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嘭”一聲,偷襲之人如遭巨錘砸擊,鮮血狂噴下不受控制的翻滾飛出,重重砸在山壁上,震動大響中,山坡積雪坍塌下來,將這人埋在下面,只余一雙腿露在外面。
這一下變故突然,段靈秀悶哼一聲,肩后瑤琴摔在地上,身子搖搖欲墜,伯謙急忙扶住,看她肩頭鮮血濺的雪地一片鮮紅,氣怒愧疚之下,心中狂暴大起,抬頭看那偷襲之人在雪下,一動不動,說道:“靈秀,你......”
卻感到她身軀一軟,忙抱住她靠在犀甲的大包裹上,就聽她說:“身...后........小.....小心”
一回頭就見一道匹練刀光已經(jīng)直砍過來,此時(shí)雙手抱著段靈秀,急切之間委實(shí)騰不開手,危急中轉(zhuǎn)身以后背硬擋,“噗”一聲這一刀重重?cái)卦诤蟊成?,劇痛之下反腳踢出,正中那人小腹,砰的一響,那人連刀帶人滾到山坡之下,
伯謙急忙站起,肩下被刀斬?fù)舻奈恢?,雖然疼痛,卻自覺沒有大礙,知道是那豹皮建功,此時(shí)也顧不得什么獸化了,拿起鐵棒,就見一個(gè)番僧疾奔沖近,一聲大吼中雙刀寒光一閃猛的劈來,
他來勢兇猛,伯謙不敢輕敵,將鐵棒架定,見他耳帶金環(huán),一頭亂蓬蓬的卷發(fā),眼睛大如銅鈴,滿臉都是怪肉橫筋,略一使勁只覺刀輕,一下挑開。
那番僧水牛般的身體踉蹌退開幾步,怒吼一聲雙刀風(fēng)聲颯然,又是迅猛劈下,伯謙勁力凝聚鐵棒略一磕,那兩口戒刀忽的一聲,一柄插進(jìn)山壁旁大樹內(nèi),直沒至柄,“咚”的打的那樹劇烈搖晃,樹葉積雪俱落,一柄叮一下,不知飛出多遠(yuǎn),才隱隱聽到跌落響聲,那番僧被這股力量震蕩,哼也未哼,一個(gè)筋斗腦袋朝下撞翻在地,兩手虎口血流不止。
伯謙喝道:“你是什么人?”
就見那番僧欲撐起身子,一口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就此倒地不動,
伯謙剛才沒覺的用多大力氣,見他這么慘烈表現(xiàn),驚愕之下彎腰上前查看,猛聽得身后段靈秀一聲驚叫,伯謙急回頭,卻是一黑衣人手提著那裝犀角的包裹,轉(zhuǎn)身欲跑,頓時(shí)知道這人趁機(jī)去搶犀甲,一聲怒吼,鐵棒“嗚”的橫飛砸了過去,那黑衣人矮身躲避,被鐵棒上剛猛無比的勁風(fēng)一逼,登時(shí)眼前一黑,胸口氣塞,騰騰騰連退三步滾倒在地上,
伯謙趕上去,這黑衣人翻身鐵鞭砸來,伯謙隨手撥開一拳擊出正中他下顎,砰的一聲,如鐵錘打在西瓜上,汁水四濺,死的不能再死。不由也是驚訝自己力量如此驚人。
伯謙提著包裹疾步回來,見段靈秀倒在地上已是昏迷不醒,短刀已被拔出扔在一邊,血水在肩膀上留下在地上已積了一灘,慌忙用手按住,
左右一看,旁邊有處樹叢能避風(fēng),急忙抱過去,他常年于山中樵獵,也會些簡單包扎,見段靈秀臉上蒼白,也顧不得男女之防,解開衣服,就見她貼身穿了件溜滑的皮甲,堅(jiān)韌光亮,居然找不到幫索和衣扣,不知道怎么穿上去的,看衣甲下傷口里血還在不停滲出,
伯謙雙手較勁一撕,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極是堅(jiān)韌,居然只是拉長一點(diǎn),當(dāng)下用盡全力將那皮甲撕扯變形,抓住剝離,露出她白皙肩膀,只見一道深深的傷口正在肩下,皮肉兩邊翻開還在流血,身上也無藥粉,先撕下衣襟綁緊,看血水一會就將布條染紅,心中焦急。
想起段靈秀給赫連丹朱療傷用的荷包里有傷藥,一翻之下,居然藏有針線,記得小時(shí)候聽父親曾說過戰(zhàn)場上沒有傷藥,母親曾用烙鐵和針線縫合傷員傷口,本是無奈之舉,不想這么治外傷竟然極是靈驗(yàn),當(dāng)時(shí)聽得心悸,現(xiàn)在卻是救人要緊,
思索用烙鐵燙,只怕段靈秀承受不了,趕緊升起堆火,用碳火把針燒燙一下,咬牙給她將傷口皮肉粗粗連起縫上,果然把血止住,上好藥沫,緊緊包扎住傷口。
眼見她面如金紙,呼吸急促,昏迷之中還有呻吟,手摸額頭分外滾燙,這寒冬里只怕能被凍死,脫下豹皮將她緊緊包住。
才想起“紫鏡錐”剛才掉落到了外面,自己急著照顧她,居然一直沒有顧上,抱住她找了一圈,果然不見蹤影,連那個(gè)奪回來的裝犀甲的包裹也不見了,心中懊惱痛恨至極。
看四周就見大樹上,還插著那把被擊飛出去的戒刀,走過去拔下來,顛了顛約三四十斤重量,順手劈砍一下,極為鋒利。
怕段靈秀再有意外,現(xiàn)在卻是再不敢離開她半步,將她放在火堆邊茅草上,用起神力將周圍的樹劈到十來顆,全部斷成一人高,排成墻,戒刀鋒利他力量又極大,收拾這些粗硬木干,就像在家中用菜刀切菜一樣,一炷香功夫就將火堆圍住,搭成個(gè)木屋,將跟粗木劈開兩半暫時(shí)當(dāng)床,把段靈秀輕放在上面。
又削木為碗,用燒紅的石頭把雪水燙開,喂下的水卻盡數(shù)都被吐了出來,一拍腦袋,想起懷中的裝有鮮蘑,拔開竹筒塞子一看,居然又生發(fā)了不少,急忙掰下來些放在水中,用石頭燙熬一會,喂給段靈秀,果然能夠順利咽下,喝完鮮蘑湯,段靈秀呼吸漸漸平穩(wěn),沉沉睡去。
這才松口氣,出來用木頭擋住門,把降魔杵壓住,人輕易進(jìn)不去了,才又圍著剛才那個(gè)地方又找一遍,除短刀還是扔在地上,“紫金錐”和犀甲確實(shí)不見了蹤跡,心中只郁悶的暴喝一聲
見偷襲之人還埋在積雪下下,一股怒氣直上頭頂,抓起腿來一把拖出看,就見滿臉血跡早死的透了,想是吃了自己重?fù)舢?dāng)時(shí)就已斃命,拖出去和那番僧兩具尸體放一起,回頭看雪地上滿是血跡,有他們的,也有段靈秀的,頓時(shí)氣往上沖,一腳一個(gè)將尸首遠(yuǎn)遠(yuǎn)踢進(jìn)山下深澗里。
拿著短刀回到木屋,見段靈秀睡的平穩(wěn),在旁邊盤膝坐下,忙到現(xiàn)在也感疲累,往火堆里放塊大木材,鼻子里聞到淡淡清香,卻是放在火堆旁裝著鮮蘑的竹筒撒發(fā)出來的,不覺也放松下來,靠在木墻上慢慢睡著。
睡夢中總覺的有雙眼睛在看他,幾次驚醒,但身邊除了段靈秀在沉沉入睡,卻什么也沒有。
大約快到辰時(shí)醒來,再睡不著,看段靈秀依然躺著未醒,臉色已經(jīng)紅潤不少,放下心中大石,輕輕出門,有心走遠(yuǎn)點(diǎn)獵些小獸,但卻不敢離開,看著滿山雪景發(fā)愁,
見到那番僧的戒刀還扔在木屋邊上,伸手拿起察看刀刃無損,順手揮舞幾勢軍中的破鋒刀式,凝氣發(fā)力一刀劈將下來,刀風(fēng)撞到地上,砰的一聲,雪花四濺發(fā)出一聲巨響,看看刀身在自己巨力之下還是完好無損,比之以前用的那把柴刀確實(shí)強(qiáng)不少
不由想到:這刀不錯(cuò),以后用它劈柴,就不用擔(dān)心勁力凝聚之下刀又折斷了,點(diǎn)點(diǎn)頭,順手扔到昨天伐倒的一棵大樹上,不想這把刀極為鋒利,竟然順勢深深插進(jìn)樹中,伯謙倒是沒想到,不由多看兩眼。
只聽得一個(gè)聲音在背后說道:“劉……大哥,你……?!?p> 伯謙轉(zhuǎn)過身來,見段靈秀斜倚在門邊,一雙妙目正看著自己,忙道:“靈秀,你傷這么重,怎么就起來了?”
段靈秀臉上微微一紅,鄭重行禮道:“多謝劉大哥昨日援手,救了我的性命,也是大哥包扎的妥帖,今天才能起身走動,否則……”
伯謙道:“靈秀,你全身失血過多,卻是不易活動,還是回去靜臥,大哥一會去獵些鳥獸回來?!?p> 段靈秀搖搖頭,慢慢走出,伯謙看她腳步虛浮,當(dāng)下輕輕扶她往外走去。
早晨云霧深深,陽光剛剛透下一線,坡上彌漫著一片薄霧,樹上、草上、被光線照射,朦朧中隱現(xiàn)五彩,段靈秀看著伯謙臉上,似也透出流熒般的光澤,山中萬籟俱寂,只兩人踏在雪地之上,發(fā)出沙沙微聲。
走到坡上,看遠(yuǎn)處山勢起落,一片白茫,伯謙見有大樹斜枝,扶她坐下,站在旁仰看天空景色,忽聽得身旁發(fā)出幾下抽噎聲息,一轉(zhuǎn)頭,只見晶瑩的淚珠正從段靈秀臉頰上緩緩流下。
伯謙也嘆口氣道:“昨日怪我看護(hù)不周,犀甲和“紫金錐”都…”,卻也說不下去了。
段靈秀不答,坡上風(fēng)起,撩動她黑黑長發(fā),伸手扶住一枝樹干,哭得更加傷心了。
伯謙靜靜站在一邊也不知該怎么安慰,既有懊悔,又有愧疚,過去他除了自己母親外,甚少和其她女子打過交道,自己母親,雖為人溫和,卻是外柔內(nèi)堅(jiān),端凝大方,他從未見過女子這般哭泣柔弱的情形,實(shí)不知如何應(yīng)付才好。
段靈秀抽抽噎噎的道:“都是……都是……我……我不好,若……我小心些……也不會....又……!”
伯謙聽的奇怪,心想:“又是什么意思?”
他總覺的都是自己的錯(cuò),見段靈秀如此自責(zé),心中更不好受,當(dāng)下道:“靈秀,這事都怪我,昨天我若稍稍注意點(diǎn),也不能把兩間寶物都丟了,更...更何況這兩個(gè)物件又這么重要,都怪我,都怪我。
手往臉上使勁一巴掌,段靈秀一驚,手臂剛抬“啊”一聲,傷口疼痛倚在樹上喘息不已
伯謙一急,忙扶住她,懊惱道:你看,我又做錯(cuò)事了,靈秀,大哥我其實(shí)就是個(gè)山里沒有見識的小民,從小到大生活就只在這山中,沒見過什么世面,
只是因緣巧合,跟幾個(gè)高人學(xué)了些防身的法子,前次去都城就被人戲耍,這次跟你又丟了這么重要的東西,我..我..真的很沒用”
段靈秀被他握住雙手,睜大雙眼看他,見他的臉頰如玉般的隱隱流光,雖然神情懊惱,但自有說不出的一種陽光動人。
想起剛才看到伯謙在舞刀情景,冰雪間一道如霜身影衣袂飄飛翩若驚鴻,身形展開婉若游龍,每一個(gè)動作都是那么自然而流暢,這畫面只怕永遠(yuǎn)會留在自己的記憶中。
見他回眸看自己,亮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瀲滟的水,清泠而深邃,仿佛滿世界的精華都聚集在那俊美絕倫毫無瑕疵的臉寵上,
段靈秀一顆心怦怦直跳,一時(shí)縹渺恍惚,如夢如醉,不由得面上泛紅,癡癡細(xì)看。
伯謙兀自不覺,說道“昨日遇見的兇險(xiǎn),當(dāng)真是沒有道理,這些人不言不語的,上來就致人于死地,若不然...我..我也.....”
提起左手瞧著自己的手掌,卻是說不下去了,想到自己昨日就如狂魔一樣,莫名其妙的就打死打傷那么多人,心道:“現(xiàn)在身上這力道如不會控制,只怕以后一不小心還的傷人”
這時(shí)日光從樹葉之間照下來,映得他幾根手指如透明瑪瑙一般。
段靈秀輕輕握住他的手掌,把頭貼到他的肩頭,低低說道:“劉大哥,你不要這樣埋怨自己,我....和你只見過幾面,你就愿意幫我去做這么危險(xiǎn)的事,我..我心中只有感激”
伯謙忽然見她對自己這么親密,頓時(shí)有些手足無措,就聽她說道:“劉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不是……有意……,何況也是我不好,放松了警覺才……被人傷了,若無劉大哥在……給……救我性命…
我…也是天意……我想以后每天……天...都看到劉大哥的,雖然斷斷續(xù)續(xù)的,有點(diǎn)詞不達(dá)意,伯謙一聽之下,知她竟然有在表示情意的意思,不禁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忽然想起來昨天給她治傷,把她身上那層甲拉壞了,又是縫合皮肉,又是裹傷的,當(dāng)時(shí)可是看到的不該看的都見到了,此時(shí)情景不由更是心跳,心道:靈秀年紀(jì)雖看著不大,卻常在外奔走,于人情世故不知比我知道多少,想來她是不好意思說,我....我有什么好的,居然能得到她的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