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書接上回。
且說這龍虎山眾匪在官兵圍剿之下,生存都成了問題,大當(dāng)家的劉興田終日里愁眉不展,可一時間卻也想不出個對策。恰在此時,二當(dāng)家的李明山提供了一個重要消息,說是擒獲雷鳴村黃家一位老叟,并且從那個老叟的口中,套問出了雷鳴村有一筆數(shù)量驚人的寶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天底下很少能有對金錢毫無半點(diǎn)貪戀之心的人,何況是刀口上舔血的土匪?
整天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有今朝沒明日的,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這也是天星會絕大多數(shù)人的真實(shí)想法。
所以當(dāng)劉興田聽說在這不起眼的雷鳴村中居然有這等寶藏存在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半信半疑之下,決定找那個自稱是雷鳴村黃家人的老叟問一問情況。畢竟李明山這個人,劉興田再清楚不過,平時說話就有點(diǎn)不著邊際,尤其是在這等關(guān)鍵問題上,倘若不親自去盤問一番,誰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在李明山的帶領(lǐng)下,劉興田來到了關(guān)押黃家老叟的地方。說起來這李明山也真是夠可以的,抓了人不關(guān)進(jìn)山寨的大牢,反倒是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山洞里將老頭給軟禁了起來。其實(shí)李明山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來將老頭關(guān)押在這里可以避開天星會旁人的耳目,倘若老頭說的寶藏真的存在,自己現(xiàn)在這般善待老頭,以后必然能夠得到豐厚的回報;二來,就算老頭是為了活命臨時起意編出來個笑話戲耍他李明山,他完全可以在這個山洞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老頭做掉。
劉興田當(dāng)然不知道李明山的想法,但是見到老頭的時候倒是讓他吃了一驚。因?yàn)檫@個老頭衣衫襤褸的程度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正常老人的范疇,渾身臟兮兮的看不出一丁點(diǎn)兒原本的模樣。劉興田心中有點(diǎn)惱火,以為是李明山虐待老人,轉(zhuǎn)過頭來沉聲道:“明山?”李明山雖然是個粗人,但他并不傻,從劉興田的表情判斷,他一定看到老人的樣貌如此而心生不滿。不過這事情完全和自己扯不上關(guān)系的??!這老頭執(zhí)拗得很,你讓他穿好點(diǎn)他還不樂意呢。
當(dāng)下李明山就把劉興田拉到一邊低聲說了一下實(shí)際情況,劉興田的臉色才慢慢緩和過來。
劉興田向老頭慢慢地走過去,走到相距四五步的地方停下,開口問道:“老人家,聽手下兄弟說您是雷鳴村的人?”
老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劉興田,隨即又低下頭去,一句話也沒有說。
劉興田倒還能耐得住性子,李明山在旁邊看不下去了,自打天星會創(chuàng)立以來,在這龍虎山上還沒見過敢對大當(dāng)家的這般無禮的人。這老頭現(xiàn)在命都被天星會攥在手里,卻傲慢到如此地步。想到這里,李明山當(dāng)即訓(xùn)斥道:“黃老頭,你不要這般不識抬舉!我大哥問你話呢!”老頭還是默默無語。
李明山覺得自己被老頭駁了面子,很是不爽,眼看就要發(fā)作,被劉興田及時制止了,不然就算這黃姓老叟能保得住性命,一頓皮肉之苦也是避免不了的了。最關(guān)鍵的是,按照李明山下手一貫不知道輕重的做法,怕是也撐不住片刻就要一命嗚呼。
劉興田也覺得有點(diǎn)無奈,在這龍虎山上,他劉興田問別人話還真是從來沒有問第二遍的時候。但是現(xiàn)在是有求于人,要想得到這份寶藏,無論如何都要耐得住性子。想到這里劉興田再次和顏悅色地問道:“老人家,您可是那雷鳴村的人?”
“雷鳴村?”老人終于開口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隨即干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劉興田。
“我早就不是雷鳴村的人了?!崩先说哪樕峡床怀鋈魏蔚谋砬?,但言語中,卻透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落寞和悲涼。
劉興田決定也不和老人客套了,開門見山道:“老人家,我是這龍虎山天星會的大當(dāng)家,鄙人姓劉。我聽手下兄弟說在你們雷鳴村有一筆寶藏,不知是真是假?”
老人微微一愣,隨即仰天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看著劉興田正色道:“果然,果然!你們所有人都只是惦記那里的寶藏!”劉興田心里暗罵,這特么不是廢話嗎?我要是不圖那些個寶藏,來找你這邋遢鬼干嘛?不過老人的話也讓劉興田驚喜萬分,看來李明山?jīng)]有騙自己,那批寶藏是真的存在。
不過,既然這老頭是雷鳴村的人,他知道寶藏的存在,難道別人就不知道?
狐疑之下,莫過于比自己親口求證更為穩(wěn)妥的了。劉興田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繼續(xù)問道:“老人家,那批寶藏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但眼睛卻死死盯著老頭,似乎想從老頭的每一個細(xì)微表情變化上瞧出一些端倪。不過令他失望的是,眼前的老頭并沒有給他窺探虛實(shí)的機(jī)會。
只見老頭慢慢地靠著墻坐了下來,似乎是自言自語道:“寶藏,寶藏,如果沒有這些寶藏,也不會有那么多的人丟了性命。真的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皇且膊恢滥銈冞@些為寶藏而死的人,死得到底值不值?!敝挡恢档脤τ谕练藖碚f沒什么意義,他們在乎的是能不能得到這批寶藏。
劉興田看了看老人的反應(yīng),頓時有點(diǎn)不耐煩,但為了把真實(shí)的情況問出來,當(dāng)然免不了要費(fèi)上一番口舌。
“老人家,您不要激動,麻煩您好好回憶一下,那筆寶藏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哼,句句不離寶藏,你們要真是有通天的本事,何必來問我這個糟老頭子?有能耐自己去取?!彪m然劉興田的態(tài)度還算得上是中規(guī)中矩,但是聽在老人的耳中,卻仿佛每一個字都變了味道。雷鳴村的寶藏,豈能是你們這幫土匪能夠染指的?
多少江湖人士過去都不曾討得半點(diǎn)便宜,何況你們這一幫只會打家劫舍的莽漢?
劉興田作為山寨之主,勉強(qiáng)還能保持點(diǎn)風(fēng)度,但是李明山看到老頭這個態(tài)度登時就怒從中來:“老頭,你不要這般不識抬舉!我大哥待你寬厚,你要是再這樣胡說八道,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老頭轉(zhuǎn)過臉來認(rèn)真地看了一眼,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似你這般魯莽之人,定然是成不了什么氣候?!?p> 李明山簡直快要?dú)庹?,這老頭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居然敢這么得罪于他。要知道他李明山雖然是個土匪,但好歹也算是個有點(diǎn)權(quán)力的土匪,作為山寨二當(dāng)家的,何曾被人如此羞辱?李明山動了殺心,對這個老頭想要除之而后快。
劉興田和李明山共事良久,對他什么樣的脾性焉能不知?這李明山雖然一身的毛病,但都是不太要緊的,唯獨(dú)這一點(diǎn),他最討厭被別人看不起。早年間天星會還沒有正式成立的時候,劉興田帶著李明山初入綠林,曾經(jīng)與一幫馬賊發(fā)生過糾紛,就因?yàn)轳R賊的首領(lǐng)說了一句看不起李明山的話,他愣是摸起一根棍子把人家的腿生生打斷。一時間震懾住了對方所有人。雖然后來人家沒有找上門來再次尋仇,不過始終算得上是一個隱患。
至于以后因?yàn)榭床黄鹄蠲魃蕉赃^虧的,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只是沒想到這個老頭居然真的這般不識抬舉。有一個瞬間,劉興田幾乎就要默許李明山殺掉老頭了,但問題是如果老頭死了,寶藏的秘密又要靠誰來揭開呢?所以無論如何要保證這個老頭活著。
想到這里劉興田慌忙阻止道:“明山兄弟不要生氣,老人家或許也是無心之失,并非是有意得罪?!崩蠲魃叫睦镉魫?,心說你特么到底和誰一伙的?怎么還胳膊肘子往外拐幫那個老東西說話?但既然劉興田開口了,他作為二當(dāng)家的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李明山原本握緊的拳頭又緩緩松開,一張臉因?yàn)槌溲木壒蕽q得通紅,他沒說什么,自顧自走出了山洞。如果再在這個山洞里繼續(xù)待下去,他也有點(diǎn)懷疑老頭能不能見得到明天的太陽,畢竟······也太氣人了??!
老頭看著李明山的背影微微一笑,轉(zhuǎn)過頭來又正視劉興田道:“想知道什么?問吧?!?p> “這······”劉興田有點(diǎn)疑惑:“老人家,晚輩斗膽,請問剛才我兄弟在場的時候您為何諸多避諱,現(xiàn)在看到他出去了反而又主動和我······”話沒說完,老頭擺手制止道:“他的殺戮之心太重,同樣的事你可以知道,而他不行?!?p> “老人家,有一件事我沒想明白,既然這寶藏是屬于雷鳴村的,并且您也是雷鳴村的人,為什么要把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給我等外人呢?”劉興田確實(shí)有點(diǎn)想不明白,這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眼前的老頭卻好像并不介意雷鳴村的寶藏會有外人染指。
“難道你真的以為,雷鳴村的寶藏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老人沒有正面回答劉興田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這其中,難道還有什么蹊蹺不成?”劉興田有些疑惑。
“你這后生看起來還挺聰明,也罷,今天我糟老頭子告訴你也無妨。雷鳴村的這筆寶藏,實(shí)際上是被詛咒過的財富。這么多年來凡是動這批寶藏心思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崩先苏?。
“被詛咒過的財富?”劉興田的心中開始有些惴惴不安。
“對,被詛咒了的財富,上天不讓你動的東西,任何人也動不得。誰若是逆天而行非要去動······那也就只有一種下場,就是死?!崩先说恼Z氣開始變得嚴(yán)肅,和剛才瘋癲的樣子像是判若兩人。
“我把寶藏的秘密透露給你們,并不是為了讓你們?nèi)ヂ訆Z寶藏,我只是想提醒你們,雷鳴村碰不得?!崩先私又f道。
聽完老人的話,此刻劉興田的心里早已是萬馬奔騰。告訴我寶藏的秘密還不讓我去尋寶,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不過按照劉興田的邏輯,與其坐吃山空窮死餓死,還不如去拼一把。
主意打定,劉興田熱情地邀請老人道:“老人家,手下兄弟多有怠慢,還望您老人家不計前嫌多多擔(dān)待,這個山洞終究不是個好地方,不如您隨我一起回山寨去,也好將身上的衣物換洗一番。”
本來以為說這句話完全多余,出乎意料的是老人居然說了一聲“好”。
走在回天星會的路上,老人仰起頭看了看天,心中長嘆——“這雷鳴村,怕是再也平靜不下去了”。
但對于雷鳴村,老人的心中始終憋著一股氣。如果不是當(dāng)初雷鳴村將自己一家趕出村子,他又如何能落得眼前這般凄慘?
眼前的這些個土匪雖然看起來不像是什么好鳥,但是若能借他們之手出了心中那口惡氣,倒也不枉費(fèi)自己這一番口舌。
雷鳴村有寶藏這事兒,說起來,也并不過是他親眼所見。實(shí)則是父親臨終前告知,并囑咐他一定要守口如瓶,不得向外人透露有關(guān)于雷鳴村寶藏的任何消息。但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他過得依然窮困潦倒,然而對雷鳴村的仇恨卻是在與日俱增。
雷鳴村啊雷鳴村,爾等不仁,便休怪我不義!老人的眼中蕩起一抹狠厲之色。
劉興田不知道老人心中所想,此刻所有心思都被那雷鳴村的寶藏所吸引了。如果真能得到這筆寶藏,劉興田有充分的把握能將這天星會發(fā)展成方圓百里第一大幫。當(dāng)然了,有了錢就自然可以去做很多事情,至于打家劫舍這種手段,到那時候就無須再用了也說不定。
從這個角度來說,前途一片光明啊!劉興田不由得開始對未來心懷憧憬。
這個山洞和那天星會的山寨之間有段距離,由于山路崎嶇,所以幾人速度并不是很快。其實(shí)對于劉興田和李明山來說倒也還好,但是身邊跟了這么個老頭,兩人速度實(shí)在是不敢太快。畢竟眼前這位,可是相當(dāng)于天星會的財神爺呢!哪有不順之依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