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方寸
西廂房廊道中。
“余婆，藏腴在里面嗎？”商辰問道。
“呵呵，在呢。只不過似乎心情有些不太好，你是不是惹她不開心了？”余婆向他一瞪道。
“??？”聞言，商辰有些尷尬，他連忙擺手否認：“不是這樣的?！?p> “不是這樣又是那樣？”余婆臉上浮現(xiàn)出不耐煩，“小郎君，這就是你的就不對了，我家小姐平常待你如何？”
“藏腴待我非常好?！鄙坛饺鐚嵒卮?。
“那你怎么回事？”
“我……”欲語還休間，商辰最終語意誠懇問道：“我可以進去嗎？”
“請吧。老身可不敢攔?！甭勓裕嗥抛岄_道來，看見商辰走遠后，又沖對其又喊了一句：“年輕人啊，不要這么執(zhí)拗，鬧鬧矛盾笑笑也就過了，多哄哄她，和她多談談啊?！?p> …………
庭院里翠竹和風，環(huán)境雅致。
西廂房的中房。
“噔噔噔”，指節(jié)扣擊門的聲音響起。
“藏腴，我可以進來嗎？”商辰高聲喊道。
“門沒鎖，進就進唄?！币坏缷汕蔚穆曇粲衫飩鞒?。
“吱，呀?！遍_門聲起。
先入眼的是個寬敞的小廳，放著些物什家具，多是接待父母與朋友聊天用的。
若越過二進門簾，就是閨房深處了，此刻的布簾就垂落下來，把里面之景格擋住。
“你不出來見我嗎？”商辰對其里問道。
“你進來吧。”里面聲音繼續(xù)說道。
聞言，商辰心中一喜。
此舉說明江藏腴已視自己為最親密的人了，以前印象中自己多是與她在小廳中交流的。
他先站在原地理理發(fā)容，再深吸幾口氣后，才跨步前進。
剛走兩步，“誒呀”一聲響。
卻是深閨比外面小廳還要高出那么一小截，商辰?jīng)]太注意，拌了一跤。
‘白忙活了。’雙手撐地爬起來間，商辰內心暗暗苦惱。
他抬頭入眼看去，只見江藏腴坐于梳妝臺上，正側頭看向自己，表情稍顯些呆愣。
徹底站起來后，環(huán)顧四周，見這閨房布置得清新脫俗，多點綴綠青色，也并未帶多少脂粉氣息。
或是接近傍晚的緣故，即便連排的鏤窗開著，可光線依然顯得有些昏暗。
整體環(huán)境干凈中顯得有些雜亂，卻亂也亂得很有章法。
“你怎么不開燈呀?！鄙坛阶吡诉^來對其問道。
梳妝臺傍便是燈臺，臺上有兩個專門的靈石燈，還有幾根未燃盡的大紅燭。
“啪嗒”一聲響，白色的燈光非常柔和清亮。
商辰見她不答自己的話，便細細瞧望于她，很快發(fā)現(xiàn)她眼眶有些紅腫。
內心一緊，輕聲向她問道：“你哭啦？”
“沒有?！苯仉閾u搖頭，吊肩稍圓髻如同波浪搖晃，明顯談話的興致明顯并不太高。
聞言，商辰在一個墩上坐下，挨著她笑道：“那我怎么看見一個大花貓呢？”
“什么大花貓？”江藏腴是養(yǎng)貓的，神色充滿疑惑。
“就是你啊。”商辰對她好笑道。
“你！好啊……你！”聞言，江藏腴清麗秀雅的臉上浮露出怒火，她一指簾外道：“原來你是來取笑我的，你給我出去?！?p> 商辰掛著笑容的臉直接僵住。
江藏腴見他不走，把手收回撐伏于臉上，眼淚卻好似就要溢出。
氣氛僵持下，他腦?？焖龠\轉，連忙搜腸刮肚一番，然后右手貼于江藏腴耳朵邊道：“我沒有取笑你的……”
他后拉開距離，腔調古怪道：“那燦仙國的壺仙帝不是有一個寵妃，乃是個大美人哎，名喚作什么韻靈仙，她不是特別喜歡養(yǎng)貓嗎，有一只大花貓叫做毛柴蟬啥的，那壺仙帝也常謂她為花貓呢?！?p> 江藏腴并沒有笑，反而泫然欲泣起來：“那什么妃原本就是一只貓啊，你居然把我比作她。”
嗚嗚嗚……說完，她就伏于案上哭了。
見狀，商辰心和腦同時都裂開來。
一慌，他立刻站起身來，便圍著江藏腴轉來轉去。
“都是我混賬，都是我不好?！彼贿叴蜃煲贿叺溃骸拔也辉撨@樣說的，誒…你別哭啊?！?p>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要哭啊，哭了就不值當了。”他停了下來，手撐于案上靠近她語氣快速道：“在閣里吃飯時，我知我肯定是惱了你，所以我才特意趕過來見你?，F(xiàn)在我們就把話說清楚，你告訴我怎么一回事好不好？”
他接而半蹲湊望向江藏腴的臉：“下午才好好的，還說著要和我一起栽花呢，可轉眼間為什么會這樣呢？你到是告訴我個緣由啊，即便讓我走，也要讓我好生明白，你這樣的話，我……”
“你是從哪學來的油腔滑調？”商辰正說著話，卻是江藏腴抬起頭來，秀氣水靈的臉掛滿淚痕，對他一臉疑惑。
呃……難道說他前世閱覽叢書和長期待人接物養(yǎng)成的？
四目相對中，見她理自己了，商辰心情舒緩而下說，“我這不看見你哭了嗎，就胡言亂語說了一通?！?p> “是嗎？”江藏腴顯然不信。
“是啊，是啊。”商辰眼晴視線向外一轉，繼續(xù)對她說道，“你想啊，我平時有跟那什么，呃……那誰接觸過嗎？”
江藏腴美目眨眨凝視于他，努力思索著與他相處的點滴，確實沒有……
她微微搖了搖頭。
那就對了。
見她停止了哭泣，商辰一只手按持她左肩固定住，另一只手趕忙拿出紗絹把她的眼淚拭掉。
“哼！”
細細擦拭中，江藏腴臉上表情浮現(xiàn)出些許埋怨和不解，說道：“那我問你個問題，你聽不聽？”
“莫說是一個，即便一百個我都聽。”商辰認真道。
“哦？那你向我爹謀取那藥徒職位干嘛？”江藏腴問道。
什么藥徒，說得那么難聽，也不去糾正她，商辰有些奇怪，回答道：“藥徒不行嗎？懸壺濟世，冶病救人難道不好嗎？”
“不好?！苯仉閾u搖頭，對他道：“士農(nóng)工商醫(yī)，難道你以后要做個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他真沒意識到這個，做藥徒是他得到身份簽牌后以及在采茶女啟發(fā)下所謀劃的下一步計劃。
他馬上聯(lián)想起現(xiàn)在的生活，家道中落了，還豐衣足食，勉強算個凡夫俗子。
又想起前世的豪族經(jīng)歷，不算……
略微思索下，“藏腴，你認為那些做了神仙之后的人便能逍遙自在爾嗎？”商辰對她含笑問道。
“那是當然了，神仙多好啊?！彼凵癯錆M雜糅著崇拜和向往，雙手揮舞盡力勾畫描述著：“他們外能飛天遁地、摘星換日，內心又無憂無慮、無拘無束。所謂仙者也，道法萬千，逍遙長生……”
汗！商辰算是知道她所說得神仙恐怕是整個修仙界金字塔里最頂端的人了，這搞得我壓力很大啊。
人啊，為什么總是喜歡幻想抬高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見此景，他也很快回憶起了自己前世剛作為仙途萌新時的修煉歲月，那時也是對一切都很好奇很期待，然而新鮮感過后就還剩余什么，也沒就那樣。
平心而論，他頓時又想起了壽命換實力這件事，內心不由泛出一陣酸楚，‘我也喜歡當神仙啊，誰愿生來做個凡夫俗子?！?p> “你怎么了？”江藏腴見自己臉色不對，腦瓜微抬，轉而輕聲關心問道。
聞言，商辰內心壓下傷感，對她勉力一笑說：“卻是世人皆知求道難，修道難，難如上青天。但其實我們都是殊途同歸罷了，藏腴，你是知我身體資治極差的，對那仙途……我恐怕是沒太大的希望了，所以我就向伯父請求，是想換條路試試?！?p> “這不行?！甭犙?，江藏腴又搖搖頭：“你應該堅定你的意志，三千大道直奔長生去……”
她繼而小聲嘀咕著道：“景熙靈院對……資治受限的人考核，是有特殊照顧的……”
聞言，商辰笑了笑，擺手道：“即便我考上了，還得受他們的窩囊氣，被他們歧視嘲笑?！?p> “你啊，真沒出息。難道連幾句惡言惡語你都受不了嗎？”
“不能這樣。”商辰臉色逐漸變得生硬：“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自己的道，跪地施舍的長生我不要！”
“你……”聽言，江藏腴臉色一陣精彩變換，漸而語塞，緩緩轉過頭不理睬他了。
過了好一會兒……
商辰見江藏腴還在與自己慪氣，就對她笑道：“好啦，你別生氣了，是我不好?！?p> 他試探抓住她小手繼續(xù)道：“你看看我啊，別再生氣了，藏腴?！?p> 聞言，江藏腴轉回頭來，也沒掙脫掉，另一只手用力反捏一下自己的手，欲言又止：“可是，你這樣的話，我們……”
真疼啊，疼得想把手抽回來。
“好啦，你放心吧?！避浡暭氄Z間，商辰做勢就欲抱住她：“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我會給你個答案的?！?p> 江藏腴掙扎一下后便依偎于在他懷里，她抬眼，一雙好看的眼睛靜靜注視著自己。
商辰便抱著她向旁邊桌子倚靠好，又低頭尋著視線望來，很快看見江藏腴眼睛鼓溜一轉，似做好了思量，嘴角作弧月狀微撇一下。
“哼，那我就再問你個問題?！?p> 還有？
“你是不是喜歡有錢的？”江藏腴對他沒好氣道。
什么鬼？
“你喜歡嗎？”她繼續(xù)問道，懷里的江藏腴雙眼回盼流波，臉蛋細膩無暇，氣息淡雅間勾勒起伏，呈現(xiàn)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麗。
商辰被這散發(fā)的魅力看得呆了呆，就便要點頭答應，可他思維還是清醒的，只覺這問題沒這么簡單，就順勢改為了：“我只喜歡現(xiàn)在的你啊?！?p> “哦？”聞言，江藏腴小愣之下，進而小手掩面，臉上浮現(xiàn)些羞澀：“那你說……你說你以后要娶誰？”
聽言，商辰瞬間反應過來了，原來是上次自己說的那個笑話，他便笑中摻著半尬道：“眼在天邊，近在眼前?！?p> “不許耍嘴皮子。”江藏腴眉頭一揚，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好啊，一點余地都沒有留給自己啊。
誒~誒~內心連嘆兩聲。他前世連親都沒定過呢，那一眾姐妹，別了吧，別等我了，還有我的表妹啊，不對，好像沒表妹追隨我，那算了。
他靜靜地看著江藏腴面若桃花的臉，一連串回想起了曾經(jīng)與她一起捕蝶栽花，風車軟糖，詠梅堆雪人，甚至還有那打架出風頭的時光。
這可是自己的青梅啊，她都已經(jīng)如此珍視相告自己了。
他又在怕什么，是怕承諾，還是怕守護不了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又不然就是不長鳥。
他的神色轉而變得正經(jīng)又鄭重，把江藏腴稍微正式扶起摟住，并正對凝視著她。
波動的神魂思緒變得真誠至極，他發(fā)自內心的一字一句緩緩道：“我商辰，以后必娶江藏腴，她就是現(xiàn)在我懷里的姑娘，我喜歡她，我愛她，至死不渝……”
“吧唧”一聲響，卻是江藏腴聽得芳心亂跳，情不自禁間地親了自己一口，然后“嘻”的一聲在他懷中躺下，歪過頭，害羞得掩面而笑。
看著花枝招展，害羞蜷團的江藏腴，商辰腦袋瞬間空白，直接呆愣住了，一時不知道做什么好。
過會兒……
“藏腴，藏腴…”商辰伏于她上臂小聲呼喚著。
“不要叫儂家，抱緊我。”江藏腴正回了臉并微睜眼，媚眼青絲中聲音細若蚊吟。
“哦。”
懷里少女嬌軀柔軟異常，商辰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緊緊依偎抱住她后，很快，內心的喜悅甜蜜蓋過了少許激動，直真想跟她融為一團。
…………
東院，江南不知怎昨地往內院望了一眼，剛才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好像有股靈魂能量在劇烈放大，錯覺？還是……
“爹？發(fā)生了啥？”正在操煉的江藏爍對他好奇問道。
“沒事。”江南望說了一句后便根據(jù)心中靈覺連忙掐指推衍，很快啊，心中“咯噔”一聲響。
“喀！”傍邊的枝條瞬間被折斷。
靠！失算了……好家伙……
女兒啊，糊涂啊。
痛心疾首中想著以自己的前車為鑒，為防止逆反心理，他才特意沒阻撓他們二人，結果到好。
誒……一聲嘆息，心中五味雜陳，瞬間感覺自己老了幾歲。
“你多練幾遍剛才我教你的招式，爹有事情要處理?！?p> “爹，爹……”看著一臉落寂走遠的江南望，江藏爍并沒馬上開練，又叫喚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