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夜深邃而漆黑,除了天空中昏黃的月色,就只剩下呼呼大風(fēng)聲刮過,時不時風(fēng)聲中還會夾雜幾聲狩獵的狼嚎聲,這是草原上最平常的夜。
匈奴大營西北一片不大的樹林里,跑了一整天的李欣、呼楞爾樂、帖木爾三人圍坐在篝火旁,望著噼啪作響的火焰將兔肉燒的金黃,無人說話,六只眼睛只是盯著跳動的火焰和兔肉,誰都不想打破此時的寧靜。
此時李欣心里說不上是開心還是失落,雖然成功的離開了營地,也找到了自己要去的目標(biāo)-秦國,但他卻高興不起來,如果說現(xiàn)在和呼楞爾樂、帖木爾分道揚鑣,他獨自一人肯定走不到秦國就會被草原狼分了尸。
望著烤金黃的兔肉,李欣不禁想起了帖木爾百發(fā)百中的箭術(shù)和御馬術(shù),呼楞爾樂的野外生存術(shù),如何找到水源,如何在草原上不迷失方向等等他都手到擒來。
失去匈奴大王子的名號后,呼楞爾樂和帖木爾會跟著自己去秦國生活嗎?畢竟他們可是地地道道的匈奴人,秦國對于他們來說是異國他鄉(xiāng),說不定還是敵國,李欣可清楚的記得賈誼的《過秦論》上說過的兩句話:“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抱怨。”
秦始皇派蒙恬筑長城,驅(qū)逐匈奴七百余里,打的匈奴丟盔棄甲丟了最肥美的河套草原,雖然對于秦國來說是天大的勝利,但對于匈奴來說卻變成了奇恥大辱和亡族滅種,這種情況下帶著呼楞爾樂和帖木爾去投靠秦國,李欣可真是提著燈籠去廁所了。
在不知道秦匈大戰(zhàn)打了沒的情況下,李欣不敢貿(mào)然的給呼楞爾樂和帖木爾露出底線,誰都怕死李欣也不例外。
李欣心中糾結(jié)時,帖木爾突然說道:“烤好了?!?p> 隨后他起身拔出隨身的腰間短刀,卸下一只兔后腿遞給李欣,然后才和呼楞爾樂兩人吃了起來。
李欣嘴里嚼著沒放佐料的兔子肉,吃慣了現(xiàn)代五味俱全的食物,這兔子肉對于李欣來說味同嚼蠟,不過他還是竭力大口大口的撕咬著兔肉,因為對他來說現(xiàn)在活下去才是第一位。
大口嚼著兔肉,同時李欣的思緒還在飛快跳轉(zhuǎn),腦海里細細回想著穿越過來的這一天,他在尋找,怎樣才能將呼楞爾樂和帖木爾兩人綁上自己的戰(zhàn)車,畢竟對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匈奴大王子的他來說,三人的主仆關(guān)系脆弱不堪。
帖木爾和矢竺格有著殺父之仇,幫帖木爾報仇就可以解決帖木爾的問題,至于呼大爺,聽他說從大王子剛出生就跟著了,對大王子可比兒子還親,既然這樣不如打打感情牌好了。
想好一切李欣看著呼楞爾樂和帖木爾兩人都吃完了兔肉,才慢慢的開口道:“呼大爺、帖木爾你們兩人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最先答話的是呼楞爾樂,呼大爺很干脆的表示,他會一直跟著李欣,直到自己老死被天葬。
李欣聽后很感動,對著呼大爺報以一個謝意的眼神后又轉(zhuǎn)頭看向帖木爾。
帖木爾沉默了一會,年輕人目光有些躲閃,他用樹枝巴拉著火焰,說道:“大王子,不要怪帖木爾,不是帖木爾不忠,而是帖木爾父仇未報,實在是不能再跟隨大王子...”
誰知帖木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地上跳起來的呼楞爾樂粗暴打斷,呼楞爾樂怒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羊羔子,居然想著背叛大王子,老子先劈了你再說!”
望著準(zhǔn)備拔刀的呼楞爾樂,帖木爾目光沒有躲閃,李欣連忙起身阻止了怒氣沖沖的呼楞爾樂,呼楞爾樂見李欣擋著知道事不可為,也是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劍一扔,氣呼呼走到一邊。
李欣理解帖木爾的選擇,畢竟想要靠著現(xiàn)在三個人的力量,去找矢竺格報仇無疑是天方夜譚。
想了想,李欣覺得還是要將帖木爾留下才是最好的選擇,況且聽帖木爾的口氣,好像還有轉(zhuǎn)圜余地。
不過李欣一時間沒什么反駁點,只能先順著帖木爾。
李欣問道:“帖木爾你打算怎么報仇,說來我聽聽。”
看李欣不責(zé)怪他,帖木爾好像受到了鼓勵般,稚嫩的臉龐強忍著興奮,說道:“大王子,矢竺格是匈奴貴族,在匈奴肯定沒人愿意為了帖木爾一個馬奴去得罪他,所以帖木爾準(zhǔn)備去投奔匈奴人的死敵東胡人,讓他們幫我報仇。”
聽完話李欣眉頭一蹙,暗道這小子看著刀箭耍的不錯,怎么思想如此單純,找東胡人?你都說了是匈奴的死敵還去送,這不就是送人頭的惡習(xí)嘛,不行我一定要拯救帖木爾。
李欣整了整思緒,緩了緩神正色道:“帖木爾,你去投奔東胡人,東胡人是匈奴人的死敵,他們會接受你嗎?不見得吧。行吧,咱們先放開這個不談,就算東胡人收留你,你在東胡,在沒有人的幫助下,肯定也是從最底層的戰(zhàn)士做起,吃苦那是肯定的。”
帖木爾倔強的說道:“帖木爾不怕吃苦?!?p> 李欣不惱,想好說辭后又說道:“好,你帖木爾不怕吃苦,算你從最低層的戰(zhàn)士做起,現(xiàn)在矢竺格可是右賢王的親弟弟,部族里的可戰(zhàn)之士不下萬人,這還不算右賢王給他的支援,你在東胡什么時候才能當(dāng)上萬夫長,嗯?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你這個只會逃避的懦夫!你只不過是在為你自己活下去而找借口而已?!?p> 李欣的話像利劍般刺穿了帖木爾本就不堅強的心,誤解總是最讓人難受,帖木爾紅著眼睛仿佛是死去的親人都誤解了他一般,帶著哭腔的一遍遍重復(fù)道:“帖木爾不是懦夫?!?p> 李欣沒有想到帖木爾居然被一個小激將法給說哭了,心中泛起內(nèi)疚,畢竟自己初衷里藏著貓膩,緩緩將手放在一旁快要急哭了的帖木爾肩上,李欣鬼使神差的說道:“跟著我,兩年,為你報仇。”
李欣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句話,剛說完便后悔了,他不想欺騙帖木爾,同樣他又想去秦國過普通人的日子,李欣再次陷入了糾結(jié)。
帖木爾聽見李欣的許諾后,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從地上站起,用袖子抹干了淚水,將右手放在胸口,對著李欣單膝跪地,鏗鏘有力的說道:“大王子在上,請再次收下迷途的帖木爾吧?!?p> 李欣上前將帖木爾扶起,他知道有了這個承諾帖木爾的事情便告于段落了,畢竟古人崇尚諾不輕許,三個人的關(guān)系再一次穩(wěn)定了下來,作為領(lǐng)頭人李欣覺得肩上的感覺變了。
安慰好帖木爾后,白天從馬背上救下的奴隸,居然在重傷的情況下醒了過來。
“水,水,水…….”
虛弱的喊聲驚動了三人,呼大爺連忙將裝水的羊皮袋拿出來,拔開塞子,順著奴隸干裂的嘴唇慢慢灌入,在猛的喝上水后,奴隸因為喝的太快引起了一陣咳嗽,呼楞爾樂很有經(jīng)驗的將奴隸扶起,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又一次給他灌了不少水。
望著奴隸的虛弱樣,呼楞爾樂告訴李欣今晚很關(guān)鍵,奴隸能否活命全看今晚能不能熬的過去。
看奴隸虛弱的樣子肯定吃不了干硬的烤肉,食物雖然不是良藥,但最起碼是戰(zhàn)勝傷痛不可或缺的籌碼,為了讓奴隸挺過去,李欣想起了以前看過的肚包肉,叫帖木爾把剩下的兔子肉切碎,放在裝水的羊皮袋里,然后再在羊皮袋的外面圖上一層泥巴,丟在了還未熄滅的木炭堆里。
驚奇的帖木爾按著李欣的說法去做,他很想知道接下來的結(jié)果,皮的東西居然可以不懼火焰嗎?
出主意的李欣其實也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奴隸現(xiàn)在這個樣子肯定不可能吃干,只能喝粥或者湯,現(xiàn)在又沒有條件只能將就看看,將做叫花雞和肚包肉的方法合在一起看看行不行了。
奴隸在喝了水后又一次昏睡了過去,李欣、呼楞爾樂和帖木爾圍坐在一起,靜靜等待著肚包肉叫花湯的到來。
過了好一會,李欣估摸著叫花湯應(yīng)該熟了,便讓帖木爾從熄滅了的木炭中,將包上泥的羊皮袋扒拉了出來,敲開泥殼,里面的羊皮袋烤糊了不少,好在還沒有破。
李欣在慶幸的同時,呼楞爾樂和帖木爾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絲不一樣的意味。
帖木爾將奴隸扶起來,旁邊呼楞爾樂則拿起燒糊了的羊皮袋,將里面的兔子湯一點一點的喂入奴隸的口中。
做完這一切后,安頓好受重傷的奴隸,三人癱倒在草地上,畢竟都跑了一天路,然后又忙碌了半晚上,李欣以前那受過這罪,一接地便傳出微弱的鼾聲。
呼楞爾樂好像還在生帖木爾的氣一樣,不愿意和帖木爾多說一句話,自己找了個地方守夜去了。
帖木爾到底也是個年輕人,同樣是倒頭就睡的主,早已經(jīng)累的不行,不一會便傳出了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