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奧德修斯，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眾W德修斯先行一步伸出了手，弗列格通只能不情愿地和他握手。
奧德修斯抓著弗列格通的手足足有幾分鐘，弗列格通感覺他在試探自己的手勁。等奧德修斯心里有個定數(shù)了，他才把手撤回去，收在長袖外套的口袋里。
“我們還是坦誠相待吧，畢竟我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防備你的必要了?！眾W德修斯好不容易在嘴角擠出一個微笑，隨后他又把笑容塞回去，兌換成一些詞句來：“我給你說過我和海倫的工作沒有？”
弗列格通的確是想不起來一星半點了，于是他搖搖頭。
“那我可要詳細地給你介紹一下了。從海倫開始，她是一個拿錢抓人的獵人，也就是賞金獵人。我是有逮捕人的權(quán)力的巡邏員，也就是他們常說的，假巡官。”奧德修斯停頓了一下，似乎對于自己的身份有些遲疑。
弗列格通覺得這背后大有文章，但也不好意思問。，于是他又專注地聽。
“其實我也不想干這行的，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所有事情在｀那件事｀之后都變了?！眾W德修斯開始回憶往事，正中弗列格通的下懷。
“不過那也談不上是什么驚天大事，不過是獅城常態(tài)罷了?！眾W德修斯似乎是故意賣關(guān)子。
“總之，現(xiàn)在海倫有出城的資格，我有逮捕人的權(quán)力。一般她在城外想辦法抓那些逃犯，我就在城內(nèi)把他們押到他們該去的地方，然后領(lǐng)賞。這只是賺外快，我們還是有正經(jīng)活路做的?！眾W德修斯再次嘗試微笑，也再次慘敗。
“那你呢？你從哪里來的？你又打算做什么？”奧德修斯這時開始考察弗列格通的目的與來歷。
“我不清楚，我不清楚?！备チ懈裢ㄒ婚_始還打算把自己的事說出來，但是腦袋里克扣了一點，喉嚨再克扣一點，等說出口時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那沒問題，我也不在意?！眾W德修斯搖搖頭，表示他毫不介意。
奧德修斯匆忙地把那些雜亂無章的椅子收拾好，讓弗列格通有地方坐，隨后，他又焦急地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好像是在等待誰回來。
海倫終于回來了，奧德修斯的焦急神情卻一直沒有改變。
“海倫，你給他說一下安排吧，我要去畫海圖了?！眾W德修斯囑托了手上還提著袋子的海倫，隨后就消失在了廢紙殼堆的后面。
海倫看到他這副神情，倒也是見怪不怪的。她在同意了他的安排后就把手上提著的袋子放下來，給自己找了個椅子坐。
“抱歉，奧德修斯一直是這樣，從我見到他開始，他就每天都會緊張一會，一天也沒有落下。”海倫從袋子里拿出一些小鈔，遞給了弗列格通，看來是找零。
“說來這件事也與我脫不了干系。在有段時間前了，奧德修斯曾經(jīng)參與了一次大型的黑幫火并。在事情平息以后，他躲了幾年，一直在想辦法回到他家人身邊，但是他找不到他們了?！焙愓Z調(diào)沉重地說。
“他的妻子和兒子如今不知道到了哪去，奧德修斯借著職務(wù)之便去到處收集線索，再把他們整理起來，他稱之為畫海圖?！焙惽那慕o弗列格通說，好像是害怕奧德修斯聽見。
“那你呢？你們又是怎么認識的？”弗列格通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一直在含糊其辭，不提她自己，心里起疑。
“我？我是和奧德修斯在半路認識的。當時他們黑幫火并被巡官收拾了，大家就各自奔逃，他在路上見到我，我們于是做了交易，我?guī)退壹胰?，他則要保證我的安全?！焙愌凵耖W爍，聲音大了一些。
“不是，你為什么會攪和進黑幫火并里？”弗列格通看著眼前這個人也不像是有什么武藝的樣子，不禁問道。
“啊，我啊。我可以大概給你講一講這火并的來龍去脈，但那太長了。而且，我也不想提起?！焙惷刻岬健盎鸩ⅰ毖劬锞蜁W過一絲憤恨，但是弗列格通沒意識到。
“奧德修斯會給你說的，我實在是不想提起，抱歉?！焙惖膽B(tài)度變得堅決，弗列格通也不想問了。
海倫站了起來，一副好像弄掉了什么東西的樣子，弗列格通明白她多半是要逃離現(xiàn)場了，但是他也沒有管。
“奧德修斯！”海倫把奧德修斯招呼過來，給弗列格通說了拜拜，就逃之夭夭了。
弗列格通總覺得這兩個人這么搞車輪戰(zhàn)是在隱瞞什么事情，而且這件事多半與某個大人物有關(guān)，很有可能就是那個什么市長。
“抱歉哈，海倫她跑了?！眾W德修斯一臉賠笑地給弗列格通說話，時不時對廢紙殼堆后面露出厭煩的表情。
“海倫給你說到哪了？”奧德修斯把那個眼鏡戴上，過不了幾秒?yún)s又放下來，似乎是裝斯文失敗了，他自覺尷尬，也不裝了。
“講到黑幫火并。”弗列格通覺得奧德修斯的目光把自己釘在椅子上，和某個時候他被一群雇傭兵圍著時一模一樣。
“啊，這個啊?！眾W德修斯眉毛上下跳動，時而左高右低，時而左低右高。“你還有什么需要我補充的嗎？”
弗列格通心里想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補充都沒法補充，他知道的也就是海倫說的那些真實性存疑的花邊新聞。
“我還什么都不知道呢?！备チ懈裢ㄋ伎及胩?，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語氣說出這話。
“你這個，不知道也好。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眾W德修斯的眼睛里冒出僥幸的光。
弗列格通看到這兩個人都不肯多說，心里的疑惑幾乎要化成手臂從喉嚨里伸出來抓住奧德修斯的脖子，逼他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那說回正題，我覺得既然市長他把你交付給我們，我們就要對你盡責任，至少要給個工作吧。那你跟著我走，怎么樣？就是當巡邏員?！眾W德修斯的賠笑再次從毛孔里長了出來，不和諧，而且似乎不懷好意。
“那是怎樣的工作？”弗列格通想到奧德修斯在那街上還有大商場里被他甩在后面的場景，認為當巡邏員是恐怕是什么事都遇的到。
“比別的工作要好，至少不會死人。”奧德修斯的這句話讓弗列格通想起來狄斯說的騎墻派。
“相信我吧，即使我可能沒有那么值得相信。我還是會盡心盡力的?！眾W德修斯也許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形象沒有那么值得相信，但是他看起來是很誠懇的，這略略打動了弗列格通，何不給他個機會呢？
我們的主角弗列格通再次出賣了自己的將來去相信別人，有如閉著眼睛走路，隨時會掉進陰溝里。
“我覺得我不好拒絕?！备チ懈裢ㄕf出這句話，標志著某些事的起點出現(xiàn)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guī)闳グ??！眾W德修斯伸出手，弗列格通感覺到了不對勁，上次好像他也說出過一樣的話，而且也是去一樣的地方，說不定目的也是一樣的。
“我覺得...”弗列格通話沒說完，有人在門外大力敲門。
奧德修斯走過去，透過墻上某個小孔看見門外的狄斯，急忙把升降門打開。
“你們這是？安排得怎么樣了？”狄斯雙手拿著一頂黑帽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因為那帽子看起來就比他的腦袋小得多，而且上面用金線繡有一個人的名字。
“很成功，狄斯市長。弗列格通答應(yīng)要去懸賞局那工作了?！眾W德修斯鄭重地說。
“那地方是叫懸賞局嗎？算了，弗列格通，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點事。”狄斯比手勢讓弗列格通出來，弗列格通看了面前兩個人幾眼，就出來了。
“弗列格通，你多半不是城里的人，我查不到你的出生記錄。老實說，你到底從哪里來？”狄斯把帽子戴在頭上，發(fā)覺戴不上再取下來，全程沒有挪開視線。
“我是...”弗列格通心里還在想要怎么給出個正確答案。
“你答不出來？那好，嘿，過來?！钡宜罐D(zhuǎn)過去揮揮手，從陰影里走過來一個穿正裝的人，當他和弗列格通看到互相時，他們都明顯嚇了一跳。
“這是科奇士斯?？破媸克?，這是弗列格通?！钡宜剐χf。
“我想我和弗列格通先生是認識的?！笨破媸克共[著眼打量弗列格通，時不時抬起眉毛，眼神復(fù)雜。
“原來如此。那想必你們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了，對吧？”狄斯輕飄飄的語氣愈發(fā)得重，眼神也愈發(fā)銳利。
“我想是的，狄斯?！笨破媸克拐f。
“總之，不是城里的人，肯定是不能白白在這里居住的。除非拿到戶口，還有一些許可證。我想在閣下的世界，這是能理解的?！钡宜古呐氖?，他的影子似乎變得更暗了，人也是一樣。
“那，狄斯你的意思是？”科奇士斯聽到狄斯這話好像慌了神，轉(zhuǎn)過頭一臉驚愕地看著他，好像在恐懼什么事情發(fā)生。
“這就與你無關(guān)了，科奇士斯。弗列格通，我們做個交易如何？”狄斯眉毛高高揚起，鼓掌的頻率減慢。
“這是...”科奇士斯臉上有點冒冷汗了，他好像急于阻止狄斯說話，又不敢動。
“不關(guān)你的事，還有屋子里的二位，請問聽夠了嗎？”狄斯停下鼓掌了，升降門在奧德修斯與海倫震驚的聲音里降下了，奇怪的是狄斯的視野里沒有他們，而門顯然也不是他們關(guān)上的。
科奇士斯退后了，但是他還在盡力讓弗列格通拒絕。
“科奇士斯，到中心城去寫檔案，快去?！钡宜挂矝]有看到退到他背后的科奇士斯的行動，他卻仍然神奇地發(fā)出了指令。
科奇士斯退回到陰影里，走的路上一直在搖頭，這讓弗列格通極為懼怕，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來做個交易，任何你想要的，我都會送到你家里去，任何你不想要的，我都會盡力把它毀滅，而這一切都發(fā)生在閣下的世界里。只要合理的請求，我都能幫你實現(xiàn)。而閣下只需要付出一點點的代價...”狄斯的話語聲伴著傍晚的冷風，顯得陰森而又充滿誘惑。
“什么代價？”弗列格通想聽聽眼前這個怪人會說出什么，畢竟他似乎要比弗列格通所想的深很多，深很多。
“通常，我會讓別人交出靈魂。但是對于閣下，我不想那么殘忍。我要的，是信息與數(shù)據(jù)，閣下只需要按照我給出的任務(wù)辦事即可。如何？”狄斯把帽子丟在地上，它居然像掉進流沙一樣陷了進去，很快不見了蹤影。
“我覺得...”弗列格通正準備回答，就看到眼前的場景扭曲起來，如同透過了火焰上的空氣看物體，而且狄斯那邊傳來了驚人的熱浪，熱浪的來源是狄斯后面的那些黑影。
那些黑影是什么？弗列格通努力想看清，終于，他看清楚了，那是一片巡官。黑壓壓的一片巡官，占滿了街上的空間，狄斯金星一般的眼睛也迸射出光彩，炙烤著弗列格通的靈魂。
“我覺得...”弗列格通看到巡官們整齊劃一地跨近，它們戴的放毒面具的兩個眼窗像燈塔一樣發(fā)出光芒，威脅著弗列格通的安全。而且它們看起來比當時弗列格通看到的要危險很多，制服要黑的多。若不是眼窗的光，它們幾乎要融入黑暗里。
“我覺得...”弗列格通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面墻，堵住了去路，還帶給他寒冷，如同鋼鐵在觸碰他的背后。頓時他察覺到后面的東西是什么——總之不是墻。
“我覺得可以?！备チ懈裢ㄟ@句話一說出來，所有的事物居然就如同煙霧般消散了——前面與后面的東西消失了，看到的東西不再扭曲，熱浪無影無蹤，有的只是一個笑著的狄斯，還有那頂帽子。
“我很高興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狄斯接著鼓掌。
“還有，簽合同，立字據(jù)?！钡宜箯拿弊永锬贸鲆粡埌准垼诟チ懈裢ㄊ盏郊埖乃查g，紙上浮現(xiàn)出文字。
“本人莊嚴承諾，愿意...”弗列格通讀起那上面的文字，自己的手上卻出現(xiàn)了一支鉛筆。
“我是要簽名字嗎？”弗列格通很想后悔，但是他沒退路了。
“不然呢？以前我都是讓別人血書的，你是個例外?！钡宜钩终f。
“好吧，好吧?！备チ懈裢◤娙讨鴥?nèi)心的抗拒與混亂，寫上了名字。
狄斯看到弗列格通簽了字，異常喜悅，他說：“那我現(xiàn)在是閣下的助手了，在下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請問現(xiàn)在有何吩咐？”他彎下腰行了個禮。
弗列格通手上的契約突然開始燃燒，然后就消失了。他看著恭恭敬敬的狄斯，過了會才說出話來：“首先你不要這么叫我?！?p> “那好，弗列格通，你有啥打算嗎？”狄斯一下子挺起腰來，絲毫看不出剛剛的恭敬。
他挑著眉毛，面帶微笑地看著弗列格通不知所措。
“我沒有了，到時候再說吧?！备チ懈裢ㄓX得自己簽了這個契約實在是喜憂參半，他不知道狄斯所說的“合理”指的是什么。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我看你那邊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我就不送了，拜拜?！钡宜箵]起手來，弗列格通覺得自己腳下的路面要變成沙子了，而他要像那頂帽子一樣掉下去。
“等等...”沒等他說完，他就“砰”的一下回到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