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秦秋白
沈言站在床邊，看著即將蘇醒的秦秋白，久違的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緊張。
房間里野蠻生長的藤蔓，雜草，野花，隨著秦秋白越來越沉穩(wěn)的呼吸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精華。
這些生命靈能如同漫天螢火匯聚成河，在她有節(jié)奏的一呼一吸中沁入她的身體。
她因為長時間臥床而蒼白干癟的身軀，一點一點紅潤豐盈起來。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小丑那黑霧凝聚的臉飄在沈言的肩頭，他一邊欣賞著生命靈能匯聚成河的景色，一邊說道：“如果你反悔了，我們可以隨時終止她的復蘇?！?p> “記憶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你能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沒心沒肺的生活，全都歸功于你丟失的那段記憶。”
小丑那黑屋組成的腦袋環(huán)繞著沈言一圈又一圈，瘋癲的語調(diào)從四面八方向他匯聚而來：“在那段記憶里，有你收下的恩，欠下的債，許下的愿。你一旦將它撿起來，這一切都將化為枷鎖，將你牢牢的困??！”
沈言面無表情的回答：“很多時候人類承受著成長的痛苦，不是為了成就一個更好的自己，更多的只是不甘心辜負自己的過去?！?p> 小丑的臉突然在沈言面前停住，充滿嘲諷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的雙眼：“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過去的你是個無惡不作的反派角色呢？”
沈言表情一怔。
“人為什么會選擇性遺忘某一段記憶，你假扮過心理醫(yī)生，一點皮毛的東西應該也知道?！?p> “丟失的記憶就像扔掉的垃圾，你為什么丟掉它，難道不正是因為那段記憶有著讓你無法接受的骯臟嗎？”
這一次，沈言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來自己失憶之后第一次醒來時的場景。
那是在一個露天的垃圾場，除了遍地的垃圾之外，自己的周圍還布滿了動物的尸骸。以流浪貓流浪狗為主，還有一些零星的烏鴉、麻雀。
當時的自己意識昏昏沉沉想不了那么多，現(xiàn)在回憶起那副畫面，沈言明顯的從中察覺出了一絲異樣——那些動物尸骸是以自己為圓心向周圍輻射的。
所以……它們的死是因為自己嗎？
沈言的心理不可抑制的產(chǎn)生了一絲慌張。
這絲慌張不是因為死掉的貓狗，而是他擔心過去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問題。
“十三歲之前我都是在孤兒院生活的，那段記憶沒有問題?！?p> “十三歲之后，一直到2134年，我都在搜集陳賡年的犯罪證據(jù)，但當他假借精神病的名義，逃脫制裁之后我開始可以看到別人腦袋上的怪物?！?p> 沈言眉頭緊鎖，臉色因腦力消耗過大而變得有些蒼白：“從那個時候起，我的精神狀態(tài)就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直到我第一次嘗試去伸手碰觸那些怪物……我記得那是2135年……現(xiàn)在是2139年，我失憶后第一次蘇醒是2138年——不對！”
沈言的瞳孔失去了焦距，不可置信的喃喃：“我一直記得是一年……怎么會有三年？！”
就在這時，秦秋白終于將四周植物的生命靈能吸收殆盡，隨著一聲輕嚀，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沈言壓下心里的雜念，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秦秋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舒緩地說：“秦老師，你終于醒了，感覺怎么樣？”
秦秋白的雙眼逐漸恢復焦距，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你……你是沈言？”
“這里是哪兒？”
秦秋白看著陌生的房間，還有自己躺著的陌生床鋪，下意識的伸手撐著身子就要坐起來。
“噗——”
而隨著她雙手用力的瞬間，潛藏到她體內(nèi)的根須瞬間從她的手中涌出，直接貫穿了整個床板！
“??！”
秦秋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手捂嘴，那手中長出來的萬千根須如同數(shù)十上百把鋒利的刀片，沿著之前貫穿的切口將床板下的木頭切成了碎塊。
好在療養(yǎng)床的骨架是合金材質(zhì)，盡管在與這些根須碰撞時蹭出了大片火星，但并沒有出現(xiàn)斷裂。
“別動！”
沈言趕忙出聲提醒：“深呼吸，感受自己的身體，想象這些絲線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深呼吸，讓它縮回去——”
秦秋白急促的呼吸著，不確定的看了沈言一眼。
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自己的身體又出現(xiàn)了詭異的變化，這讓秦秋白的神經(jīng)緊張到了極點。
沈言站在一旁，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誠懇一些：“這里是療養(yǎng)院，你之前受傷成了植物人，是我救了你?！?p> “秦老師你聽我說，你先控制住自己的身體，把這些根須收回去，剩下的我慢慢跟你解釋?！?p> 秦秋白大口喘息，眉頭緊皺，似乎回憶起了什么。
她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深沉而久遠的夢。
在夢里，她被困在了一個無人的小鎮(zhèn)。破舊的街道，坍圮的圍墻，還有無處不在的迷霧。
空無一人的小鎮(zhèn)，耳邊卻一直繚繞著嘈雜的人聲。就像有人住進了她的腦子里，持續(xù)不斷念叨著詭譎的音符。
她嘗試著無數(shù)種辦法逃離這里，卻始終被迷霧裹挾，在城鎮(zhèn)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直到不久前，小鎮(zhèn)的中心長出來一顆參天大樹，秦秋白爬到樹上，樹冠突破云層，帶著她脫離了那個迷霧中的世界。
“那棵大樹……”
秦秋白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雙手，她手指的末端伸展出大量白色的絲線，雖然這些絲線還很細密，但她還是感覺到了與夢中那顆大樹相同的氣息。
念及于此，秦秋白慢慢沉下心來，閉上眼睛。
沈言見狀立刻出聲提醒：“用心去感受它的存在，感受它是你身體的延伸，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像控制手腳一樣，甚至比你的手腳要更親近——”
秦秋白閉著眼睛坐在床上，在沈言的提醒下，她的神情逐漸放松，原本繃直如神兵利器的根須也跟著軟化，甚至無意識的輕輕扭動起來。
很快，這些根須開始回縮，像一根根纖細而鮮活的線蟲，沿著秦秋白的手指慢慢的縮回她的體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