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死
伊斯收拾完棋盤就離開了，座位上只留下塞維爾和亞修兩人。
亞修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渙散，他還在復盤著自己輸給赫諾的那局棋，亞修認為自己的布局和打法沒有任何問題，但在十分鐘內(nèi)敗下陣來，他自認為的說法明顯站不住腳。
“棋局有勝負很正常?！?p> 塞維爾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語氣像是在安慰亞修，但下一句話卻又回轉(zhuǎn)道：“不過輸?shù)媚敲纯炀陀行┎徽Ａ?，對方還是個新人?！?p> “他……我……”亞修話在嘴邊，卻又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他想說赫諾有問題，而他自己則沒有問題，但是看到塞維爾那稍顯嚴厲的眼神，亞修最終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這樣說只能讓他看上去像個輸不起的小丑，他不想讓自己再在父親的老師面前丟人了。
“他怎么了？你又怎么了？”塞維爾的話反倒是像質(zhì)問似的，有些尖銳。
“沒什么，我的確輸了。”亞修搖搖頭，聲音有些低落。
“是不是想著今年就能畢業(yè)，有點驕傲了？”
“塞維爾老師，我謹遵您與父親的教導，始終保持謙遜。”
亞修否認道，他覺得塞維爾把自己輸?shù)脑驓w于他輕視了赫諾，但實際上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輕敵的念頭。
“他是個很優(yōu)秀的學生，至少在我和你父親看來，如果他在波利塔軍學院能夠潛心學習，他或許比你更適合從你父親手里接過大旗?！?p> 不知是出于真心，還是想激發(fā)亞修的斗志，塞維爾如是說道。
“請問老師，他是誰？”
盡管亞修認為他才是自己父親最好的接班人，但他還是讓自己盡可能語氣平靜。
比我適合能從父親接過大旗？開什么玩笑，那種人根本不存在。
“就是剛剛打敗你的人。”
塞維爾挪了挪椅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
“他？”
亞修明顯不相信塞維爾的話，反問的語氣里夾雜著嘲諷與不屑。
不過是靠運氣贏了一把棋而已，老師居然認為他比我更適合接過父親的大旗，還說父親也是這樣想的，這未免太可笑了。
“不管你是否相信，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天生就有極為優(yōu)秀的戰(zhàn)爭嗅覺?！?p> 塞維爾站起身來，他不打算和亞修再繼續(xù)談下去了。
“如果你一直抱著自己就是最好的接班人這樣的想法，那么終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人站在你的前面，驕傲使人落后，亞修。”
亞修望著塞維爾轉(zhuǎn)身離開，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
“贏棋的感覺怎么樣？”
在歌劇院的露天走廊，赫諾雙臂搭在白色的欄桿上，伊斯從他身后出現(xiàn)，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有感覺，待會還有擂臺戰(zhàn)，到時候就得看本事了?！?p> 傍晚的風迎面吹來，赫諾的金發(fā)隨之舞動。
“那就得靠你自己了，我可沒辦法負責那個?！?p> 伊斯笑著說，從制服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掏出香煙盒和打火機。
他熟練地取出一支香煙，右手摩擦著打火機的鐵滑輪，左手閉合起來罩著煙頭和出火口。
“我還是先說正事吧?！币了裹c燃了香煙，享受地深吸一口，接著吐出煙霧緩緩說道。
赫諾轉(zhuǎn)過身子，背靠著欄桿，手肘后搭在上面。
“你應該會疑惑，為什么我會知道米凱拉研發(fā)站的情報，而且還是由我來告訴你?！?p> “不過我想你也能猜到，那份情報是發(fā)給諾莉婭的，我只是負責轉(zhuǎn)交給她，我想你應該也想知道，所以就順帶也來告訴你了?！?p> 晚風很快就吹散了縈繞在伊斯身邊的煙霧，但赫諾依舊能聞到那股煙草味。
“內(nèi)應在米凱拉研發(fā)站拍下的實驗報告，是尼奧馬上要用在戰(zhàn)場上的生物武器，上一次密道運輸行動，就是把最新的生物武器運輸?shù)角熬€?！?p> “那份實驗報告也是關(guān)于生物武器的？”赫諾突然問道。
他記得那份實驗報告是在實驗室里找到的，根據(jù)赫諾的推測，那個實驗室應該是研究一種能夠讓死亡的生物復生的藥劑。
阿薩辛究竟有沒有研究出能讓死人復生的藥劑，這是赫諾最想要知道的。
“是的，雖然在情報中有提到一種叫做‘巴斯’的藥劑，似乎能讓死去的動物重獲新生，但是在那份實驗報告里，大部分復生的生物在幾天后就會立刻死去。”
“也就是說復生實驗是失敗的？”赫諾松了口氣，看來阿薩辛說的話并不是真的。
“可以這樣說，但是根據(jù)實驗報告，有極少部分生物是能夠徹底復生的，不過作用于人體的話，成功率是零?！?p> 伊斯說著，又吸了口香煙。
聽到伊斯的話，赫諾想起了阿薩辛向他展示的那只紫色的燕鳥，也許那就是極少能復生的生物吧。
“生物武器的威脅很大嗎？”赫諾又問道。
“很大?！?p> 伊斯當即答道，隨后他彈掉煙頭上的煙灰，又接著說：“準確來說，是非常大，那種藥劑雖然不能讓死者復生，卻可以讓生者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不死?！?p> “什么意思？”赫諾稍微蹙起眉頭。
“也就是說，活著的人在使用了那種藥劑后，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可以避免生理死亡，哪怕你的子彈穿透他的心臟，他也依然能夠活動?！?p> 伊斯呼出一口淡煙，望著歌劇院周圍的街景。
此時月亮已然爬上夜空，最后一抹日落之光也消失在天際。
街道上的人流不多，聲音也算不上嘈雜，幾個小孩子站在路燈下，好奇地圍觀穿著黑紅色長衫制服的點燈人。
“那要是過了那段時間呢，還會死嗎？”
“報告中沒有這點?！币了拱严銦熑釉诘厣喜葴纭?p> 接著他也走到欄桿旁，雙手搭在上面，視線在附近的街道上游離。
“或者說，恰好只有那頁的成像出了問題，沖洗出來的照片經(jīng)過專家的放大和修復，也依舊看不清楚?！币了褂终f道。
赫諾頓時心中一動，他握緊拳頭，情緒復雜地盯著地面：“那還真是可惜。”
“是啊，不過據(jù)說那個叫羅恩的人是你老師的內(nèi)應，他好像是第一次行動吧，能拿到那么多情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p> 伊斯并不知道這份情報是赫諾獲得的，在向阿斯德情報處匯報情報時，赫諾將大部分功勞都推給了他捏造的“羅恩”身上。
“但是我聽說阿斯德最近似乎也在研究秘密武器?！币了剐χf，像是在給他們自己一些安慰。
畢竟阿斯德現(xiàn)在能夠在圣天之艇的威脅下堅持那么久，也是因為有無數(shù)個像他們這樣的間諜在背后給予的巨大支持。
“有這回事？”
赫諾很久沒有與情報處的人接觸過了，這些東西他并不知道。
“是的，要猜猜看機械圣院那群家伙在研究什么嗎？”
伊斯瞇起眼睛微笑著看向赫諾，像是朋友間遇到某些小事打賭一樣。
“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蒸汽機甲?！?p> 赫諾搖搖頭，他只能排除已經(jīng)幾乎停用的蒸汽機甲。
自從圣天之艇投入使用以后，蒸汽機甲高昂的維護成本和極低的使用無疑是阿斯德的累贅。
“我該說你很聰明，還是說你很愚笨呢?！?p> 伊斯止不住的笑聲讓赫諾有些疑惑。
“怎么說呢，你居然能精準地排除正確答案，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挺厲害的?！?p> 伊斯說著，又忍不住內(nèi)心的笑意。
“怎么還在研究蒸汽機甲？博物館里退役的機甲給他們的教訓還不夠嗎？”
赫諾不解，非常地不解，他甚至懷疑伊斯的消息有誤。
“我也不清楚?！?p> 伊斯的目光最終也落在點燈人身上。
“但他們說那是七騎士里的最后一位，路德維爾斯，輪回與終結(jié)騎士?！?p> 圣庭寓言里，奧瑟創(chuàng)造的七位騎士分別守護著周一至周日，而路德維爾斯則是守護周日的騎士。
輪回與終結(jié)騎士。
開啟歲月中每周的新輪回，同時終結(jié)每個已經(jīng)流逝的舊周期。
“他們說那是個怪物?！?p> 伊斯的聲音很輕，就連敏銳的赫諾也有些聽不清，他看到點燈人把路燈燈罩里的燈芯點燃，然后蓋上帶著鐵框的玻璃蓋。
路燈下圍觀的小孩們抬起頭，瞳孔映著燈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