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景升倒是開開心心回去了,剛推開門就看到王直在擺弄他的琴。
“放下,這等雅物可是你這等俗人能碰的?”
王直一把扯斷琴弦,見他瞪眼,便將琴也摔了,“NND,在我面前裝清高了。你什么底我還不清楚?”
許景升立刻收起憤怒,微笑道:“找我干什么?”
“聽說魏旭要打日本?”
“打的地方多了,三十萬大軍,全新的火槍,威力不凡。你對戚繼光這人怎么看?”
“那要問徐海,反正那孫子被戚繼光揍的挺狠?!蓖踔碧饋碜谧雷由闲柕溃骸按蛘l?”
“就那么關(guān)心你的矮子爹?”
“我是他爺爺?!蓖踔卑琢怂谎劾^續(xù)問道:“能不能說服他滅了徐海?那孫子天天在海上跟我搶生意,連徽商的船都搶,不是個玩意。跟他合作沒可能,最好盡早滅了!”
兩個小妾進入房間,幫許景升脫下長衫,奉上一杯香茗,他吹涼之后喝下一口,慢悠悠說道:“這事在你不在我。”
“又要錢?也難怪,畢竟打仗嗎!要多少?”
許景升走到桌前,放下茶杯說道:“大人也是個貪得無厭之人,你要出一波大血?!?p> “哼,還以為是個什么好人。”
“大人就是好人。”許景升神色凜然,怒目圓睜,“大人得了錢都是用在了百姓身上,你給個兩三千萬就行了?!?p> “開什么玩笑?兩三千萬,你當(dāng)我是你那么有頭腦?”
“我也沒什么頭腦,但我不賺快錢,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差別。你知我的底,我不知你的底么?”
“好家伙,擱這等我呢?”王直跳下桌子說道:“我只帶了一千萬,借我兩千萬?!?p> “沒了。”
“哪去了?”
“投資未來?!痹S景升傲然挺立,“這既是你我之間的差距,你放心不下眼前的利益,而我看的更加長遠(yuǎn),是十年,三十年之后的事情?!?p> “所以我才和你合作?!蓖踔币卉S而下,微笑道:“明天晚上你請他喝酒,我會送上三千萬兩,話說那小子到底好不好色?”
“以前我也認(rèn)為大人好色,后來才發(fā)現(xiàn),我不知道!”
“廢話真多!”王直轉(zhuǎn)身離去。
許景升看著小妾把碎琴撿起來扔了出去,內(nèi)心想著怎么跟那些商人開口。
次日清晨。
“大人,大人,出事了,你快點出來啊!”柳如云端著紫砂壺,坐在門口鬼嚎。
嚎一嗓子喝一口,再用扇子扇兩下,而后接著鬼嚎。
魏旭提著褲子沖出房間,厲聲問道:“怎么了?你家死人了?一大清早在這里鬼嚎?我發(fā)現(xiàn)自從我回來之后,你小子就天天有事就嚎?!?p> 柳如云傻笑道:“這還早?都該吃午飯了!這不是有大人么?福建商會來找你了!”
“福建商會的老大是誰?”魏旭系好褲腰帶,侍女從房間中取出衣服幫他穿上。
“許景升唄,還能有誰?這周圍地界的生絲都被收沒了,最遲年底就沒生絲可用。他們希望你去織造局討點出來!”
“想什么呢?織造局是萬歲爺?shù)腻X袋子,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了織造局,你有幾個腦袋?”魏旭穿好衣服之后大步向外走去,“他們在哪?”
“醉仙樓,安全賤商求人辦事的時候才會挑選最好的酒樓!”
“正常,換做是我也一樣!”魏旭和柳如云騎馬向醉仙樓而去,“東西都送上去了么?”
“送上去了。大人就等賞吧,就是那個冒煙的和扇葉子,船廠的人不知道怎么加到尾巴上?!?p> 魏旭笑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有三個月時間,慢慢試,要是再試不出來,延誤了戰(zhàn)機,就別怪我手黑。”
“反正原理我都給他們講清楚了,真真的一字不差?!?p> “那就好!”二人快馬揚鞭,官道中間基本沒有行人,也沒人敢走在中間,畢竟這里是官府快馬的通行道路,撞死了也不賠錢。
但道路兩旁卻有不少商販和行人,他們保證了一個城的正常運轉(zhuǎn)。
走車賣漿,自古以來都是華夏的重要經(jīng)濟支柱和維持社會運轉(zhuǎn)的重要方式,每個人都在不自覺的從社會中獲取,并維持社會的運轉(zhuǎn)。
這不以人的意志而轉(zhuǎn)移,可稱之為天道。
醉仙樓,福建第一大酒樓,高三十米,六層,裝修富麗堂皇,外層和巨大的柱子都用金紙包裹,里面的人也是形形色色。
外面的食客多為百姓,茶飲粗淡,煙火濃厚,卻不失地方特色。
一層都是一些個體商也有點閑錢的人,喜歡聽著快板說書品些不算有名的香茶。
二層的人是一些小商人,胸懷大志,喜愛談天說地,暢想未來,可年紀(jì)稍大點就悶悶不樂,沉默寡言,畢竟社會的毒打一般人真受不了。
三四五層,分別是可入商會的商人,官員,大商戶。
而這六層,只對一個人開放,醉仙樓的老板——許景升。
偌大的房間中,煙霧伴隨著琴音飄蕩,舞女們在桌前起舞,曼妙的身姿吸引了不少商人。
許景升坐在中間,品著香茗,等著魏旭。
孫開才坐在他身邊一動不動,還在生昨天的氣。
“大人請進,各位都在里面侯著呢!”
伴隨著門童的喊聲,眾人全部齊刷刷站起身,待到魏旭進來之后,他們立刻行禮,搞得跟黑澀會老大來了一樣。
許景升已經(jīng)來到門口,臉上堆滿了笑,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大人,請上座?!?p> 魏旭沒有回他,直接走到中間的桌子坐下,面對著戲臺。
侍女們端著酒水而來,輕紗縹緲如煙,侍奉著他們飲酒。
“你把這里搞得跟仙境一樣,你也修道?”
“萬不敢與皇帝一般,我只求個長生,修的也不是道,是內(nèi)心的欲望?!痹S景升舉起酒杯笑道:“大人,我敬您一杯?!?p> 酒過三巡之后,那些商人不斷眼神暗示許景升快點問。
但他似乎并不著急,幫商會是因為有利可圖,可巴結(jié)好魏旭,就不單單是利益那么簡單了。
“大人,您已上任,不知何時辦上任酒?”
這是官員們的一個不成文規(guī)定,一般都是在完成一項不錯的政績之后,開個酒會慶祝一下,同時裝逼。
但后來就演變成了貪官受賄的一種手段。
“這不還沒搞出政績么?”魏旭笑著對他挑眉,舞臺已經(jīng)搭建完成,戲子們開始登臺表演。
表演的是很火的《木蘭從軍》,從戲腔中,他無法分辨出唱戲的“木蘭”是男是女,但無論男女都絕對是個顏霸。
“那大人是準(zhǔn)備什么時候辦?”
魏旭用極度蔑視的眼神看了一圈說道:“快了,你們這不是逼著我去辦了么?”
“我們怎敢?”
“你們有什么不敢?”魏旭鼓掌叫好,他是個顏控,也相信,絕大多數(shù)人對一個人的第一印象是顏值。
知道在嘉靖時期如何能快速升官么?
第一步,能經(jīng)常見到皇帝。
第二步,有漂亮的大胡子。
第三步,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京城話)。
這就是夏言給嘉靖留下的第一印象,一個很好的第一印象。
這沒有任何羞恥和鄙視的地方,這是天性,女人喜歡帥氣強大的男性,這樣可以保證能誕生出優(yōu)秀的后代,并且長大。男人也是如此!
“不知大人要如何做?”
“我很討厭什么事情都往大了說,比如說抗倭之戰(zhàn)是民族榮耀之戰(zhàn)。這完全沒必要,對普通人而言,這就是一場生存之戰(zhàn)?!蔽盒褶D(zhuǎn)頭看著他笑問道:“小作坊的絲綢和你們的大作坊哪個好?”
“我們能產(chǎn)出上等絲綢,絕對純盈利,大明中賣二十兩白銀一匹,遠(yuǎn)銷到西洋可以賣到四十五兩白銀一匹。而小作坊絕對不可能織造出上等絲綢,無論是工藝,機械,標(biāo)準(zhǔn)化,他們永遠(yuǎn)都做不到和大作坊一樣!”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有小作坊呢?”魏旭的眼神十分不善,那是一種鄙視和輕蔑,“織造一匹上等絲綢的生絲,你們多少錢收購?”
許景升直接尬住了!
“好,唱得好!”魏旭繼續(xù)鼓掌,他不急。別人求你辦事,你就是大爺。
許景升小聲說道:“五個銅板!”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拜托大聲點,唱戲呢!”
“五個銅板!”
魏旭盯著他冷笑道:“一兩銀子可以換十六個銅板,嘖嘖嘖,無商不奸,把良心賣了賺錢,想不發(fā)財都難呀!如云,接下來的話,記在紙上,背會了受益匪淺。”
“是!大人!”
魏旭無奈嘆了一口氣說道:“種植,采摘,加工,出售,這就是絲綢的四步,你們從種植,采摘,加工開始剝削,把百姓壓榨的一分錢都賺不到,也難怪你們收不到生絲。讓我猜猜你們有什么好辦法吧!你們想改稻為桑對吧?”
許景升點頭說道:“如今之計,只有改稻為桑才能提高我們的絲綢產(chǎn)出,大人你不了解,全世界的絲綢供應(yīng)只有我大明一家,外國人對絲綢的喜愛又超出想象,現(xiàn)在我們是供不應(yīng)求??!”
“為什么不抬價?”
“再抬,我們就無法和他們的羊毛粗麻競爭了!”
“有沒有想過轉(zhuǎn)戰(zhàn)服裝業(yè)?”
“我們已經(jīng)在請人了,以前禁海,我們沒那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