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堆腥臊
那被人拿住的可是她親兒子,哪能說不管就不管了。
牛愛芳見外甥女不當事,親家也是打算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那可就沒法了。
借不到錢,她兒子可就要叫人給打死了。
當下祁家院里就響起了一陣哭天震地的哀嚎聲:“哎喲,我那苦命的兒子可怎么辦啊,他以前最聽你的話了,你這個做姐姐的卻不打算救救他,好狠的心喲,果然嫁了人就忘了娘家人了是吧,嫌我給你丟面了是吧!”
婦人談話,祁爺爺一向是不參與的,這下他正帶著重孫小蟲在一邊玩耍,這下聽到牛愛芳的聲音,他實在忍不住了。
什么東西也敢到他祁家來撒野,是當他不在了么。
牛愛芳看到一臉威嚴的祁家太爺走過來,他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杵在地上,像是重重敲在人心上,祁家老太爺年輕時也是做過里正,在村里素有威望,只是老了老了精神不濟了,這才退下來。
她一下呆住了,心里實在犯怵??墒窍氲絻鹤樱瑹o論如何也要豁出去了。
林安安走過去扶祁爺爺,卻被他一手擋開了,還狠狠瞅了她一眼,似乎在說:都是你惹出來的。
“沒有的事,舅媽你快起來”林安安又轉(zhuǎn)頭去拉牛愛芳,她卻非是不起,只在地上亂扭,弄得滿地的塵屑飛揚。
“我這沒良心的外甥女??!你爹你娘死了之后,你平心而論,我是怎么對你的,你嫁了人倒不認娘家人了,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說著說著,就著袖子抹起了眼淚。
“林家媳婦,你當我祁家年輕力壯的男人都出門干活了,就上門來欺負她們,可是不把我這個老爺子放在眼里”祁老太爺重重敲了一下拐杖,聲音沒有情緒起伏道。
牛愛芳的粗布衣衫都磨出了印子,一臉的刻薄尖酸。
“沒有,實在是兒子有難,做娘的不得不豁出老臉來給他求活路”
十里八鄉(xiāng)住的都是十分近的,這下祁家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熱鬧總是要大家伙兒一起看才有意思。
鄰里街坊的可沒想著要勸架的,說話間還不忘添油加醋一番。
人群里的王大娘問旁邊人是怎么回事,她旁邊的另一個婦人道:“林家的上來打秋風了不是,一個月總要來一兩回的”
“只是以前都是藏著掖著,大家都不知道,今天林安安倒是奇怪,把她娘家的事情擺在明面上了”她嘴里吐出了一顆瓜子皮道。
“可別是有什么難事兒,在這地上撒潑打滾兒也難看”
“那好歹是自己舅媽呀!怎么也不管管”
“心真硬??!”
牛愛芳見站在自己這一方的人越來越多,這下就更有底氣了。
她心里打著精明的算計,今兒一定得把那玩意兒弄到手。
林安安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只好對著牛愛芳道:“舅媽不是我不愿意幫你,實在是表弟這次賭錢,欠的太多了,整整五十兩,那時我們幾年的口糧,我屋就在旁邊,要不您進去搜,搜到什么值錢的,您就拿走吧”
乖乖,五十兩。還是賭錢賭輸了的,那牛愛芳可真有臉叫外甥女貼補。
農(nóng)家人一年不辭辛勞,數(shù)字就是最直擊要害的利器。
這下子風向一下子倒向林安安那邊了。
“這可是自作自受吶,五十兩可以過活多長時間了”
“就是,她那兒子大家都知道的,慣常是個不省心的,賭錢逛花樓是一樣不落,還都是挑燒錢的玩”
“要這樣的娘家就是拖累,我寧可不要”
“一堆腥臊可太煩了”
牛愛芳一時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都向著她的嗎?怎么轉(zhuǎn)頭數(shù)落起她來了。
她尖著嗓音喊道:“小浪蹄子,我可知道你身上還有你娘留給你的翠玉扳指,那東西值不少錢吧”
林安安不禁冷笑,原來是惦記上她娘留給她的遺物了。這牛愛芳可真是貪心。
還好早在今兒祁修遠沒出門時,她就解下自己從小戴在脖子上的扳指,給掛到他身上去了。
她跪下來對牛愛芳說道:“舅媽,那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啊,它只是一個念想,你也要奪取么”
說的聲淚俱下,說的字字泣血。
一個思念亡母的女兒就在人們眼前,有什么理由不去同情她了。
人們轉(zhuǎn)頭再去看牛愛芳,只覺得她面目可憎,蛇蝎心腸,連自己外甥女的念想都是滿打滿算的計較,真是貪心。
何況這些年,明里暗里也聽過不少林安安接濟自己娘家人的。
這時候倒打一耙,怪她不懂事了。
“是你的念想重要,還是我兒的命重要”牛愛芳見沒人為自己說話,不由得著急,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一下子,人群嘩然。
林安安聽到這話,顯得面色蒼白,嘴唇都直哆嗦,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不乏有人心疼起來。
“攤上這么個舅媽,上輩子倒了什么霉”
“真可憐”
林安安心想,不如趁此和林家斷了往來,省得一家子吸她的血。
她拿著牛愛芳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對她說:“舅媽,你摸摸看,看我的扳指還在不在,早就叫表弟給拿去賭花了”
牛愛芳依言摸了摸,果然見她脖間空無一物,這臭丫頭是從來不會把那東西離身的,除非被人拿走了。
“舅媽若是不信,也可回去問問表弟,或者在我屋里搜搜,看看有沒有你要的翠玉扳指”她聲聲帶著哭音,哭來肩膀一聳一聳的,人又單薄,好似一顆殘柳一般,下一瞬就要倒去。
林家絕對是有錢贖人的,無論是典當,變賣田產(chǎn),到她這里不過是不想花他們的一分錢,而是想叫她把自己身上最后一點值錢的東西給弄走。
牛愛芳見林安安這般不給面子,還真的去她住的西屋好一陣亂搜,除了翻出一些破衣爛衫,確實是什么值錢東西都沒有。
這臭丫頭什么時候這么窮了。
不過她還是悄悄把林安安用的那些發(fā)簪、耳環(huán)、水粉都給揣在懷里了,等到出門,見眾人都看著她。
她倒怪不好意思的,過來牽起林安安的手,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嘴里說道:“舅媽再想想別的法子”
本以為這一場鬧劇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林安安可不能讓她稱心如意。
她看著她肚子上的鼓包,心下一合計,突然往前一撲,扯開了牛愛芳束衣服的帶子。
嘩啦啦——
大家都看見了,只見從牛愛芳的肚子下方掉出來許多年輕婦人的發(fā)簪、耳環(huán),一盒盒的水粉。
剛才他們可是看見的,進去的時候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出來就鼓鼓囊囊的,這是公然拿外甥女的私物啊。
林安安哆嗦著嘴唇,大作驚訝道:“舅媽,你拿我這些東西做什么?”
“說不定可以賣點錢,救救你表弟啊”
牛愛芳硬著頭皮道,她可沒想到這丫頭會往她身上生撲。本意是拿了東西轉(zhuǎn)身就走,沒成想這死丫頭竟然讓她在人面前下不來臺。
“愛芳?。∧愣亲娱_了”有人打趣道。
牛愛芳回頭,怒目圓睜“再講,我就把你的嘴撕了!”
林安安做出心痛的樣子,臉色蒼白,道:“舅媽,我這些東西……不值錢”話還沒說完,人就像是風中落葉,輕飄飄的就倒了下去。
這時候人們才發(fā)現(xiàn),林安安大約是個病中的人,頭上還纏了一圈繃帶,只是她平常潑辣慣了,哪里會想到她這么經(jīng)不住事。
這可把牛愛芳嚇壞了,她瘋狂擺著手道:“可不關(guān)我的事??!我都沒碰她”
顯然這話是不具備說服力的,這么多人的眼睛都不是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