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文刀,此時我正走在奈何橋上,前面是鬼,后面也是鬼。
最奇特的是,前面的鬼穿著漢服,后面的鬼穿著一身阿迪。
而我腳踩解放鞋,身上一套外賣服。腦袋上的頭盔不見了,也許是撞車時飛出去了,希望沒有砸到人。
排隊是件很無聊的事,我轉(zhuǎn)過頭想跟后面的兄弟聊會天,誰知道這一身阿迪的高富帥只是一個勁的說著:
“不可能,不可能,我還這么年輕,不可能,不可能?!?p> 對于這種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畢竟我也是第一次。
于是我說道:
“想開點兄弟,國家發(fā)展的這么好,說不準你下輩子還是高富帥呢?”
我不說還好,我一說起這個,高富帥可激動了,拉著我的手哭訴著:
“都怪他們,非要拉著我喝酒,我說我開了車不能喝酒,他們還一直灌,都是他們的錯?!?p> 我小退了一步,避免他的鼻涕和眼淚濺到我的身上。
“是是是,都是他們的錯?!?p> 我順著他話說,想安撫一下他激動的情緒,但我心里對酒駕還是非常反感的。
“我不該喝酒,我不該酒駕,我不該不關窗戶,都怪那個送外賣的?!?p> 那高富帥義憤填膺的說著。
“是是是,不該喝酒,不該酒駕,不該不關窗臺,都怪那個送外賣的,嗯,等等?送外賣的?”
我腦子里突然一個激靈。
“你是怎么死的?”
我問他。
“我,酒駕啊,車禍?!?p> “具體點?!?p> “哦,我在十字路口轉(zhuǎn)彎的時候撞到一個外賣車,本來我沒什么事的,結(jié)果那個外賣頭盔從窗臺飛進來把我砸死了?!?p> “你是不是開的大奔!”
我急切的問道。
或許是我的樣子嚇到他了,他遲疑了一會才敢點頭。
“臥槽,原來是你?!?p> 我一個惡狗撲食將他壓在地上,掄起王八拳打在他身上。
隊伍里頓時一片混亂。
有人上來勸架,問我怎么了。
我看來人穿的漢服,就說那高富帥是個匈奴人,結(jié)果那人幫著我一起揍他。
有穿中山裝的問我,我就說他是小鬼子。
后來我學會了看人穿的衣服說話,越來越多的人幫我揍他。
直到兩個拿著鞭子的鬼差走來。我們這才停手。
“鬼差大人,他們毆打我!”
那高富帥見到鬼差跟見了親人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我們的罪行。
鬼差疑惑的看著他,高富帥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嘴里直哼哼。
“疼,疼死我了?!?p> “你不要裝死??!”
高富帥惱怒道。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都跟我回去接受調(diào)查?!?p> 地獄拘留所里,我和高富帥被關在同一個房間,鬼差分別在我們手上綁了一個綠色的光束。
“你來打我呀,小白臉?!?p> 感到無聊,我便想和高富帥聊聊天,誰知道他根本不理我,于是我只能用激將法。
“汪汪汪!”
那高富帥朝我怒吼幾聲。
……
沒過多久,一個鬼差來到鐵門口。用鞭子敲打著鐵門,發(fā)出砰砰砰的響聲。
“郭煤,誰叫郭煤,你祖宗來保你了,快出來,麻溜的?!?p> 就見我身旁的高富帥緩緩的站起身來。
“不是吧,這樣也行?”
等郭煤出去后,我趴在欄桿上跟鬼差套近乎。
“哎,鬼差大哥,能不能幫我給我祖宗打個電話唄,讓他來保一下我?!?p> 那鬼差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但還是拉開抽屜拿出了一本小本子。
“你祖宗叫什么名字?”
“劉大炮,是我太爺爺。”
那鬼差抬頭瞪了我一眼,估計以為我在跟他鬧,畢竟劉大炮這名字一聽就很不正經(jīng)。
我朝他攤了攤手,苦笑一聲。
每年清明祭祖的時候我也有同樣的疑問。
或許是我的苦笑太過真實,他竟然選擇了相信我一次。
只見他在一張紙上寫下劉大炮三個字,不一會紙上就彈出無數(shù)的信息。
他又篩選了一下,然后對我說。
“你太爺爺投胎去了,還有別親戚么?最好是近一點的。”
我猜它指的近是說去世時間,我仔細回想了一下,貌似真沒有了,我爺爺奶奶的身子骨都硬朗得很,每天睡醒就搬著小板凳去村里的商店門口和幾個老頭老太太打牌。
“哦,我有個遠方的表姑的妹妹的舅舅的三大爺可以么?”
鬼差狠狠地剮了我一眼,低頭玩手機去了。
我百無聊賴的坐在長椅上數(shù)手指。“鬼”知道他們要關我多久。
在這里,“我們”不會感到饑餓和口渴,但是可以吃東西,不過僅僅是作為滿足口腹之欲罷了。
“鬼差大人,可不可以給我杯水啊?!逼鋵嵨乙稽c都不渴,完全是生前送外賣時的習慣,每過一個小時都要喝一瓶水。
“可以啊?!?p> 鬼差答應得很爽快,不過接下來的話讓我懵逼了。
“5張錢一瓶。”
5“張”錢?張?有這個單位么?
旁邊關著的一個古代鬼見我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終于忍不住開口解釋起來。
“張就是黃色的那種,圓的方的都可以,后來有人開始燒什么一百萬啊,一千萬啊那種鈔票,起初地府是不認的,但是架不住燒的人多呀,再加上要是不認的話,那些滯留地府的古人沒錢投胎,豈不是要一直待下去。于是地府就計算了匯率,大概一個億換一張?!?p> ……
沒錢投胎?我暈了,投胎還用錢么?
那鬼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鄙夷道:
“沒錢,孟婆去奈何橋頭站一天吹風玩?。抗聿顣o你接魂引路?做夢吧你?!?p> 我覺得他這人說話十分有趣,是個可以結(jié)交的朋友,于是伸出手。
“你好,我叫劉文刀?!?p> “好說,瓊明。”
瓊明?窮命?難怪一直被關到現(xiàn)在。
我急忙恭維道:
“啊,好名字,好名字?!?p> 他也拱拱手。
“彼此,彼此?!?p> 正當我準備與瓊明先生做進一步的深入了解時,鬼差敲響了大門。
“劉文刀,有人來贖你,出來吧?!?p> 有人贖我?贖?
我?guī)е蓡栒酒鹕?,準備出去?p> 瓊明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以為他是羨慕我可以出去,忙安慰他。
“沒事的,老兄,終有一天你也可以出去的?!?p> 沒想到他臉上流露出的不是羨慕,卻是同情的神色。
“兄弟,保重啊?!?p> 他的話搞得我一頭霧水,不過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出去了,也就懶得去猜他話里的意思。能出去總是好的,我開開心心的跟鬼差出了門。
當我們走出拘留所時,我便看到馬路對面站著一個體重目測不低于200斤,一臉橫肉的肥婆正以一種男人看女人時才會流露出的那種好色目光上下打量我。
鬼差適時的在我身后推了一把,笑瞇瞇的說道。
“去吧,以后有人養(yǎng)你了。你小子真有福氣?!?p> 那你來?我心想。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地府會給那些沒錢的窮“鬼”兩條出路。
一是打工掙錢,地府也是有吃喝玩樂的場所,去做服務員或者廚師也是可以的。
二是被鬼包養(yǎng),有些錢多的鬼喜歡把錢花完了再去投胎,畢竟錢是好東西在哪都一樣。被包養(yǎng)的鬼被稱為鬼奴,主人投胎的時候一般都會順便幫鬼奴把孟婆湯的錢給了,平時吃剩的東西也會賞給鬼奴吃。
當時我根本沒有多想,看到那肥婆的一瞬間我拔腿就跑,不管她來贖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絕不會是好事。
那鬼差也不追,雙手插著口袋吹著口哨就回去了。
肥婆硬是拖著兩百斤的身體追了我三條街才肯放棄。
后來我每次喝醉了跟朋友吹牛時,總喜歡引用這段難忘的經(jīng)歷,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曾經(jīng)有個美女,追了我三條街,阿,這該死的魅力。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那肥婆,見那肥婆不知為何突然放棄了追趕,一臉驚恐的站在原地。
正當我剛到疑惑的時候,“砰”的一聲,我的頭狠狠的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上。
“什么人,不對,什么鬼!”
“來鬼啊,抓住他。”
耳邊響起了嘈雜的聲音,我甩了甩頭,努力將眼睛睜開,才發(fā)現(xiàn)眼前眼前圍滿了各式各樣的鬼,他們都古代的將軍鎧甲,樣式不一,應該不是一個朝代的。
“六道界書掉到了他的身體里?”
“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它自己飛進去的。”
“完咯,要出大事了?!?p> 他們說的鬼話我一句都聽不懂。但他們的表情讓我有種剛剛不小心點燃了蘑菇蛋的感覺。
“你們要帶我去哪?”
一個身材高大身著虎口銅鷹鏡鎧甲的大鬼幫我抗在肩上,群鬼跟在后面。
根本沒鬼理我,兩邊的景象快速倒退,讓我想起了以前開車的時候。
不多時景物驟停,我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判官大人,就是此鬼吞掉了六道界書。”
判官?六道界書?我迷糊了。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將軍口中所謂的判官。
只見那人身穿一身紫袍,腰間掛著一枚刻“鐘”字令牌;身形高大威猛,面貌丑陋無比,滿臉的絡腮胡,雙目緊閉,不怒自威。
許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那判官猛然睜開眼。
我的靈魂在那一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渾身顫栗不止。
“見了鐘馗判官,還不跪下領罪!”
“跪下領罪!”
“下領罪!”
“領罪!”
“罪!”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回音,我下意識的捂住耳朵,可根本沒用,那聲音不是從耳朵進去的。
“都是都是無用無用之材之材,待我待我稟明稟明閻王閻王,再做再做了斷了斷。”
可不是我卡了,實在是他說話回音太重,說第二字的時候第一個字的回音一起出來。
那將軍又把我扛了起來,我就這樣看著他的腳后跟,耳邊是一道道門開啟的聲音。
轟隆隆,轟隆隆。
不知走了多久,我又又被摔在地上,這次我索性不站起來了。
“堂下躺著何鬼?”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我身體不受控制的爬起來跪在地上。
“稟告稟告閻王閻王,趙將趙將軍在軍在護送護送六道六道界書界書去往去往地藏地藏菩薩菩薩處時處時。此鬼此鬼撞入撞入隊列隊列,六道六道界書界書不甚不甚被吸被吸入他入他身體身體之中之中。”
閻王似乎愣了一下。
“你好好說話。”
“是,稟告閻王,趙將軍在護送六道界書前往地藏菩薩處時,此鬼撞入隊列,六道界書不甚掉入其身體之中?!?p> 我由跪改趴在地上,這樣身體抖得沒那么厲害。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我被判官折騰得夠嗆,他先是把我拎起來,上下抖動,我口袋里的半包煙和打火機鋼镚掉了一地。
好家伙,你都說那玩意在我身體里,這么做有個屁用,是打算物理超度我么?
折騰了一會,判官又拿來一根長鞭,把我綁在一根柱子上。
“啪!啪!啪!”
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背上,直打得我皮開肉綻,無數(shù)發(fā)光的綠色不知名文字在我的身體上浮現(xiàn),可也僅僅是浮現(xiàn),看來判官是想把那所謂的六道界書從我身體里抽打出來。
打了大概兩個時辰他才住手,顯然他發(fā)現(xiàn)這樣做毫無意義,至少對我而言。
“先關起來,待我稟過菩薩再做定奪?!?p> 閻王開了口,我便又被關了起來,可這次不再是原來那個小房間,而是換成守衛(wèi)森嚴的大龜殼里。
里面關著七八個兇神惡煞的老鬼,見我進來還想玩陽間那套,先讓我跳個舞給他們看。
在得知我的罪名是吞掉了六道界書之后,這幾個鬼瞬間跳出去七八米遠,就好像我突然變成了一坨大便一般。
“兄弟,你死定了?!?p> 那老鬼提醒我道。
“大哥,我已經(jīng)死了!”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p> 我問他這六道界書是個啥東西,本以為這老鬼會擺擺手說不知道,誰曾想他居然和我解釋了起來。
“這六道界書就是整個三界中六道生物的命理簿,上面有所有神人鬼妖畜修羅的壽命和因果,平時存放在天界,由四大天將共同守護,每一百年送到地府讓地藏菩薩修改一次,主要是整理一些微小的差異,比如上次那個孫猴子……”
“大哥,說重點?!?p> “哦,哦,總之你吃了它,你麻煩大了,就這么簡單。”
……
我在烏龜殼里忐忑不安的等了三天,我的幾位好獄友輪著翻的請我吃東西,雖說沒有饑餓的感覺,但是那些食物吃到嘴里依舊十分美味。
天空中不時落下一些黃紙,上面寫著某某的名字,老鬼解釋說,只是他們在凡間的親人給他們燒的,只要燒的時候喊著他們的名字,黃紙就會自動尋來。
看他們每天都能收到厚厚一沓,想來凡間的親人應該對他們十分想念。
等到第四天時,兩個鬼差來押解我。
他們將我?guī)У搅碎惲_殿里。
這次閻王桌前站了四位判官。
看他們的腰牌,魏、鐘、陸、崔。
想來就是傳說中酩酊大名的四大判官。
魏征、鐘馗、陸之道、崔鈺。
“劉文刀,經(jīng)過我等幾人商議,決定給你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鐘馗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忙不以的點頭。
他們說什么我都得干啊。
“天界已經(jīng)開始重新祭煉六道界書,在祭煉完成之前,你需要好好守護六道的秩序?!?p> 我點頭。(實際上我完全聽不懂。)
“大概三萬年左右便可煉成?!?p> “靠?”
閻王走了,幾位判官里只剩下鐘馗帶著我去了一處幽暗的水池。
他讓我脫光了衣服泡在池子里。
我問他要如何守護六道界書。
他是這樣說的,世界是平行的,沒有前后之分,歷史就像一條直線,如果中間有了褶皺,那么其余的布段也會出問題。
所以地藏菩薩才會每一百年修正一次。
我問他褶皺是指什么,他說,就好像紂王沒有寵信妲己矜矜業(yè)業(yè)的工作,商就不會滅亡,周就不會開始。
褶皺有大有小,大到君王社稷,小到凡人一念之差都有可能改變歷史,這就是變化。
我蒙了,那我應該怎么守護六道?
“把褶皺撫平就是了?!?p> 我還想再問,判官卻說自己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走了。
我就這樣泡在水池里,奇怪的是這水不冷也不熱,溫度好像永遠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