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板上定釘
阿芙抬步去正房找母親,此事母親定然知道原委。
“母親,明哥哥此時如何”。
劉氏下手站著大管家鄭福瑞氣喘吁吁。應(yīng)當(dāng)是剛剛打探完消息回來稟報。
“三姑娘,張世子不大好。國公府已經(jīng)遞了牌子,請御醫(yī)去了”。
劉氏焦急道:“可打聽清楚是何原由?”
鄭福瑞瞥了眼阿芙,有些遲疑,停了片刻才道:“是因為三姑娘”。
阿芙只覺晴天霹靂。“母親,我與姜旭陽素不相識”。
為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殺人放火,說出去誰也不會信啊。
劉氏知曉女兒的為人,自然不信?!案H穑銓⑹虑榻?jīng)過細(xì)細(xì)說來”。
“是?!?p> “一個時辰前,姜世子一身酒氣攔住張世子。一言不合就上手大人,邊打邊罵說什么,殺了張世子咱們?nèi)媚锞筒粫奕肆?,張世子何德何能可以娶三姑娘。要嫁也只能嫁給他。說著下手越來越狠,張世子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但姜世子天生神力,張世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幾下功夫,張世子便暈死過去,還好是在英國公府門前動的手,門房家丁及時制住了姜世子,這才撿回半條命”。
阿芙眼眶微紅:“母親,姜旭陽這是要害我啊”。
他這般行事,所有人定然覺得她己和姜旭陽有什么牽扯,姜旭陽因愛生恨,這才連累了張昭明。
沒人會覺得她是無辜的,蒼蠅不叮無縫蛋。她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英國公府只怕也要和永寧侯府生了間隙。
“母親,我和他只見過一面啊,話都沒說過一句”阿芙帶著哭腔辯駁道。
林氏攬過女兒,抱在懷里:“我知道,我知道”。
南宮花顏?zhàn)匀灰猜牭斤L(fēng)聲,踏入正房時便看見哭成一團(tuán)的妹妹。
“阿芙~”剛喊出聲眼眶便紅了。
劉氏還算清醒,問哭得快斷氣的小女兒:“阿芙,你是在何處見過他,與母親說說”。
阿芙抽泣,淚汪汪道:“便是在金玉閣明哥哥受辱之時,我與鈴蘭阿寶站在門前擋了他的路,他怒吼一聲,我當(dāng)時回首看了他一眼”。
劉氏又問:“他當(dāng)時是何反應(yīng)”。
“起初很不屑,后來停驚訝的,最后我三人趁他發(fā)愣便趕快坐車離開了”。
劉氏仔細(xì)瞅瞅小女兒,暗嘆冤孽啊。
她將阿芙生得這般柔美純澈,惹人憐愛。原以為是服氣,不曾想竟是禍啊。
“想來是那姜旭陽看中妹妹了”南宮花顏愁篤定道。
阿芙聽了哭得更甚:“母親,我不要他看中,不要~”。
正房中一時間盡是兩姐妹的哭聲。
劉氏對鄭福瑞道:“福瑞,你快去找侯爺,他此刻應(yīng)當(dāng)才下值,還不知曉此事。你去稟告他,讓他拿個主意”。
堪堪兩個時辰,此事在京城便傳開了,永寧侯府三小姐一瞬間被推上風(fēng)口浪尖。
云記酒樓。
食客們正在議論的主人公便是阿芙。
“你們說說看,這侯府三小姐該是個什么人物,竟引得姜世子這般”。
路人甲:“還用說,定是個狐媚子。蒼蠅不叮無縫蛋,怕是還長了一副勾人奪魄的面容”。
路人乙:“呸,侯府三姑娘在京中素有賢名,行一直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做派。天仙一般的人物,怎會是你說的這般齷齪”。
路人丙:“不見得,上次在金玉閣不是還鬧了一出,私下給男子送荷包便是不知廉恥”。
路人?。骸昂?,張世子早就澄清了。我看你是高攀不起侯府嫡女,心里酸,老想往人家身上破臟水”。
路人戊:“嘿,你們不覺得最冤枉的便是張世子,先是丟面子,現(xiàn)在又是丟小命。侯府三姑娘就是個掃把星”
“你怎么不說姜世子是個惹事精,張世子心悅侯府三姑娘又不是現(xiàn)在才傳出來的,早些年便已經(jīng)人竟皆知。一切不好的事,都是姜世子挑起來的”。又有人跳出來道。
酒樓里爭論不休,說什么的都有。說阿芙是狐貍精,說姜旭陽是惹事精,說張昭明是糊涂精。不管好的壞的,聽著就堵心。
夜幕降臨,永寧侯府氣氛低迷。
老夫人坐于上手位,阿芙靠在祖母肩頭抽泣。
劉氏沉聲道:“此事是姜旭陽做出來的,破解局面的關(guān)鍵便是他。他收到懲罰,別人自然知道是他一人的錯,我阿芙也能跳出來。侯爺你明日便去告御狀”。
永寧侯道:“此事不是他怎么樣,是英國公世子如何。若是昭明醒不過來,這事便是條橫在我們兩家之間的隔閡?!?p> “打人的是姜旭陽,但源頭是我家阿芙。此刻要想的不是阿芙如何跳出來,而是怎么保住昭明”。
南宮花顏帶著哭腔:“若是明哥哥就這般去了,又當(dāng)如何”。
老夫人擰眉:“姜旭陽賠命,你妹妹,哎,削了頭發(fā)當(dāng)姑子”。
阿芙眼神迷離,眼眶中的淚大滴大滴往下掉。
“阿芙不哭,昭明會沒事的”祖母輕撫她的后背。
“侯爺,御醫(yī)哪里怎么說”劉氏焦急問道。
永寧侯頹然搖搖頭:“沒有消息”。
阿芙突然起身:“若是明哥哥不喜歡我,是不是就沒有此次的劫難”。
劉氏趕忙搖頭:“阿芙,不準(zhǔn)這么想。這是姜旭陽的錯,與你無關(guān)”。
“但是,姜旭陽是為了我才動手的”。
“阿芙,你好好的,是別人心思不純,不可將罪過都攬在身上,不要聽你父親胡說”。老夫人心疼孫女,這般懂事作甚。
“阿芙,父親說錯了?!庇缹幒钰s忙改口哄女兒。
南宮良辰起身對著榮國公府罵道:“遺禍千年的禍害,怎么不讓天把他收了”。
仿佛如此,心中的郁氣便少些。
沒人阻止他罵,其他人也是這般想。他們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著英國公府的消息。宣泄一番也好。
永寧侯身旁對小廝道:“去找大管家,將府庫中最好的藥材給我拿來”。
小廝應(yīng)聲退下,片刻鄭福瑞便進(jìn)來了。
永寧侯疑惑,如此迅速。
鄭福瑞道:“侯爺,英國公府來人了”。
永寧侯正要問來人是誰,便聽見小女孩哭兮兮的聲音。
“阿芙,阿芙”鈴蘭進(jìn)門也不行禮,直接沖到阿芙跟前。
“哥哥快不行了,阿芙,哥哥快不行了”。
永寧侯府眾人心中大駭,事情還是到了最壞的一步。
“阿芙,御醫(yī)說找哥哥最親密的人喚他,有可能吊住命。母親父親和我都試過了,沒有用。哥哥心心念念的便是你,你與我去看看吧”小姑娘淚珠不斷溢出眼眶。
阿芙愣愣的,趕緊點(diǎn)頭:“帶我去,帶我去”。
英國公府,世子臥房。
丫鬟婆子忙忙碌碌,一盆盆熱水往房里送,一桶桶腥紅的血水不斷往外提。
房中的公府女眷低沉著嗚咽聲,不敢叨擾御醫(yī)。
京城稍有些名望的御醫(yī)也在外間等候。
鈴蘭拉著阿芙小手,不斷抽泣:“阿芙,我好害怕”。
“鈴蘭,不會有事的”阿芙想著那個總是熱切看著自己的少年,心中很是痛疼。
兩人進(jìn)屋子,國公夫人李氏反應(yīng)最為迅速:“阿芙,阿芙”。
公府女眷像是找到主心骨,紛紛圍過來。
“阿芙,昭兒要不行了”。
說著眼中的淚止也止不住。阿芙任由她們拉著自己哭泣。
御醫(yī)本就煩悶,便道:“諸位夫人,還請安靜些。三姑娘若是來了,便進(jìn)來與世子說說話罷”。
阿芙木木的踏入里間,一股沖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榻上的少年臉色慘白,唇色慘淡,滿臉都是銀針,雙眉緊鎖,在生與死之間掙扎。
本應(yīng)在詩社中吟詩作對,在外游歷名山大川的郎君,此刻懨懨的躺在榻上,氣若游絲。總是對著自己笑,事事周全的明哥哥就這樣躺在榻上不知生死。
阿芙顧不上儀態(tài)撲到床榻前。
“明哥哥,阿芙……阿芙來看你啦”。
“明哥哥阿芙……阿芙來看你了”。
少年仿若睡熟了一般,無半點(diǎn)回應(yīng)。
國公府女眷心揪成一團(tuán):“昭兒”。
“明哥哥,阿芙給你做了荷包,腰帶,鞋子,衣裳。你不醒,我便送給旁人了”。
明哥哥最想要她做的荷包,此時他若是醒來,阿芙做千個萬個荷包都可以。
“明哥哥……”少年蒼白的模樣刺痛了阿芙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預(yù)兆打在少年手背。
李氏手中的絲帕被淚水浸濕,整塊帕子像是在水中撈出一般。
“我的昭兒,你最喜歡的阿芙來了,兒啊,阿芙來看你了。你舍得下父親母親,祖父祖母,舍得下最愛的阿芙嗎”。
“動了,世子手動了”御醫(yī)大喜。
“盡量說些世子想聽的,滿足他的期待。讓他有活下來的盼頭”。
兒子最想的不就是娶阿芙,但這樣的話怎么能讓女孩子這般chiluo裸在人前說出來,但是,昭兒……
李氏不禁望向床前的阿芙,欲言又止。
突然,阿芙坐到榻上,俯在張昭明耳旁,柔柔道:“明哥哥,你還不醒來,阿芙還等著你來娶我,阿芙要做你的新娘。明哥哥,阿芙做你的新娘”。
只聽見虛弱的男聲,斷斷續(xù)續(xù)道:“阿芙……你……說的……可是……真的”。蒼白的少年眼睛艱難睜開,眼眶中布滿紅血絲,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女孩。
四目相對,阿芙握住張昭明纖細(xì)的手腕:“真的,阿芙愿意做明哥哥的新娘,明哥哥快些好起來娶阿芙”。
小兒女的私語,房中人聽得清清楚楚。
御醫(yī)在此扎針,拂去額間的汗珠:“穩(wěn)住了”。
張昭明沉沉睡去,即便如此緊緊拽住阿芙,她的女孩不要離開他。
阿芙任他捏著手,十指相扣。
只要明哥哥無事就好。
鈴蘭倚在阿芙后背,滾燙的淚珠打濕了藕粉色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