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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道果

第五十四章 祭舞

殺生道果 北海牧鯨 2953 2022-05-23 16:59:32

  飛檐點金,彩繪承塵,一片富麗堂皇,簡直比起大炎皇宮也不遜色多少的洛陽王府中。

  青銅大樂鳴響。

  在其中一座雕梁畫棟,處處顯著無邊氣派的大殿里。

  一群身著透薄紗裙,鶯鶯燕燕的秀麗少女,正在當(dāng)代王府九官【奉祠】的指導(dǎo)下排練祭舞。

  雖說從太宗文皇帝開始,大炎朝廷就開始執(zhí)行“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的國策。

  但王府在開國之初的九位屬官卻都依舊被保留了下來,只是人員全都由朝廷指派,不再是藩王的私臣。

  甚至隱隱有著監(jiān)視藩王一舉一動的意味。

  而九官中的【奉祠】,掌管的正是這祭祀樂舞。

  半個月后的伊厲王兩百年大祭,不僅僅讓大陵村的守陵人如臨大敵。

  也是讓洛陽王府這血脈后裔,在法理上必須珍而重之的頭等大事。

  到時候,自伊厲王周彝而始繁衍至今的各支、各脈數(shù)千男丁,也不能像往常一樣在家廟中祭祀,而是親自前往王陵,在享殿中祭祀。

  祭祀科儀中的“祭舞”,便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

  然而,大殿中這位胡子一大把的【奉祠】卻滿臉崩潰,看那樣子幾乎是想要直接撞死在殿中的金絲楠立柱上。

  臉色又哀又嘆又怒:

  “周氏列祖列宗,老臣對不起你們??!”

  此時,少女們正在跳的是大炎朝禮法規(guī)定的親王祭禮:《四裔樂》和《朝天樂》。

  奉祠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說她們跳的不好,只是...

  跺腳、扭胯、拍手、左旋、右旋...

  外著白紗裙裳,內(nèi)著火紅小衣,腳下赤足,裝扮清涼至極的秀麗少女們,十分認(rèn)真地跳著用于祭祀祖先的莊重舞步。

  同時。

  卻有一個袒露著滿身白花花肥肉的胖子,正在隊列中不斷穿梭。

  一會兒以十分靈巧的步伐領(lǐng)舞,一會兒又從中拖出動作不達(dá)標(biāo)的少女,就在那大庭廣眾之下“大肆體罰”。

  衣衫撕裂聲、調(diào)笑聲、呼救聲...不絕于耳。

  本應(yīng)莊嚴(yán)肅穆的祭舞,頓時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就連那已經(jīng)流傳了數(shù)千年的青銅大樂,似乎都被染上了粉紅色,變得不干凈了。

  這位奉祠官哪怕是已經(jīng)見慣了伊王府的各種“大場”面,看到此情此景也恨不得扣下自己的一對招子,洗一洗再塞回去。

  禮樂,禮樂,本不分家。

  就連這為祖先準(zhǔn)備的祭舞,都被這當(dāng)代伊王周溫曄變成了淫樂助興的道具。

  祭舞本應(yīng)是家族子弟跳的,是男性跳的??!

  不僅被他大手一揮換成了美麗的少女,更是在排練之時,將她們?nèi)冀o霍霍了。

  似乎這祭舞還有少女實際是獻(xiàn)給他的一樣。

  總之,這荒淫無恥的帽子,他無論如何都摘不掉了。

  奉祠官打算待會兒回去就寫信,將此間種種上報給主管皇家宗室事務(wù)的大宗正,用不了多久皇帝都會知道此間丑事。

  定會下旨申飭伊王。

  ‘對,伊王狂悖如此,我要狠狠參你一本!’

  但參上一本,就已經(jīng)是他這小官手中最大的權(quán)力了。

  根本阻止不了一位親王干任何事情。

  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興許是這位年近五旬的伊王已經(jīng)盡興,抑或是他服下的那碗?yún)⑷茁寡u漸過了藥效。

  這才顫巍巍地起身穿衣。

  但其人養(yǎng)尊處優(yōu)實在太過肥胖,穿衣時非得有兩位侍女托著他肥碩的肚子,才能為他系上腰帶,場面簡直一言難盡。

  隨后。

  滿臉滿足之色的周溫曄,將所有人都趕出了這間大殿,自己坐在了象征伊王權(quán)力的王位之上。

  從口袋中摸出一枚拴著紅繩,鑄有“販命通寶”四字的金色銅錢,默默摩挲了好一會兒。

  這才隨手撿起條案上沒有處理完的奏告查看起來。

  “呵,洛水流域大澇連連,莊稼歉收,各莊戶都請求減租度過災(zāi)年?”

  “州府請我?guī)ь^開倉賑濟(jì)災(zāi)民?”

  冷冷一笑,撿起桌上的紫毫筆大筆一揮,便將所有請求削減地租、開倉放糧的文書通通駁回。

  作為洛陽地界最大的地主,他這一筆下去,便意味著洛陽附近成千上萬條人命被事實上無情勾決!

  而懸在紅繩上的那枚金色銅錢忽然無風(fēng)自動,似乎對這一幕感到十分歡欣。

  隨即,周溫曄抬頭看向北邙山的方向。

  眼神幽暗,如同深潭,哪里還有半分當(dāng)著臣屬侍女面時的荒淫之色?

  良久他才漠然自語道:

  “你們不想死?本王...又何嘗想死呢?”

  伸手一拂,案頭上自家三兒子周景曜失蹤的奏報,便被直接掃到桌下,不見了蹤影。

  ......

  自從打開第一座陪陵開始,轉(zhuǎn)眼之間又是三天時間過去。

  夜色深沉。

  除了幾聲狗叫之外,整個村莊都寂然無聲。

  大陵村中負(fù)責(zé)巡夜的守陵人,還兼職著更夫的職責(zé)。

  兩人一組腰間挎刀,一人持鑼一人持梆,從南到北巡視花不了多長時間。

  看著眼前黑漆漆的古老村落,年紀(jì)稍小的一人忽然緊了緊自己的衣服,挑起了話頭:

  “三哥,你有沒有覺得,這幾天晚上巡夜的時候越來越冷啊?

  明明是大夏天,一到了晚上就跟待在墳窟窿里面一個樣兒。”

  這并不是形容詞,北邙山上到處都是墳,基本上每一個王氏的孩子小時候都有過躲在墳窟窿里捉迷藏的體驗。

  兩個人也真的知道墳窟窿里面到底是什么滋味。

  “這不是明擺著嗎?自從三天前打開了山上的第一座陪陵,養(yǎng)老閣里的老東西就找了回來。

  這幾天族長和桃仙子他們親自出手,每天都要開一兩座陪陵。

  雖然吸取了教訓(xùn),都在太陽最毒的正午時分,趁著那些陰物化作的【詭異】最為衰弱,第一時間就將它們釘死在自己的墓室里。

  但那都是怪亂無常的【詭異】,會引起什么怪事兒都有可能,打起精神來就對了?!?p>  說著“三哥”伸手朝天一指。

  這北邙山上的月亮似乎都微微滲出了血色,看著有些滲人。

  “說起來,咱們可比那些綠林上的匪寇強多了。

  這幾天下墓,為了試探那些【詭異】的能力,一直都是他們在打頭陣。

  聽說今天雖然桃仙子順利釘死【典寶】,還奪來了一件【詭物】。

  但其他江湖子在挖【奉祠】陪陵的時候,卻又死了三個。

  到目前為止,即使是那些整個王氏都沒有多少的‘整勁’好手,都死了有一大半了吧?”

  “嘖嘖,不過,說真的。

  若是能得桃仙子青眼相待,就算她讓我直接去闖【梟神墓】我也愿意?!?p>  說罷,兄弟兩人對視一眼,無論是否已經(jīng)成親有了婆姨,想法竟是一般無二。

  隨即就見兩人的臉色又是一臭,同時看向村中那一座屬于桃仙娘的院子,又羨又恨地罵了一句:

  “該死的崔通!”

  “真想剁了他!”

  先前王遠(yuǎn)在桃仙娘院子里待了一夜還活著出來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大陵村所有男人的耳朵。

  這三天時間,兩人更是形影不離。

  幾乎要光明正大地住到一起。

  走了狗屎運的“崔通”,自然也成了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這個時候,就算王遠(yuǎn)告訴別人他們其實什么也沒干,恐怕連三歲小兒都不會相信。

  夜色越來越深,當(dāng)兩人路過村口一間亮著燈的小棚子時,看了一眼里面的滴漏,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夜半。

  于是。

  清脆的梆子聲節(jié)奏一變,一慢兩快,梆——!梆!梆!

  口中吆喝:

  “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時!”

  然而,這守陵人的話音剛落。

  嘭!嘭!嘭!...

  這條巷子里,集中居住著那些江湖子的幾個院子就像是約好一樣,同時打開了院門。

  住在這里的五個匪寇,只穿著睡覺時的中衣,赤著大腳板便走了出來。

  兩個守陵人聞聲看去,發(fā)現(xiàn)這幾個人雖然睜著眼睛,卻個個臉色僵硬,像是木頭人一樣。

  “三哥,好像不對勁兒?!?p>  “別廢話,快發(fā)信號?。。 ?p>  這幾天里接連發(fā)生的怪事已經(jīng)讓他們足夠果斷,更何況現(xiàn)在到了子時,意識到不對勁的同時第一時間就想叫人。

  守陵人以一端為哨,一端為尾羽的響箭為號,身懷武道兵法者徒手扔出,便能發(fā)出尖銳的嘶鳴聲,聲聞數(shù)里。

  然而。

  踏!

  五人這時已經(jīng)齊刷刷地踏前一步。

  這一步也像是踏在了兩個守陵人的心里,全部的心神都被吸引了過去。

  就連已經(jīng)拿在手里的響箭掉在地上,都沒有去撿。

  跺腳、扭胯、拍手、左旋、右旋、前進(jìn)一步...

  那五人隨即竟像是提線木偶一樣開始舞蹈,跳的和王府侍女一模一樣。

  那是用于親王祭禮的——《四裔樂》、《朝天樂》!

  兩位守陵人似乎被這祭舞的奇異美感吸引,自動腦補出了一曲青銅大樂,竟同樣情不自禁地加入他們。

  整整齊齊地排成一隊,一起扭動起了身體。

北海牧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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