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石毅掬起一捧清水灑在臉上。
他在冷靜自己。
華麗的宮殿里,一片寂靜。
半開的漆黑木盒安安靜靜躺在建木桌上,和先前一模一樣。
但是原本擺放其中的獸皮書卻不見蹤跡。
方才回蕩的宏大道音,耀眼奪目的不世經文,皆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不是指尖處傳來的灼熱感還沒有消退下去,時不時傳來刺痛,他都認為剛剛發(fā)生的事是自己的臆想。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深深的皺起眉頭,對眼前發(fā)生的事感到不解。
那卷神秘獸皮書竟然消失了,一點痕跡都沒有。
石毅抿了抿嘴唇。
這一切有些超出他的認知,
要知道,他的重瞳可以堪破世間本源,但如今無論視線還是感知中,完全捕捉不到任何關于那卷獸皮書的氣息,就像是憑空消失了,與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原以為父親從遺跡中的尋來的獸皮書有些神異,說不定深藏著什么了不得的經文,結果卻是這樣的結果。
“不會進入我的身體了吧?”
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讓石毅悚然。
睜開重瞳,透過衣衫褲襪,他將全身上下再一次仔仔細細端詳了一番,卻沒捕捉到其蹤跡。
獸皮書到底去哪了?
很怪異,仿佛那卷獸皮書焚在了這空氣之中,人間蒸發(fā)了。
“奇怪了,能去哪里?”
石毅尋找。
在殿內轉了一大圈,重瞳眼中也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石毅搖了搖頭,實在找不出獸皮書的下落,仿佛幾分鐘之前的光華璀璨,只是他出現(xiàn)的幻覺。
他有些失望,剛才還有得到無上傳承的火熱念頭呢,而現(xiàn)在卻對著一個空蕩蕩的木盒發(fā)呆!
“找個機會問一下父親,看看獸皮書來源的那片遺跡有沒有相關線索?!笔闼妓髦?p> 只是,他要把獸皮書的異象告訴他們嗎?
如果真獲得什么傳承他們會打消先前的計劃么?
“難,母親太強勢了……”
石毅目光幽幽,又想起石昊那件事,內心有些抵觸。
他也拒絕過,但毫無作用,方才幼小的他,在母親眼里永遠沒有話語權。
有時候他會想,也許這就是身為天才的代價吧。
雖然擁有著常人可羨不可及的天賦,但也如提線木偶般,被操控著人生。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母親就迫不及待地操忙著為他謀劃未來。
何時吃飯,何時入眠,一日修行不低于多少時辰。
一旦自己表現(xiàn)不如意,哪怕她距離多遠,她都要趕回來修正,直到自己滿意為止。
身邊的每個人,提到自己,都會說“這真是個很努力很刻苦的孩子啊?!?p> 族老父輩永遠都是那一句話,在家中要多聽娘親的話。
他很累,
真的很累。
石毅嘆了口氣,這些念頭已經有很長的時日了,日積月累地積壓在他內心深處,像一塊巨石壓著心胸。
久而久之,冷漠反而成了石毅習慣的表情。
“一句我為你好,就永遠可以凌駕在我的思想上,肆意規(guī)劃著我的人生,束縛著我的手腳,真無奈啊……”
他不由得苦笑。
恨嗎?
石毅恨不起來,雖然說母親管控著自己,但她真的是愛自己,母親對他的期望太大了,為了他的修行路,她可以傾盡所有。
她愛他,
她為他好,
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
皇城的星空很美,一輪皎月橫亙虛空,漫天星辰傾灑下萬點銀灰,祥和中亦有種夢幻感。
夜已深,一片寧靜。
修行一天的石毅早已沉沉入眠。
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踏入修行的他,今日卻同凡人一般,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不同尋常的夢。
…….
夢里,父母親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是一座土墳,在一株枯死的老槐樹下,幾乎與地面齊平,毫不起眼,沒有墓碑,也沒有鮮花。
黃昏時分,整片墓地都沐浴在夕陽的余暉下,父母親身上也渲染上一層血紅,四方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響。
石毅站在上帝視角,愕然地看著一切。
絲絲涼風吹拂著黃葉,伴隨起哽咽落淚聲。
母親手中多出了一幅少年人的畫卷。
石毅不禁望去,那畫卷上的是一個俊逸的十五六歲少年,英姿勃發(fā),一望之下就給人一種人中之龍的感覺。
特別是那一雙眸子,宛若星河,深處符文閃耀,日月沉浮,甚至有混沌氣在彌漫。
“怎么會這樣,毅兒,我的毅兒,你那么強,怎么會敗,你回來好不好,不要離開娘……”
他的母親雙目無神,撕心裂肺的悲傷使她身體踉蹌,跌坐在塵土上,懷著緊緊抱住畫卷,不斷摩挲著畫卷上少年的臉頰,淚水模糊了雙眼,大聲哭嚎,心如刀絞。
父親站在一旁,雙目帶著血絲,近乎木然,虎目中不斷有淚在滾落,口中喃喃道:“至尊骨,真就敗在那根骨頭上,還沒展現(xiàn)出重瞳的最高奧義,毅兒死的冤?。 ?p> 怎么回事?
望著土墳,石毅眼神一凝。
母親在一處墓地呼喊著他,這座小土堆中葬的是未來的他?
難道說,那副畫卷中就是他長大后的模樣……但未來的他竟在與至尊骨的戰(zhàn)斗中敗亡……
這怎么可能?
石毅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同為石族,血脈相連,哪怕因為分歧而相爭,怎么會下如此狠手?
哪怕在意外下身亡,以他的身份,族中也不可能會將他安葬在這荒郊野嶺!
那這一切該如何解釋…..
石毅皺眉深思,腦海中思緒劇烈翻滾。
他是石族主脈的嫡系子孫,父輩眾多,天賦又高,其上的祖老尚還在世。
除非……發(fā)生了黨爭,另一脈奪權獨大,想要強行包庇殺害他的石昊,這一切才有可能應驗。
但隨后,他又搖了搖頭,推翻了這一理論。
簡直天方夜譚,要把他這一脈的人趕盡殺絕,起碼得有個正當理由吧,否則武王不會坐視不理,皇都各族悠悠眾口如何解釋。
“夢境么…..”
石毅有些心疼地看著黯然神傷的母親:“是因為最近腦海中總是充斥著這件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上天給予我的警示?
不過這一切完全都是無稽之談!
我年長石昊三歲,重瞳資質也更勝天骨,未來的我哪怕同境界,也絕不可能落??!”
石毅口子喃喃,心中否定夢境的一切,但目光卻緊緊盯著下方的畫面,想進一步聽聞父母親的交談時,
忽然,
石毅耳畔,一陣沉重浩大的雷暴音猛烈炸開,震得他眼前一陣昏花,一聲重重的嘆息響起,整片天地寸寸崩毀。
視線被耀眼的雷光遮擋,閃電籠罩了一切,他感覺到一陣失重感繚繞,世界在不斷翻轉,耳邊的轟鳴聲越來越小。
在某個瞬間,父母親的身影自腦海中不見,連老槐樹和小土堆也消散在虛空中。
緊接著,他又陷入了黑暗。
……
時間仿佛過了許久,但好像又僅有剎那。
“??!”
黑暗終從石毅眼前褪去,身體在不斷顫抖,眩暈感自腦海深處涌現(xiàn)。
強忍著不適,石毅在見到光明的一瞬間,猛然自床上坐起,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噹、噹、噹。
遠處皇宮的鐘聲傳來,連續(xù)五下,悠遠而空靈。
“才睡了一個半時辰?!?p> 緩了些許時分,石毅揉撫著酸澀的手臂,心中暗道。
疲憊從全身各處傳來,石毅回憶起剛才那個詭異的夢境,打量著四周上下,一時間竟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嘎吱。
一位穿著金甲、實力高深的中年男子聽到他的聲音,急忙推門而進,關切的問候著:“毅少爺,失禮了,您方才沒事吧?”
“夢境中,我居然敗給了那個天真的小昊昊了?!币幌肫疬@個,石毅不禁失笑。
回頭看了看門側母親為自己精心安排的護衛(wèi),有些不高興,冷漠地撇了一眼,道:“沒事,你退下吧。”
中年護衛(wèi)頓時心中一悸,感覺石毅的目光如冰刃般犀利,似乎洞穿到了他內心的最深處。
在這樣的目光下,他如赤身裸體在雪地里,冰冷又毫無秘密可言。
“既然一切安好,奴才便不打擾您休息,告退了?!?p> 不敢再多言語,中年護衛(wèi)如芒在背,唯唯諾諾閉上房門,繼續(xù)護立在大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