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差距
主仆三人對視一眼,都感覺頗為棘手。
“小姐,夫人來了。”
季玥聽到外面的通報,嘴角一抽。
她院子里伺候的,除了春夏秋冬外,其他都是安陽郡主的人,所以但凡她這里有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會傳到安陽郡主那里。
“你和容夫人說退婚的事情了?”安陽郡主進(jìn)來便問道。
女兒有多喜歡容宴,她這些年還看在眼里,所以無論是出自對女兒日后會不會后悔的考量,還是對兩家婚事的計算,安陽郡主都不希望女兒這么輕易決定退婚。
季玥點(diǎn)點(diǎn)頭:“母親,我不想同他成親?!?p> 對上女兒的眼睛,想到老國公的話,安陽郡主憋了一肚子的火莫名消下去很多。
“你想好了?”安陽郡主坐到她床邊:“這婚退了,你們可就再沒有可能了?!?p> 便是之后這倆一起后悔了,安陽郡主也斷斷不可能讓女兒吃回頭草。
季玥苦笑一聲:“母親,若是父親同你成親,眼里只有另一個女子,即便你學(xué)著他喜歡的樣子苦苦生活了五年,最后得來一句和離,母親會如何?”
“他敢!”安陽郡主一拍桌子。
定國公府并無妾室,唯一一個通房還是季玥的乳母。
季玥沉默下去。
她與容宴夫妻五載,學(xué)琴棋書畫,學(xué)女工舞藝,將從前的馬術(shù)武功,權(quán)謀兵法被統(tǒng)統(tǒng)扔到一邊,每一場宴會他會與她裝作恩愛夫妻,私下里便是貌合神離。
她和江離在一場棋局上追逐角殺時,江離雖以退為進(jìn)步步籌謀,但江離所做一切打算卻仍舊被她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于是她能干脆利落的反擊,將江離禁錮于方寸中。
容宴看到棋局后,隨手點(diǎn)撥了江離幾句。
滿堂賓客面前,她的夫君幫著別的女人贏了望月郡主。
季玥怎可能不氣,當(dāng)即掀了棋盤,與容宴爭執(zhí)起來。
大庭廣眾下,兩人鬧得極不愉快。
容宴從來不是一個會發(fā)脾氣的人,也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面對季玥的怒火,他不過是將東西搬進(jìn)書房,整整一個月別說說話了,連眼神都不曾分給她一個。
這比容宴罵她打她更讓季玥委屈。
她見過與江離討論書畫詩詞的容宴,那時的他眼角眉梢都掛著溫柔和煦。
她從前自欺欺人,總覺得容宴目光里的溫柔只是對江離的欣賞,于是偷偷跟著江離學(xué)習(xí),把自己快活成了另一個江離。
直到看到那副畫像,方知就是愛或不愛的問題。
后來江離出事,容宴去找她,被困幽山,她不顧下人勸阻帶著親衛(wèi)去救人,卻遭前朝勢力反撲,記不得手中落下多少人頭,只記得最后一道傷落在小腹,她撐不住倒了過去。
再睜開眼,對上的便是容夫人憐憫的目光。
他們告訴她,傷在要害,她僥幸撿回一命,但她再無法生育了。
五年夫妻,尚未圓房,還沒來得及憧憬未來的孩子,就失去了做母親的權(quán)力。
這是報應(yīng),她強(qiáng)求容宴的報應(yīng)。
“容宴呢?”
這下連府中一慣看不慣她的下人眼里的憐憫都幾乎凝為實(shí)際。
容宴,他去照料受驚過度的江離了。
那句他大婚時笑著對她說出的容少夫人,徹底碎了。
“母親。”季玥抱住安陽郡主的手?!鞍h不想同他成親?!?p> 安陽郡主沉默片刻:“你若退了容宴,你的婚事可能就要你外公做主了?!?p> 安陽王只得安陽郡主一個女兒,本欲招贅,但安陽郡主與定國公夫妻情深,本身資質(zhì)也有限,安陽王便把希望寄在了季玥身上。
還有長平公主手里的那只兵隊,她早前就暗示過會交給季玥。
這樣誰娶了她,幾乎就是穩(wěn)坐皇位,幾位適齡皇子不可能放過季玥這塊肥肉。
尤其是景玨,與季玥的交情從前便讓她擔(dān)憂。
“母親不用擔(dān)心?!奔精h道:“外公不會害我。”
安陽郡主搖了搖頭:“也罷,這事兒我同你父親好好說說,改日我與你父親去給你退婚?!?p> 季玥如釋重負(fù)的笑開:“母親最疼我了。”
安陽郡主捏了捏她的鼻子,無奈的笑:“你啊……”
……
不論怎么說,解決一樁心頭大患,季玥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就是出府去找江離時,遇到了又一件煩心事。
一身青衣的少年堵在門口,見她出門了一直跟著她。
“小月亮,我當(dāng)時真不是那個意思?!鳖櫻蟛恢涝趺春退忉尅?p> 季玥嫌他煩,看都不看他一眼,翻身上馬,快馬離開。
顧洋一看正要騎馬去追,卻被季玥身邊那個看著就傻呼呼的紅裙侍女(春夏)攔住,他身邊的隨從也被另一個從來都掛著老好人笑臉的(秋冬)擋住了。
“顧三公子還是與我家主子保持點(diǎn)距離吧,男女授受不親?!贝合姆€(wěn)穩(wěn)擋在顧洋跟前,顧洋隨意揮出的一掌也被她接住了。
顧洋見了鬼似的看著她們倆。
想到這倆人是季玥的侍女,他耐心地道:“你家主子與我有誤會,我們倆從前也是過命的交情,你們總不想你們主子因?yàn)橐稽c(diǎn)誤會失去我這個兄弟吧?”
春夏嗤笑一聲:“顧公子的兄弟,便是會為了個女人隨意委屈的?”
顧洋身邊的侍衛(wèi)試探幾番都不曾過了秋冬這關(guān),聽到這句嗤笑,怒喝:“大膽,我家公子豈是一小小丫鬟能冒犯的!”
秋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春夏等乃安陽王麾下正五品金蘭女將,你家公子是什么品階?”
當(dāng)朝風(fēng)氣開放,女子為官者雖少,卻不是沒有,但女武將除了長平長公主手上,便也只有常發(fā)戰(zhàn)事的邊關(guān)才有。
饒是顧洋知道安陽王重視季玥,也沒想到安陽王會派女將為她的侍女。
“你!”侍衛(wèi)氣的咬牙,雖然顧洋如今并無品階,可他身后可是定遠(yuǎn)侯府,誰敢這么得罪定遠(yuǎn)候府的人?!
“說起冒犯,末將乃安陽王麾下從四品明威將軍,你又是什么身份,膽敢以下犯上?”秋冬溫溫柔柔的問。
顧洋愣住了。
他從前就知道雖然一起長大,但季玥與自己的距離很大,可是以前季玥總是會為他考慮,將這些差距都隱藏起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打算隱藏了。
她以最直白的方式告訴了顧洋他們倆之間有著怎樣難以逾越的鴻溝。
若是……
顧洋緩緩握緊了拳頭,眼底閃過晦暗的光芒。
若是季玥掉下來,自己會不會就能離她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