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歷2505-0716-0430
?。ɑ貞洠?p> 狹長的六邊形槽池,盛滿淺藍色液體,蘇菲婭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浮雕,一動不動地半浸其中。白茫茫的柔光打在她的臉上,不帶一絲刺眼。她忘了這是第幾次從昏睡中蘇醒,只是每一次醒來,她都會回憶起很多往事。有關(guān)于她和哈爾的過去,有關(guān)于女兒小嫚的成長,可無論她怎么努力,卻始終無法在腦海里尋回從她被捕食籠擄到地心,再到在這里醒來這段時間的記憶,似乎有人刻意將她的這部分記憶隱藏了起來。
倦意又一次洶涌襲來。她試圖不讓自己睡去,可是眼皮還是不受控制地瞇成了一條線。她又回想起了勒梅特行星淪陷的那天,當時的她孤立無援地躲在地下防空洞,肚子里的孩子無法順產(chǎn),也沒有專業(yè)的師醫(yī)替她做剖腹產(chǎn)手術(shù),她只能自己動手。然而初為人母的她根本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jīng)驗,更何況地下防空洞條件惡劣,讓她懷疑即使手術(shù)成功了,恐怕生下來的孩子也會因為染病夭折。
就在她絕望無助之時,是哈爾的出現(xiàn)給了她和女兒重新活下去的希望??墒亲约河謱栕隽耸裁??蘇菲婭好想能回到過去,回去改變她做出錯誤決定的前一刻。然而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已成為無法更改的歷史記憶,成了一種懲罰,讓她時時刻刻都沉浸于深深的自責之中。
也許是錯覺,當她回想著哈爾的槍口挑開簾布的那一瞬間,現(xiàn)實中的哈爾也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他穿著一件破爛的星際陸戰(zhàn)隊作訓服,身上不帶任何的武器。
“哈爾,真的是你嗎?”蘇菲婭喃喃夢囈,她抬起手,想要去觸碰哈爾的臉。
“是我。”哈爾應(yīng)了一聲,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抱了起來。蘇菲婭感覺到他的雙臂在顫抖,如同在勉強承受她的體重。不過,久違的安全感還是讓蘇菲婭愜意地蜷縮在哈爾的懷中。
“我?guī)汶x開這里?!惫柹燥@吃力地挪動腳步,遠離了槽池。
四周的場景隨之如風化般碎成了一抹沙礫,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六面墻壁圍成的房間。而殘留在蘇菲婭身上的藍色液體也很快凝結(jié)成細碎的晶體,紛紛剝落在他們腳下,延伸出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晶體軌跡。
蘇菲婭都還沒得看清房間的內(nèi)飾,哈爾就已經(jīng)帶她穿越其中一面墻,來到了另一間房間。如此重復了一次又一次,讓蘇菲婭懷疑哈爾是不是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
她問哈爾:“小嫚在哪?”
“她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惫柣卮鹫f。
懸在蘇菲婭心中的擔憂落了下來,她撩開擋住眼睛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哈爾消瘦了很多,但讓她起疑心是,哈爾臉上疲態(tài)明顯是剛從長時間的休眠中蘇醒后的狀態(tài)。除此之外,他脖子上舊傷痕也完全消退了。
蘇菲婭以為是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偏差,便摟緊了哈爾,多看了幾眼,眼前的這位哈爾愈發(fā)讓她感覺到了陌生,暈乎乎的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閃影,一股寒意席卷了她的全身,蘇菲婭哆嗦了一下,問哈爾:“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了。”哈爾目視前方,不帶任何表情地回答。
“什么辦法?”蘇菲婭追問。
“我們先離開這里,以后有時間再告訴你?!?p> “放我下來?!碧K菲婭咳了一聲。
哈爾沒有聽蘇菲婭的話。抱緊了她,最后一次穿越了墻壁,走上了一座棧橋。
“聽到?jīng)]有,放我下來!”蘇菲婭抵觸道,險些使他們兩人從狹窄的棧橋上掉了出去。
哈爾換了一個抱姿,將蘇菲婭背在身后,一口氣沖到棧橋的盡頭,踏進了一處六邊形的平臺。平臺的表面透著微光,而更遠處的空間則是完全被黑暗所籠罩。
哈爾氣喘吁吁地將蘇菲婭放下來,累得蹲在地上休息。
蘇菲婭掃視四周,認出這里正是她第一次被捕食籠抓來的地方,她沿著平臺邊緣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哈爾身邊?!艾F(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哈爾抬起頭,呆看著蘇菲婭的裸體,直到蘇菲婭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才回過神,“我是尾隨一個造物人才找到你的。小嫚一直喊著要媽媽,不管你做錯了什么,我都不能扔下你不管?!?p> 蘇菲婭聽之動容,女兒確實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塊痛,她懊惱地唉息,仰頭看向頭頂?shù)暮诎担骸拔乙膊幌脒@樣。”
“所以我答應(yīng)過她,一定要把你帶回到她身邊?!惫栒酒饋韺⑻K菲婭攬入懷中,親吻了她的額頭“我這就帶你離開這里,去找小嫚?!?p> 蘇菲婭觸電似地推開了哈爾,惶惶退后幾步,拉開了距離。:“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離開這里?!?p> “可你并不是哈爾?!?。
“我不是哈爾?那誰又是哈爾?”哈爾逼近蘇菲婭,“我不是哈爾,那我又是誰?”
“你是誰,與我無關(guān),但你別在我面前冒充哈爾。”蘇菲婭跟著后退,走向通往另一個方向的棧橋。這時,她聽到棧橋的彼端傳來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她側(cè)過身,看到迎面走來的是“紳士”號的隨船醫(yī)師蘭桑,而在她的身后,則跟著一群赤身的造物人,它們都是以“紳士”號船員的基因為模板培育出來的。回想起“紳士”號船員對自己做過的一切,蘇菲婭恨不得沖上前將它們一個個踹下棧橋。
蘭桑不等走到蘇菲婭跟前,就放聲問她:“你是怎么看出他不是哈爾本人的呢?”
“又是你!”
“又是我?”蘭桑停頓了一秒,“你認識這具人類載體的原主人?”
“原主人?”蘇菲婭仔細地觀察了蘭桑幾秒,“原來,你也不是蘭桑本人?!?p> “這具載體早已不屬于你所認識的人類蘭桑了。”蘭桑說。
蘇菲婭明白了:眼前的蘭桑已經(jīng)被克羅諾斯人的意識寄生。
“你還沒回我的問題,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他不是哈爾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