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郭東明與黃婉清相識已有多年,但他們之間的故事卻很快便說完。
“你知道她早已傾心你吧?”寧天生沉默片刻開口問道,雖然自己從未有過這種經(jīng)歷,但其實并不難看出。
“嗯。”躺在病床上的郭東明點點頭。
“那你也可愛慕于她?”寧天生又問道。
“嗯。”郭東明又點了點頭。
“那為什么你卻一直躲著她呢?”而且這一躲,便是六年多。
郭東明突然抬起頭,仿佛想要將自己心中的苦悶傾瀉一空,可卻又無力地低下頭說道:“兩袖清風(fēng),豈敢誤了佳人。”
這么多年來,跟著自己的師傅,風(fēng)里來雨里去,不論嚴寒酷暑,他負責(zé)吆喝,師傅負責(zé)推車,走街串巷賣烤鴨??梢哉f,世態(tài)炎涼見過太多太多,有多少有情人都因那黃白之物分道揚鑣。
郭東明其實早就攢下了不少錢,畢竟窮人家的孩子,窮怕了,有些存著的錢,心中也舒坦。只是為了根治黃婉清的病癥,積蓄早已是見了底。
只是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也根本沒想過要告訴她。
寧天生輕輕一嘆,說道:“跟我說說發(fā)生爆炸那天晚上的事兒吧?!?p> 郭東明點點頭,將那晚發(fā)生的事詳細地告訴了寧天生。
從始至終,寧天生注視著郭東明的雙眼,卻只能從那雙眼中,看到無盡的悲傷。
“你可知,這是何物?”寧天生從袖中摸出一塊紫色金屬殘片問道。
郭東明一愣,點點頭,淚水竟是止不住地涌了出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的郭東明趕緊擦干眼淚,帶著些許哽咽地說道:“這是我?guī)煾底鎮(zhèn)鞯你~鍋,當(dāng)年師傅逃命來豐城時,師傅身邊唯一帶著的物件,還告訴我說,師傅的祖祖輩輩都是靠著這口鍋活下來的?!?p> 寧天生疑惑道:“豐城?你不是皇城中人?”
除了郭東明自己,還有已經(jīng)死去的趙大海,再沒有人知道,其實郭東明八歲開始便與趙大海相依為命了。
只是當(dāng)時的二人,并不在這皇城中。
二十多年前的潁州,時局動蕩,北邊的奉金國與大玄正交戰(zhàn)中,總有敵國探子、間諜滲透進潁州各城中收買人心,試圖里應(yīng)外合。郭東明那時只不過是個孩子,從小便生長在豐城慈幼局中,只是連年戰(zhàn)亂,導(dǎo)致時局動蕩,慈幼局便在那時被迫關(guān)閉,里面的孤兒盡數(shù)流落街頭。
許是命運的垂憐,讓郭東明遇上了當(dāng)時跟著大部隊逃難到豐城的趙大海。
好不容易熬過了戰(zhàn)亂,趙大海便帶著郭東明一起去往皇城討生活。也是在京城里,認識了后來的妻子張氏。也是那時,趙大海告訴張氏,自己身邊的那個徒弟,是到了皇城新收的。
郭東明將這些塵封的往事都告訴給了寧天生。
寧天生點點頭,繼續(xù)問道:“那你知道這口鍋有什么特別之處么?”
趙守義伸手想要觸摸那塊殘片,寧天生善解人意地放在他手中。撫摸著這塊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金屬殘片,像是在見一位已相識二十多年的老友。
趙守義聲音有些沙啞道:“用這口鍋烤制出來的烤鴨,味道會更加美味。這也是師傅的烤鴨鋪能夠如此受歡迎的原因。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突然,趙守義抬起頭問道:“大人,能把這塊殘片給我嗎?”
低頭看見趙守義的左手,死死地攥著那塊金屬片。寧天生搖搖頭道:“此物乃是于此案有牽連的證物,故并不能贈與你?!?p> 聽到此話的郭東明,仿佛瞬間被抽走了力氣,金屬片也從手中滑落,掉在了他的大腿上。
“不過…”寧天生突然開口,又戛然而止。
郭東明如那溺水之人看見了最后的稻草,伸手抓住寧天生的衣袖,哀求般地問道:“不過什么?大人還請明說?!?p> “不過你若是能告訴本官一些有助破案的信息,那本官定會上書,幫你求得這塊金屬片的?!睂幪焐従徴f道。
郭東明眼中燃起希望,低下頭,思考著有哪些被自己忽略掉了的細節(jié)。
見天色不早,寧天生便讓郭東明先繼續(xù)想著,自己出去買些吃的回來。
黑夜再度攏上天空,天空下,升起萬家燈火。聚靈街一如往常的熱鬧。但寧天生的心情卻是有些沉重,已經(jīng)是第二天入夜時分了,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了,可兇手是誰卻仍是個未知數(shù)。
來到玉閑樓前,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多。還好今日來時便與小二囑咐了兩句,今晚應(yīng)當(dāng)是有自己的位置。小二總能眼尖地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寧天生,見到寧天生走來,趕忙迎上去,恭維兩句便將其帶到自己提前預(yù)留的位置上。
點了和上次一樣的菜,但今日心情不佳,飯菜也都少了幾分滋味。匆匆吃過,叫來小二,讓其按著自己點的再來一份,要帶走。
很快小二便提著一個木盒走來,將木盒遞給寧天生,瞧著木盒分為精致,提手,盒蓋以及側(cè)邊還有少許珠寶點綴。
見寧天生有些疑惑,小二笑著說道:“大人不必擔(dān)心,盒子并不會額外收取費用,只是還請大人告知小的一個地址,到時候我們會派人上門來回收盒子的。”
寧天生便將醫(yī)館位置告知了小二,摸出銀子放在桌上,便提著盒子出了酒樓。
回了醫(yī)館,卻是瞧見郭東明身旁的凳子上坐著人了,背對著門外,是一身材瘦削的女子。
因為那晚有過一面之緣,所以寧天生一眼便可看出,正是那黃婉清。
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木桶,估計是她給郭東明做的飯菜或是煲的湯吧。
寧天生并未進去打擾二人,提著飯盒靠著墻站在門外不遠處。
許是郭東明吃好了,黃婉清接過一空碗,將其收進一旁的木桶中。再多說了兩句,黃婉清便要起身離開。
跨出門的黃婉清見到了靠著墻等在一旁的寧天生,便走上前來,施了個萬福說道:“民女見過大人?!?p> 看來郭東明并未向他多說與自己有關(guān)的事,寧天生問道:“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郭東明在此處的?”
“回大人,這醫(yī)館,正是民女當(dāng)年患病時,治病之處。那郎中于民女有大恩。”難怪,原來是早已相識。
“只是不知,大人為何要抓他?!秉S婉清卻并未心生去意,反而開口質(zhì)問道。
“是因為那日聚靈街爆炸一案,他是嫌疑人之一?!睂幪焐卮鸬馈?p> 黃婉清眉頭稍展,不曾卻開口說出一番話,讓寧天生心神震動不已。
“那不知,若是民女告訴大人,民女知道那日犯下此案的兇手是誰,大人能否就此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