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途中為了減輕戰(zhàn)馬的負擔,車尋一行人除了刀劍之外全部丟棄,這使得車尋三人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跑了一個時辰后眼見座下戰(zhàn)馬即將力竭時,車尋不得不下令進行休息。
望著前面戈壁灘上的胡楊林,車尋三人牽馬走了過去,黎云更是一著地便癱軟了下來,大口的喘著粗氣,九死一生的滋味可不好受。
老韓更難受,左臂中了一箭車尋正在為他取箭,戰(zhàn)時沒什么講究,車尋只能將箭頭拔了出來,然后又撕下了一片衣布,給老韓包扎了一下,其余的只能聽天由命了,整個過程中這個叫老韓的關中漢子硬是忍住了一聲沒吭。
車尋可顧不上安慰老韓,他叫黎云好好照顧老韓,自己則是對三人的馬打起了注意。
抬頭看了看還有余溫的秋老虎,車尋知道按匈奴人雙馬的速度來看,就算這次他們僥幸逃脫,等匈奴人再調來獵犬,他們被追上也是遲早的事情,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想想其他的法子了。
看著車尋緊皺的眉頭,一旁的老韓頗有些落寞的說道:“公大夫和小云你們走吧,不用管俺?!?p> 緊接著老韓又看著左臂苦澀一笑,說道:“此箭雖然沒能要了俺的命,但也差不多了,血流的多了,握劍的膀子都軟了,對你們來說俺現(xiàn)在就是個累贅,公大夫何不舍小存大,帶著小云走,給俺留下一把劍和弩,俺來拖住這幫狗鼻子的匈奴人,俺韓奎也算是為陛下盡忠了?!?p> 老韓自嘲一笑,又道:“俺跟著大將軍打楚蠻子,砍過趙蠻子,沒想到竟然折在了胡兒手里,哎,只求公大夫回國后,讓國府善待俺的妻兒老小便好。”
說道最后儼然有了一絲決絕的味道。
“好。”
“公大夫你....”
黎云一副不敢相信的眼光望著車尋,還想繼續(xù)說便被車尋打斷。
“好主意,我怎么沒想到呢?金蟬脫殼,你們等著。”
車尋像是一個絕望之人看到了曙光,直接撇下老韓和黎云兩人,沖向了三匹馬的旁邊,將僅剩不多的水和粟米喂給了戰(zhàn)馬。
然后車尋轉身對著老韓和黎云道:“快!把衣服脫了,綁在馬上,黎云把染了老韓血的衣物全部用繩子綁在馬上,在將地上的血跡用土埋了,我去找點馬糞、牛糞來?!?p> 望著車尋急匆匆的跑來跑去,干的不亦樂乎,老韓和黎云也知會錯了意,黎云將老韓扶坐在一旁的樹下,麻利的跟了上去。
待一切都搞好了以后,好奇的黎云急不可耐的問道:“公大夫這樣做有什么用?。俊?p> 車尋黝黑的臉龐帶著笑意,他輕輕拍了拍愛馬,三匹沒有任何束縛的戰(zhàn)馬慢悠悠小跑了起來,因為是軍馬的緣故,受過訓練的三匹馬按著車尋指引,奔著南方而去。
看著遠去的馬影,車尋知道現(xiàn)在是需要給部下打打氣了,不然悲傷的情緒,會很快摧毀人的求生意識,車尋輕笑著對著黎云說道:“這幾匹馬才是我們能不能逃出去的希望?!?p> 說完他又笑道:“好了黎云、老韓將這些馬糞、牛糞抹在身上吧,幸虧這里是個樹林,不然這些東西你別說還真不好找?!?p> 看著車尋和老韓將臭烘烘的糞便往身上抹,黎云畢竟年紀小根本無法忍受,苦澀的說道:“公大夫我下不去手?!?p> 車尋起手就將馬糞便拋給黎云,邊往自己身上抹著,邊解釋道:“三匹戰(zhàn)馬上有我們的氣味,匈奴人借用獵狗追蹤,你不抹點獵狗習以為常的東西,又怎么能瞞過匈奴人,快,趕緊抹。”
無奈的黎云只好將臭烘烘的糞便抹在了身上,待一切準備妥當,三人才向著西方而去。
車尋其實是在賭,他賭自己金蟬脫殼的計劃能夠成功,三匹戰(zhàn)馬能成功吸引住匈奴騎兵的追擊,不然他們放棄馬步行的決策,只會將三人更快的帶向死亡。
事已至此車尋也顧不得許多,這是能擺脫獵狗和匈奴追兵最好的方法了,可惜車尋不是草原人,他漏算了一點,那就是飛翔在天空中的眼睛。
朝魯帶著匈奴騎兵們趕來車尋曾經休息的胡楊林時,獵狗們紛紛朝著南方奔去,朝魯甚至在胡楊林中發(fā)現(xiàn)了很多秦軍斥候往南去的痕跡,以朝魯追尋的經驗來看,本來狡猾的狐貍又怎么可能一下子變成愚蠢的兔子?破綻百出。
朝魯伸手阻止了準備追擊的匈奴騎兵,對著剛剛趕來的訓鷹人恭敬的說道:“請鷹爪大人出鷹吧?!?p> 叫鷹爪的男人長得極丑,臉上盡是爪痕,不過他的左臂上卻駐足著一只神駿的獵鷹。
鷹抓用右手在牛皮袋里取出了一塊拇指長的新鮮肉條喂給了獵鷹,看著獵鷹進餐的同時鷹抓一邊用右手撫摸著獵鷹,一邊則從嘴中發(fā)出晦澀難懂的聲音,仿佛是在跟獵鷹交流似的,一旁的朝魯和匈奴騎兵都是恭恭敬敬的等待著,在匈奴人眼中鷹就是神的使者高貴無比。
等待獵鷹悠閑地吃完肉條,鷹抓順勢將左臂默契一抬,獵鷹乘勢而起,展翅翱翔。
不久后,獵鷹從空中傳來了啾啾的鷹啼,朝魯興奮的看向鷹爪,鷹爪道:“在西方?!?p> 朝魯大聲的吆喝一聲,領著匈奴騎兵就沖向了西邊。
扶著老韓的車尋一聽見鷹啼便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催促著老韓和黎云加快腳步,但兩條腿的人又怎么能跑過四條腿的馬,僅僅花了半個時辰朝魯?shù)尿T兵們便追了上來。
眼見走不脫,老韓抽出青銅劍大吼一聲,沖向了追擊而來的朝魯,朝魯也不是占便宜的主,阻止了騎士們的射箭,抄起一把戈就向著老韓沖去。
電光火石見只聽見噗的一聲,利器穿透肉體,朝魯占盡優(yōu)勢一戈直接將老韓挑死。
就在朝魯殺老韓的時間,其余匈奴騎兵沖向了車尋和黎云,車尋揮劍黎云使矛連殺兩名匈奴騎士,但好虎架不住群狼,雙拳難敵四手,一支長矛乘著車尋不備刺向車尋后背,車尋只聽著噗的一聲,轉頭一看倒在他懷里的是黎云,黎云用身體為他擋住了矛刺,紅著眼的車尋順勢甩出手里的青銅劍,一劍刺死了使長矛偷襲的匈奴人。
扶著滿嘴是血的黎云,車尋鐵一樣的漢子也不免流下了淚水,倒是倒下的黎云看得開,顫顫巍巍的笑著說道:“秦法云.....主官身死....全隊連坐,禍及家人,我可不想家人被連坐,商槐的事我想開了.......但太晚,車大哥我想我娘了.....”
看著懷里死去的黎云,車尋仰天大吼:“不!不!??!”
發(fā)狂的車尋本想提劍再戰(zhàn),可匈奴騎兵早在朝魯?shù)陌凳鞠虑那拿搅塑噷ず蟊常柩咐字畡菀允只逗莺萸迷诹塑噷げ弊由?,車尋應聲倒地?p> 看著這一切朝魯不免感慨,都是一樣的戰(zhàn)士,說不定明天倒下的便是他了,不做感嘆朝魯翻身上馬,命令道:“厚葬這兩個秦國人,將打暈的秦國人帶枷入籠,送往單于庭聽候調遣?!?p> “諾?!?p> 秦軍大營。
此時已是傍晚,用過晚飯的秦軍將士們正加緊訓練,戰(zhàn)士們拼殺的嘶吼聲和馬鳴聲不絕于耳。
中軍大帳中只有一老一少兩人在此飲酒,年輕一點的青年人面色如玉穿著白袍,身上掛玉處處透露出一股華貴之氣,而另一個身穿黑色將軍甲的中年人面色剛毅,一邊小口小口的抿著酒,一邊借著昏暗的牛油燈看著一卷卷竹簡,這些竹簡都是各營斥候送上來的消息,二人便是此次秦軍北伐的頭腦公子扶蘇和上將軍蒙恬。
看著努力往牛油燈上湊得蒙恬,扶蘇不禁感慨道:“將軍勞苦功高,時至夜色還依舊如此辛勞,實在是讓蘇羞愧?!?p> 蒙恬放下手中的竹簡,笑道:“公子謬贊了,老夫也只是聽天命盡人事罷了,我大軍出關以來,在草原上游蕩月余,耗費糧餉頗多,卻毫無尺寸之功,臣又何敢言苦,而且朝中也對臣頗有微詞,好在陛下英明,否則說不定老夫這個官早就讓人給擼嘍?!?p> 說著蒙恬將左手邊上的竹簡遞給了扶蘇,又道:“這是舍弟前日寄來的家書,對臣也是頗有微詞,言臣切勿居功自傲,擁軍自重,又言咸陽倉全倉都以告罄,北伐甚是徒費錢糧,催臣盡早與匈奴主力決戰(zhàn),但臣現(xiàn)在連匈奴主力在那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決戰(zhàn),哎,為之奈何?!?p> 扶蘇看了看竹簡也是輕嘆一聲,朝中對他的壓力也是與日俱增,昨日父皇還派人申斥了他,意思無非是要他督促蒙恬進軍,但茫茫草原要尋找匈奴主力又談何容易。
不死心的扶蘇還是問道:“上將軍派出的斥候可有消息?”
“派出去了十路斥候回來了五路,四路盡折于草原,而且也未探明匈奴主力方向,迄今為止只有車尋之隊尚不知。”
扶蘇將手中的竹簡放在桌案上,起身走出大帳望著黑夜中的明星,喃喃道:“難道天意如此?天不佑秦?”
就在此時報令兵吆著長音跪在了中軍帳前,道:“報公子、上將軍,車尋隊斥候探明匈奴主力方向,現(xiàn)在回來了?!?p> 扶蘇聞之大喜,而蒙恬直接沖出了帳外,急切的問道:“快叫車尋來見我,快?!?p> 報令兵面色有難說道:“將軍,車尋公大夫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是隊中一個斥候商槐?!?p> 蒙恬面露沉色道:“嗯?那叫他來見我?!?p> 報令兵忍著滿頭大汗壯著膽子說道:“將軍恐怕也不成,商槐的雙腳跑沒了?!?p> 看蒙恬不明所以,報令兵趕緊解釋,原來商槐離了車尋后為了趕緊返回秦軍大營,本來要兩天的路程他卻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跑到了,途中戰(zhàn)馬被累死,他就用腳跑,直至將消息早日送至秦軍大營,因為商槐始終記得車尋的最后一句話,你越早到我們說不定還有一絲活的希望。
聽完商槐的故事后扶蘇潸然淚下,蒙恬面目正色道:“真勇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