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大戶上門了
兩天后的早上,空氣格外清新。
張放捏著老油條,正在蘸鮮豆?jié){。
他原本是想熬一鍋粥,弄幾碟咸菜,配上些粗糧來安慰空虛了整夜的肚子,但師傅昨晚說想吃豆?jié){油條,便只好去早市上買來朝食,順便去菜市場買點新鮮的菜和肉。
這兩天的日子還算清閑,除去一日三餐,就是在四羊城里送些雜物。
吃過朝食后,師徒二人開始了嶄新的一天。
先是在銀杏樹下的石桌上品兩壺茶,接著再互啄幾盤棋,下棋期間張放會聊幾句早上出門遇見的一些新鮮事。
師傅也會根據(jù)事情給予一些高深的評價。
“菠菜又漲價了?!睆埛畔铝艘活w黑子在當(dāng)中。
“欲念催生貪婪啊?!睅煾蛋ぶ谧狱c下一顆白子。
“菜場上的老王頭和老李頭因為搶劉大媽,吵起來了,吵得很兇,還動手,互相扔菜?!睆埛烹p指夾棋,思索下一步走哪里。
“哦?”師傅雙眸放光。
“劉大媽是顧客,兩個老頭搶客源?!睆埛怕唤?jīng)心地下一步棋。
“哦!”師傅眼光收斂,捋了一把白了一半的胡須。
“有兩顆胡蘿卜扔到我筐里,正在猶豫要不要給錢的時候,官差把那兩個帶走反省去了,”張放說道:“下次有機會我再把錢補上吧?!?p> “江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師傅嘆息一聲:“嫉妒,紛爭,爾虞我詐,最終卻成全了別人?!?p> 師傅的話總是讓張放回味無窮,市井的閑事都能演化出大道理。
喝過茶,下過棋,兩人便各自忙活。
師傅依然雕刻那神秘的木頭。
張放則等待客人上門。
上午來了三個人。
一個是曾委托雄風(fēng)鏢局送過布匹的綢緞莊老板,那是個腰條不錯的半老徐娘,花了二十文錢請張放送貨到城東的裁縫鋪。
給錢時候捏幾下張放的手,還趁機拍了他胸膛兩下。
一個是鐵匠鋪的雷姓鐵匠,膀大腰圓的四十來歲漢子,讓張放上門拉一車兵器送到衙門。
一個是四羊城有名的老媒婆,叫紅嫂,進(jìn)門就搖著團扇找?guī)煾?,眼睛盡往張放身上瞟。
老媒婆隔三差五上門說媒,這次是有家千金瞧上了張放,說媒來的。
師傅面對這種情況,起初態(tài)度也蠻積極,認(rèn)為徒弟將來有個好歸屬也不錯,如今雄風(fēng)鏢局這個熊樣,很難東山再起了。
但張放總是以自己還不夠大為理由,給拒絕掉。
他打算等自己長到三十再說。
下午來過兩個顧客,給雄風(fēng)鏢局貢獻(xiàn)了幾十文銅子。
這平淡而充實的一天,就過去了。
在晚飯前,師徒兩個還會再下上幾盤棋,張放會將一天的大事小情簡述一遍,也會將心里的一些想法說出來。
“師傅,我打算買匹馬。”張放認(rèn)真說道。
現(xiàn)在鏢局里只有一頭青毛驢使喚,拉不了多少貨,有時候還偷懶,最重要的是通過性太差。
“是啊,師傅也想吃驢肉火燒啦?!睅煾岛眍^鼓動兩下。
“……”
師傅好像理解錯了,但很合理。
如果有更能干活的馬,那驢子就不能白養(yǎng)著,需要作出一些貢獻(xiàn)。
到底是師傅,想事情就是周全。
正在馬棚里吃稻谷桿胡蘿卜爛菜葉混雜食物的驢子,長耳朵突然抖動兩下,好像聽到了什么可怕消息。
然后就無心吃飯,連那留在最后吃的美味胡蘿卜,看起來都寡淡無味。
師傅看一眼驢子那邊,說道:“還是先湊合用吧,咱家驢子雖然懶,但是耐性足。”
張放便打消買馬的念頭。
……
日落月升。
張放掛好門,站在院子里練習(xí)拔刀術(shù)。
清脆的拔刀聲音在院子里傳動,刀影如水,將院中的月光攪動地破碎不堪。
李宅坐在石桌前摩挲著心愛的紫砂壺,動作有些遲滯,看著徒弟拔刀的樣子,目光茫然,臉上的肉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師傅,什么時候教我第二招啊,”張放收刀看向師傅:“只會拔刀,跟其他鏢局的鏢師比起來,不夠絢麗?!?p> “基礎(chǔ)要打牢,不要總是在意那些虛浮的招式,毫無意義。”師傅恢復(fù)平靜如水的神態(tài)。
心里卻有些無奈。
師傅我要是能想起來第二招,早就自己練了啊。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兩輕一重的敲門聲響起。
張放快步過去開門。
開鏢局的,十二個時辰不一定什么時候有客人上門,畢竟有的人趕時間送貨,耽誤一晚上容易出大事。
只是對于雄風(fēng)鏢局來說,這是最近這些年的頭一回。
來人被請進(jìn)院子里,借著明亮的月光,能看清那人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身姿挺拔,身負(fù)重劍,右手托著一口大箱子,一身講究的白衫子上繡著祥云。
“四海八方,所托必達(dá),”漢子問道:“可當(dāng)?shù)谜??!?p> “自然當(dāng)真?!睅煾档股弦槐?,請客人坐下。
漢子把箱子扔在地上,竟毫無聲息,這一幕讓師徒兩個確認(rèn)眼前漢子是個修士。
只是不知道這人要托運什么物品。
“當(dāng)真就好,”漢子將茶水倒入口中,左右看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說道:“地點也在鳳舞郡,不過是邊緣,詳細(xì)地址在信里,閱后即焚,務(wù)必一旬內(nèi)送達(dá)?!?p> “額,長途呀?”張放沒跑過這么遠(yuǎn)的路,心里有些擔(dān)憂。
四羊城也屬于鳳舞郡,略靠中間,實際上算不上真正的長途,可張放沒有出過遠(yuǎn)門,心里上劃定為長途。
“我先付一萬兩銀子,事成,我再付一萬兩?!睗h子從懷中取出萬兩銀票,放在石桌上。
“我最善長途跋涉了。”張放看著桌子上的銀票,確認(rèn)是真的。
師徒倆好久沒見過這么多銀子,不過還是按捺住情緒,認(rèn)真談判。
這也是個隨性的漢子,鏢單都不簽,直接扔下東西和票子。
“所運之物是什么?我們要先查看,不能是朝廷違逆之物,也不能是江湖上不仁不義之物,更不給妖邪奸小走鏢……”
師傅雖然老了,思維還沒亂,還堅守雄風(fēng)鏢局的一些底線。
漢子起身開箱。
里面是一尊手持寶劍的鎮(zhèn)魔石雕人像,面目栩栩如生,動作恣意瀟灑。
但整體看來卻已經(jīng)殘破不堪,劍上斷齒如鋸,雕像上有深淺不一的裂縫十幾條,感覺下一刻就要開裂。
李宅瞧上一眼,眉頭皺起,端著茶壺的手微微顫了一下,但是沒有說什么。
應(yīng)下鏢,送走客人,師徒二人研究起銀票。
“現(xiàn)在一萬兩的銀票竟然長這個樣子?!睅煾蹈袊@。
他又拿起漢子留下的地址,看了一眼徒弟,腦海里全是張放拔刀時的風(fēng)采。
將信遞給張放:“以后鏢局的事情你全權(quán)處理吧,大事小情不用再問我,師傅老了。”
“師傅您,”張放接過信:“又說那話?!?p> 信里只有一張紙,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字,還有涂抹改字的痕跡:
【#*請將此物送至鳳舞郡,清風(fēng)鎮(zhèn),百里谷手中,并轉(zhuǎn)#*告一句話,甲子風(fēng)烈,高墻已危。】
張放讀過一遍后,那封信竟憑空自燃,化成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