話也不太客氣:“提學大人要升堂,你下來?!?p> 盡管馮天馭實打?qū)嵉娜刚鉴F巢,張南德卻連個屁都不敢放,悻悻帶著陸正風退了下來。
“張南德。”馮天馭眉毛倒豎,厲聲問道:“你可知罪!”
張南德心中咯噔一下。馮提學直呼姓名,想來是案子犯了。
可是哪個案子犯了呢?
張南德硬著頭皮說道:“下官不知罪犯哪條,還請?zhí)釋W大人明示?!?p> 馮天馭也不跟他兜圈子,徑直問道:“你可還記得鄭坡與顧鵬?”
張南德如同從頭到腳被潑了一盆涼水,真正叫透心涼了。
許平也吃了一驚。想來已是四個月過去,這期間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事。
驟然聽到鄭坡與顧鵬這兩個名字,許平竟有隔世之感。
“昨日本官去淮安府拜會時,劉知府知道本官要來清河縣,便把這個案子也托給了我。”馮天馭不等張南德回答,不緊不慢說道:“鄭、顧兩家被你抄了家,家丁奴仆一哄而散,親眷也都盡數(shù)被你充軍發(fā)配。”
馮天馭頓了頓,質(zhì)問道:“把手尾都處理完畢,你再把那兩人毒死,便以為自此高枕無憂了嗎?”
張南德牙關咬的臉頰發(fā)疼。
“可惜你千算萬算,沒算到鄭坡在外有個私生女,連他家人都不知道?!瘪T天馭頗為感慨:“那姑娘才十四歲,竟能單槍匹馬闖入淮安府衙為他父親擊鼓鳴冤,還挨了五十鞭差點丟了性命,堪稱至純至孝?!?p> “馮大人,那案子的案卷就在后堂,你隨時可查。而且他二人是在獄中病死的,絕非什么被下官毒死?!睆埬系麓丝讨荒芤Ьo牙關,拒不承認:“馮大人雖然貴為御史,可下官也是正經(jīng)的進士底子七品縣令,你不能冤枉我!”
“哼,你還知道自己是進士,你還敢提國家王法!”
馮天馭厲聲呵斥,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帶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