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請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

　　吳珂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

　　它其實早已經(jīng)知道答案，卻沒有‘相信’答案。

　　直到吳珂出現(xiàn)在它的面前，它也仍舊無法理解，這個除了來歷外并無特質(zhì)的普通人究竟是如何突破了那道名為愿望的堅實壁壘。

　　一個人類就算擁有天大的毅力，又怎么可能從愿望被實現(xiàn)的滿足感中逃脫？他們甚至?xí)岢鲂碌脑竿?，然后一頭扎進(jìn)層層【愿望】里再也無法自拔！

　　那或許該稱之為【理想】、【宏愿】，又或者能夠被稱贊為進(jìn)取心。

　　然而這樣美好的事物，這樣優(yōu)秀的資質(zhì)反而會在這個空間里變成沉重的枷鎖。優(yōu)秀的人類反倒會因為自己的杰出而深陷其中才是。

　　可是吳珂，他憑什么？

　　【為什么？】

　　沒有情緒，只有疑惑的它直接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為什么吳珂能夠脫離他的愿望？】

　　“你這算是問我么？”作為它此時唯一的聽眾，吳珂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但是你要我理解的話，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幻境缺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什么？】

　　“缺了過去?！眳晴媛柫寺柤纭?p>　　“愿望這種東西是未來式的。說得簡單一點，就是要向前看才能望見的事物。如果我們能一味地朝前奔跑倒還好說，可是人這種生物啊，怎么可能永遠(yuǎn)只向著前方呢？”

　　“比如在實現(xiàn)一個目標(biāo)后回望為其努力的日日夜夜，比如在故地重游時憶起往昔的點點滴滴，還比如沒由來的思念，和受過挫折后以過去的種種重振旗鼓。如果說愿望要代表一個人將要去向何處，那么過去就代表這個人為何要去向那里?！?p>　　“沒有過去作為支撐，愿望也就不再具有你想象中的力量。因為它無法扎根，它就是一座飄在空中的樓閣，看似華麗，但只要風(fēng)稍微大些，就會被摧殘得七零八落?！?p>　　“我猜你肯定以為我好幾次想到要回家，是因為無法承受而選擇逃避。但說實話，想回家只是一個浮于表面的形式，它起到的作用大概就像——真想回家啊！如果能回家，就可以不用理會這么狗屁倒灶的事了?！?p>　　“它聽上去像是逃避，其實對我來說并不是這么回事。因為我這個人是真的能從中獲得一些安慰和鼓舞的，我經(jīng)常就是這么念叨之后，轉(zhuǎn)頭繼續(xù)去面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p>　　“所以你明白了嗎？如果缺失了過去，你就無法確實理解我這個人。你可能確實能夠探知到我想要什么，我有過什么樣的愿望，可要是你不先理解我，就無法真正創(chuàng)造出讓我無法逃脫的愿望?！?p>　　見那個聲音保持沉默，來了興致的吳珂干脆繼續(xù)講道。

　　“而且這樣的例子在那個晨曦鎮(zhèn)不也確實存在嗎？女兒和我說的斯塔隆夫人，她也和我說的一樣。我記得她是這么描述的，晨曦鎮(zhèn)是他們這些不愿意消散的人共同編織出的一個夢境是吧？那在你看來，他們的愿望是不是就是不要消失？”

　　“可那只是個浮于表面的形式而已。斯塔隆夫人不愿意消失，是因為什么？是因為她心中還有掛念，她在牽掛她的孩子，她在擔(dān)心她的孩子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將要消失。那個不愿消失的愿望并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她的孩子，達(dá)里爾?！?p>　　“所以在愛爾梅婭將這一層【迷霧】吹開之后，意識到自身結(jié)局，又意識到達(dá)里爾或許平安無事的斯塔隆夫人消散了?？赡苁且驗樵竿馨桑腋鼉A向于是因為她實現(xiàn)了自己真正的愿望，所以心滿意足地放棄了這個虛幻的夢?！?p>　　“哎對啊！你不就在這里嗎？我回答了你這么多問題，那你也回答回答我？”

　　現(xiàn)在的吳珂已經(jīng)不能說打開話匣子那么簡單了，他已經(jīng)近乎于將話匣子打開后然后把出口朝下舉起來用力抖動。

　　自從被卷入這個晨曦鎮(zhèn)之后，他根本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暢快過。那些被所謂的【愿望】安排左右的操蛋時光終于要在此時畫上句號！

　　當(dāng)他與莉安塔分開，與愛爾梅婭分開之后，他便明白現(xiàn)在這個幻境已經(jīng)無法再對他有任何作用了！

　　一座空中樓閣，怎么能束縛得住他這樣一個.....真實的人？

　　下一刻，虛無的白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人影。

　　【‘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p>　　那個人影的出現(xiàn)伴隨著好似從四面八方涌來的聲音。

　　【正如同‘我’無法理解你的回答?！?p>　　【請回答‘我’一個問題，吳珂。】

　　【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哦？”吳珂一揚眉毛，嘴角微微上翹，“真是巧了，不久前我還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呢?！?p>　　“嗯——該怎么說呢？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要是按照我對自己的理解來回答，可能真得說上一陣子。但我大概知道你的一絲，所以我就這么回答你吧——”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p>　　吳珂輕輕一笑。

　　“難道在你的邏輯里，普通人無法破除你的幻境？那你恐怕要失望了，無論哪個普通人都能看破這場關(guān)于愿望的騙局，只不過是花多少時間的區(qū)別罷了?！?p>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p>　　“行，你問吧。問完我就準(zhǔn)備從這里出去了，女兒和莉......奧德莉估計還在等我把她們倆叫醒呢?！?p>　　【請問，當(dāng)這個世界已經(jīng)注定毀滅，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挽救，它應(yīng)該迎來怎樣的命運？】

　　“?。俊眳晴嫖⑽櫰鹈济?，“這種事情不要問我，問你自己?！?p>　　“你想繼續(xù)維持它也好，或者想讓它就此毀滅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妄想將它交托給別人。”

　　他說完后，便向著人影所佇立的那個方向邁出了步伐。

　　僅有人類形態(tài)而無人類細(xì)節(jié)的存在一動不動，任由吳珂從自己身邊經(jīng)過，然后越過了它的身軀，走向那個空無一物的遠(yuǎn)方。

　　“當(dāng)然了?！睂⒁h(yuǎn)行的男人忽然開口，“如果有辦法的話，我還是會盡自己的努力來救一下你口中這個注定毀滅的世界的?！?p>　　佇立不動的人影突然旋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將身體朝向了吳珂。

　　【請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p>　　“哈？剛才不是已經(jīng)回答了嗎？”吳珂停下腳步，有些奇怪地扭過頭，正好看見那個人影轉(zhuǎn)了面向。

　　【你為什么選擇朝著那里走？‘我’并沒有告訴你那里可以離開。】

　　“哦？那要往哪里走？”

　　【‘我’并不知曉讓個體離開此空間的方式?！?p>　　“嗐！所以我隨便挑了一個方向走唄?！眳晴鎿u了搖頭，“畢竟你這地方，要往回走就又跑回晨曦鎮(zhèn)去了不是嗎？”

　　那個聲音沒有再說話，吳珂也不再停留，在滿目的白色中不停向前。

　　直到一種猶如深陷泥沼般的阻塞感撲面而來......

　　吳珂又一次睜開了眼睛。這一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竟然在頭盔里邊，一時間反而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畢竟在面對那個不知名的存在時，他身上穿的還是自己工作用的制服。

　　我這是......出來了？

　　頂著那種怪異的阻塞感，吳珂開始低頭查看自己身上的裝備。熟悉的甲胄還有熟悉的盔內(nèi)顯示屏，徹底將他的心思拉回到了那個，不知道該不該說是闊別已久的游戲世界。

　　他又急忙向四周望去，但那種阻塞感遲滯了他的動作，使得吳珂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慢動作鏡頭里一樣。

　　難道這就是真正的晨曦鎮(zhèn)嗎？他不禁猜想，此時他所遭遇的情況是不是就是奧德莉在臨行前說的——時間停滯。

　　不過，那應(yīng)該是動不了了才對吧？吳珂琢磨了一下，但沒能琢磨出所以然來，只能感慨一下大自然世界的奇妙。

　　雖然行動被大大地遲滯了，但吳珂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他想找到的——愛爾梅婭以及奧德莉。

　　她們兩個的穿著和出發(fā)前的一致，倒也成了一種確實回歸的佐證。不過，兩個女孩似乎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動也不動地躺倒在這片郊野的土地上，如果不是還能感受到她們的心跳，甚至有種她們已然長眠的錯覺。

　　什么？你問吳珂怎么感受到的心跳？

　　摸手腕啊。

　　哦，那應(yīng)該叫脈搏是吧？

　　總而言之，吳珂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兩個姑娘一手抬一個，扛上雙肩。得虧奧德莉沒有給肩甲裝什么倒刺，不然還真不好辦。

　　帶上兩人以后，吳珂朝四周又張望了一圈，按照自己在幻境晨曦鎮(zhèn)的記憶，開始向著現(xiàn)實中的晨曦鎮(zhèn)走去。

　　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找個地方將女孩們安置下來。就算要去調(diào)查真正的晨曦鎮(zhèn)的情形也不能把她倆扔在野外以地為床。更何況，她倆也差不多該醒過來了才對。

　　吳珂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將她們帶回了愛爾梅婭曾經(jīng)的家。

　　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那座房子在真正的晨曦鎮(zhèn)里亦無主人，但沒有主人自然也就代表無人收拾。當(dāng)吳珂用力拿腳頂開房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里頭幾乎什么也沒有，別說是可以安置女孩的床了，就連唯一的一張桌子......

　　還斷了一條腿。

　　這特么，上一任戶主誰??！吳珂有點想要吐槽，怎么這屋里干凈得跟賊光顧過了一樣？

　　短暫的糾結(jié)過后，吳珂決定還是算了，既然條件艱苦，那就先湊合一下。

　　于是他用腳將桌子慢慢掀倒，然后用力將它剩下的那三條腿全部踩斷。確認(rèn)桌子能保持大致的穩(wěn)定之后，吳珂將女孩們放到了桌上。

　　做完這件事后，他又嘗試著用語言和搖晃喚醒二人，但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看來，只能是等她們自然醒了。吳珂嘆了口氣，起身走出屋外。

　　那么現(xiàn)在，該看看這個真正的晨曦鎮(zhèn)是什么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