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虞兮站在門口，紅唇微張，皓腕輕抬捂住嘴，滿眼的無措與驚訝。
“藍……唔……”陳懷瑾松開手，順勢在顧流彩下頜上一掰。
新鮮空氣的涌入讓顧流彩眼前陣陣發(fā)黑，渾身力氣驟泄，頓時松開了嘴。
陳懷瑾抹去嘴唇上的鮮血，笑著看向藍虞兮：“藍大小姐登門拜訪，有何貴干？”
短暫的茫然后，藍虞兮眼底的同情早已盡數(shù)收起，變成了數(shù)不盡的厭惡，冷冷道：“本來想看看少國公死了沒有，現(xiàn)在看來，少國公精神頭倒是好得很?！?p> 說罷，冷著張臉轉(zhuǎn)身便走，頭也不回。
顧流彩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看見這一幕，頓時癲狂地笑起來：“陳懷瑾，你還會喜歡人?。课乙詾槟氵@輩子都是個沒有感情的玩意兒！”
陳懷瑾瞟了她一眼，冷然道：“把她關(guān)起來，別死就行。”
“遵命！”
房間里空無一人，卻從暗處傳來一道低低的應(yīng)和聲。
顧流彩冷笑道：“我想死你攔不住我。”
陳懷瑾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泛著一抹譏諷：“我不允許，你這輩子都別想死。”
房門緩緩合攏，顧流彩癲狂的神情，逐漸被黑暗所吞噬。
另一邊，藍虞兮俏臉通紅，腦子里一團漿糊。
“那個死家伙，臭家伙……三心二意，就應(yīng)該去死！”
嘴上一邊罵著，腦子里卻不可抑制地浮現(xiàn)出陳懷瑾嘴角含血的畫面。
莫名地，心底有著隱隱的擔(dān)憂。
剛走到水池旁，一道身影忽然攔在她面前，戲謔的聲音響起。
“藍大小姐，走那么快做什么？”
藍虞兮猛地頓住腳步，死死地咬著牙，盯著他嘴角那一抹嫣紅：“給我讓開?！?p> 陳懷瑾忽地摟住她，寬厚的手掌感受著腰肢的纖細，用力吻了下去。
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彌漫，溫?zé)釙崦林袇s又殘留著一抹冷酷。
粗重的喘息聲纏繞在耳邊，藍虞兮有那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對眼前人的厭惡。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緩緩分開，陳懷瑾緩聲道：“我距離死最近的一次，是被三萬匈奴人圍陷，沒有人能支援，白馬義從也被阻攔在外。”
“整整三萬人，沒有援軍，沒有同袍，那天我記不清揮了多少刀，也不記得自己被砍了多少刀?！?p> “我只記得，最后鼻子里，眼睛里，嘴里，全都是現(xiàn)在的味道，我永遠忘不了這個味道?！?p> 陳懷瑾的話，仿佛將藍虞兮拉到了那一片尸山血海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陡然回神，鉚足了力氣一把將陳懷瑾推開，一雙美眸中陰晴不定：“你當(dāng)初，真的上過戰(zhàn)場？”
她死死地盯著陳懷瑾的眼眸，似乎是想要從中看出什么來。
陳懷瑾勾起嘴角，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今晚留下來，我就告訴你。”
這番話，直接打破了兩人間那股和諧的氣氛，藍虞兮面色厭惡，怒斥道：“陳懷瑾，你就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混蛋！我中了邪才會信你這些鬼話！”
說完，她頭也不會地離開了。
暗處，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xiàn)，單膝歸下：“參見將軍?！?p> “貼身保護她?！?p> “遵命！”
陳懷瑾瞇起眼睛，看向藍虞兮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現(xiàn)在，你也會永遠記住這個味道的?！?p> 隨即轉(zhuǎn)身，沉聲道：“三兒，備衣，你少爺我要進皇宮和圣上聊聊天。”
……
是夜，風(fēng)寒。
皇城西，天牢。
此地，無數(shù)人聞之色變，堪稱足止小兒夜啼。
不知多少人進入其中，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天日。
光是站在門口，便能聽見隱隱的凄厲哀嚎，讓人難以想象，人究竟要遭受多大的折磨，才會發(fā)出這種聲音。
幽暗的天牢深處，殷肖躺在潮濕的草垛上，白色囚服上滿是鮮血與污泥。
足足一百杖責(zé)，就算不死也半殘。
他甚至連翻身都困難，進來時什么姿勢，現(xiàn)在就是什么姿勢。
“殷將軍，你好像過得不是很好啊?！?p> 低沉的聲音響起，不知道什么時候，門外出現(xiàn)了一道裹著黑色斗篷的身影。
“你是誰？”殷肖聲音有些嘶啞，平靜道。
那人掀起斗篷，露出掩蓋在陰影中的面容，頓時讓殷肖有些愕然：“陳懷瑾！”
半晌，他嗤笑一聲，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無不嘲諷道：“長安第一大紈绔，來此有何貴干??？想要當(dāng)面責(zé)備我這個失職的金吾衛(wèi)嗎？”
自己這次下獄，和陳懷瑾不無關(guān)系，更何況他本就看不上這種仗著父輩余蔭，欺男霸女的紈绔子弟。
即便陛下看重此人，他也不會給什么好臉色。
陳懷瑾從懷里拿出兩瓶酒，扔了一瓶進去：“杏花樓的桃花醉，十兩銀子一瓶?！?p> 白瓷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诓荻馍希笮つ眠^，打開瓶塞，濃郁的酒香在陰森的牢房中彌漫。
他深吸一口氣，面上露出一抹陶醉：“好酒啊……”
“是啊，真是瓶好酒，可惜國舅爺連這么一瓶酒，都不愿意給你送過來。”陳懷瑾淡笑道。
殷肖拿酒的手一頓，面色微僵：“你什么意思？”
“殷大人盡忠職守，我遇刺那一夜還特意親自安排了金吾衛(wèi)巡邏路線，剛好杏花樓所在的地方，足足一個時辰不會有金吾衛(wèi)巡邏?！标悜谚獱钏坪敛辉谝獾溃骸翱上?，如此忠誠的金吾衛(wèi)大將軍，卻被當(dāng)成了棄子?！?p>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币笮さ拖骂^，不讓人看到他的眼神，
“隨便說說，殷大人不必在意?！标悜谚鲱^灌下一口酒，輕飄飄道；“只是希望殷大人明白，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p> 酒瓶隨手扔在地上，陳懷瑾起身，淡然道：“說起來，今日一整天，似乎一個去幫殷大人求情的人都沒有，殷大人人緣這么差啊？”
殷肖身子一抖，猛地抬頭，似乎想說點什么。
然而陳懷瑾的身形，已然消失在門口。
四周仿佛一下熱鬧起來，嘩嘩的鐵鏈聲，犯人的哀嚎，鞭子的破空聲。
殷肖坐在角落里，眼眸明滅，宛如風(fēng)中燭火，搖曳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