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充滿強烈感情色彩的演講在團員們中激起了不小的反響。葬禮結(jié)束后，團員們紛紛迅速投入對控制區(qū)緊急狀態(tài)的準備工作當中。老狼的遺體也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火化。
眾人迅速散去，彼得也正要回去，理查德卻示意彼得留下。
“……彼得隊長，能否借用你一點時間？”
“當然。”彼得點了點頭，理查德就轉(zhuǎn)身向電梯走去，彼得加緊腳步跟上。
老狼的葬禮是在內(nèi)務部大樓內(nèi)舉辦的，兩人走進的電梯可以直達理查德的辦公室，但是理查德卻并未按下更高的樓層，相反，電梯開始向下運動。
兩人沉默著，共同看著顯示屏上數(shù)字從2跳到B1。
電梯門緩緩拉開，理查德率先走出，彼得緊隨其后。這是彼得第一次來內(nèi)務部的地下區(qū)域。地下一層沒有什么新奇的東西，只是一些車輛，某些內(nèi)務部日常工作相關的設施而已，但理查德只是從它們面前走過，并不逗留。
很快，從一個角落的墻上，理查德推開了一扇并不起眼的暗門。暗門后是一條狹窄、幽暗的長廊。順著長廊一路走下，兩人來到另一扇密碼閘門前。
理查德把手放在了掃描鎖上，又把右眼湊到一旁的貓眼上，兩秒之后，密碼鎖迅速解禁，那扇密不透風的閘門緩緩向一旁拉去，沉悶的金屬聲，讓彼得想起了身在腦葉公司設施中的那段過往。
“Andres？”彼得悄悄地問道。
“掌靜脈加角膜紋密碼鎖，屬于較高安保等級。”
理查德拄著失樂園杖，一步步走了進去。腳步聲回蕩地下室中，預示閘門后空間的廣闊。彼得迅速跟上。
灰暗的色調(diào)充斥著整個空間，除了腳步聲，只剩下排氣扇嗡嗡地轉(zhuǎn)悠著?；」鉄敉渡湓诜椒秸拇罄硎?，反射出點點白皙的亮斑。
呈現(xiàn)在彼得面前的，是一座地下墓園。
“這里是……”
“烈士們的永眠之地?！崩聿榈鲁林曇簦^續(xù)向墓園深處走去。他的身影在彼得眼中逐漸變小，露出了站在層疊墓碑中的歐若拉，莎娜，和安保部部長李先生。
理查德走了到了他們身邊，站定了腳。彼得遲疑著要不要跟上去。
“幾位，我?guī)砹吮说孟壬?。”說著，理查德轉(zhuǎn)過身來，示意彼得跟上來。
走上前去，彼得看到眾人所簇擁的那塊墓碑上，刻著老狼的稱號。墓前已經(jīng)擺滿了各色的花朵，
聚集在這里的都是曾經(jīng)在探索隊里和老狼共事過的人，或是理查德這樣和老狼有著不小淵源聯(lián)系的，彼得在這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彼得，知道我們?yōu)槭裁唇心銇磉@里嗎？”莎娜轉(zhuǎn)過身，面朝著彼得問道。她的表情格外嚴肅。
“……因為我應當接過狼先生的責任?！?p> “不止如此?！鄙葴惤诵?，臉上依舊嚴肅，“彼得，我知道，你很厲害。你不僅認識當年血霧的學生，自己還能把E.G.O使用得如此輕松。你一定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以及整個Egoist團最大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我希望你能接過狼先生的擔子，傳承他的精神。所以，我們最終決定，將E.G.O‘郁藍創(chuàng)痕’托付于你?！鄙扰牧伺谋说玫募绨?，李先生捧著一套殘破、但疊的整整齊齊的E.G.O走上前來。
那只末端被往昔浸成血紅色的狼爪，如今已經(jīng)破敗不堪：拇指的利爪折斷，食指和無名指已經(jīng)過度磨損，中指的爪尖已然褪色，連手背也被切出幾道口子。那套護甲上也遍體鱗傷。它們就如同老狼的逝去一樣，失去了恢復往日光澤的可能性
“收好它吧……幫狼先生報仇的同時，記得保護好身邊的人?！鄙扔钟昧ε牧伺谋说玫募绨?，鄭重地點了點頭。
彼得小心地接過了這套E.G.O。
它已經(jīng)失去了許多東西……但老狼數(shù)不清次共鳴，在這套E.G.O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單純是捧著這套E.G.O，彼得就甚至感到有個溫和、猶豫、又屬于一名戰(zhàn)士的目光，正從四面八方注視著自己。
“彼得先生？你還好嗎？”
彼得立刻睜開了眼睛。他似乎感覺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東西。
噢，對了，自己好像很久以前還約定過要和陳海最后一次交換情報來著……
“抱歉，剛才有些走神。我們走吧?！?p> 十分鐘后，彼得回到了外務部休息室內(nèi)。休息室中，除了艾什莉正坐在沙發(fā)里悶悶不樂外空無一人。
隨手帶上門，彼得捧著那套E.G.O，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她身邊。
艾什莉似乎很出神。她百無聊賴的撥弄著自己纖細的手指，吐氣如蘭，但她的氣息似乎有些顫抖，嘴里還時不時嘟囔著：“……又是這樣，我還是誰都保護不了……”
“艾什莉?！北说幂p輕喚了她一聲。艾什莉卻無動于衷，依舊撥弄著手指。
“艾什莉？”
“咿呀！”艾什莉嚇了一跳，她差點從沙發(fā)里蹦出來，“別、別嚇我啊，前輩！”
“現(xiàn)在感覺如何？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彼得問道。
艾什莉立刻表現(xiàn)出往日一般的活力滿滿，她拍著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說道：“嘿嘿！當然沒有！我的治愈魔法可是很厲害的！”
話里中氣十足，她的身子看來確實沒有大礙，但是這語氣仍然帶著稍許生硬……
“……你還好嗎？”
“我好得很呢！前輩！”她努力抬起了眉毛，揚起腦袋。
“……”彼得沉默著凝視著艾什莉的眼睛。
艾什莉的眼神立刻開始有些慌張地躲閃起來。
她不擅長偽裝，向來如此。
“艾什莉，不這樣也沒事的。”
“前輩在說什么呀，哈哈……”她的眼神中更加有些膽怯地躲閃起來。這只讓彼得更加心疼。
是啊……自從她還是異想體時，她就是這樣了……
彼得緩緩放下手中那套殘破的E.G.O，望向了窗邊。老狼的身影恍惚間還倚著那里抽煙。不過他很快注意到，艾什莉?qū)χ翘譋.G.O露出了困惑而惆悵的表情。
這只是一瞬，艾什莉立刻恢復到活力四射的狀態(tài)。
“今天晚上，我們?nèi)コ曰鹜绕蛊拱?！”艾什莉蹦蹦跳跳地跑到彼得面前。老狼方才陣亡不久，她的演技非常拙劣。這只讓彼得更加認識到她對身邊同伴生死的在意。
在擁有了完整的靈魂后，她在“魔法少女”的身份之外，又獲得了“人類”的身份。所以她的意志盡管幾經(jīng)歷練，相比最初還是變?nèi)趿恕?p> “夠了，艾什莉，我不喜歡你這樣?！北说冒櫫税櫭碱^，坐到了沙發(fā)中。
艾什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彼得，她眼神中虛偽的熱情下是掩飾不住的迷茫。所以彼得輕輕拍了拍身邊，讓艾什莉坐到自己身畔。
“……”
“……說點什么吧，什么都可以。”彼得輕輕把一只手搭在艾什莉另一邊的肩膀上。
“……”
艾什莉只是低下頭。她已經(jīng)在這里徘徊了很久，這點刺激還不足以讓她吐露心聲。
“……我們是戀人，不是么？”
“前輩……我……我不明白?！弊罱K，艾什莉放棄了繼續(xù)硬撐，她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彼得輕輕拍了拍她，鼓勵她繼續(xù)。
“……為什么我身邊的人，永遠……永遠留不住呢……就像、就像曾經(jīng)的那些前輩們一樣……是我太怯懦了嗎？我……都怪我，我……都是因為我沒有、沒有留下……我……”她越來越激動，雙手一下子抱住了腦袋——困惑、不甘、悲傷、自責、恐懼壓抑已久的莫名其妙的情緒在此刻如同洪水般涌出，她最終還是迎來了她的崩潰。
眼淚奪眶而出，在潔凈的臉龐上留下動人的小溪。此刻，她無助地癱坐在沙發(fā)中，任憑淚水順著白皙的肌膚滑落。就連憎惡似乎也拋棄了她——她每一次都盡力奮戰(zhàn)，但她所保護的人們無一幸免，她甚至感到自己成了一個詛咒。她已經(jīng)無力反抗。
“為什么……眼淚，就是止不住呢？”
緊接著，她感到自己被有些命令意味地拉了過去，一下子靠在一個熟悉的肩膀上。無處安放的心靈似乎找到了依靠。
可能這就是戀人間的相互扶持吧？這次又輪到彼得了。
“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最后還是……退縮了……”
“有些時候，身邊的人的死，不是因為你沒能護好他們，而是因為有人來殺死他們。”
“……”
“而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哭泣?！?p> “……”
“在哭完之后，我們要擦干眼淚。”
“……然、然后呢？”艾什莉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問道。
彼得沉吟了兩秒。
“然后……讓惡徒付出應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