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謙心中焦急,想要返回“匯英樓”尋找,也知道自己都把那里霍霍夠嗆,這時候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若不去,那珠釵價值連城,自己如何向那黃衣女子交代?若是直接撒丫子就溜了?那豈不是成了無信無義的小賊?這一晚睡的不踏實,翻來覆去的琢磨,到早晨隨便吃點粥飯,下了決心,向店家問明南街口方向,慢慢走去。
沿路打聽赫連府上,問的人都是一臉驚訝神色,待按照指引走到一看,果然是高門大戶,氣象不凡,找到管門的說了要賣皮貨的事,那門館笑道:郎君果然是信人,家主人昨日就已差人吩咐過了,郎君隨我進去。
伯謙隨他穿過幾層內院,所經(jīng)屋宇樓閣無不精致華麗,伯謙看這些門飾泛著金色,道路上鋪的居然都是玉石,又見府里處處有人把守,人人剽悍威武,心中驚嘆,想自己哪里到過這等富麗堂皇的所在?不免自慚形穢。
來到內殿門首暖閣中,卻無人在內,那門館臉上的神色極為恭謹,躬身稟道:“主上,賣皮貨的郎君到了?!闭f了這句話后,垂手站著,連透氣也不敢使勁。
等了好一會,只見屏風后面走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來,向伯謙福了一禮,說道:“主上剛歸家,正在沐浴更衣,請郎君稍待?!卑l(fā)付門館自去,請伯謙進屋安坐椅上,又奉上熱茶,舉止甚是恭敬。
伯謙見她一張鵝蛋臉,烏絲垂肩,身上穿的不知是甚么綾羅綢緞,腕上戴著金鐲,這等裝飾華貴的小姐,卻來服侍自己,不由的有些?迫。
低頭看裝茶的杯子,是盞青色的瓷杯,樣式華貴,杯水之中飄浮著嫩綠的茶葉,清香撲鼻,知道價值不菲,心想:瞧她穿著華貴,談吐不俗,看這樣竟然只是此間丫鬟之流,這個赫連府果然不凡。
心中思索,打量四周,見廳內高懸匾額,寫著“凝氣靜心”四個大字,窗前一張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幾卷古藉。
東山墻懸寶劍一口,中間一張大八仙桌中堂一幅滿江紅,寫道:烘爐鍛煉神冰鐵,磨琢青峰光皎潔,天罡躬自動鈴錣,螢火親身添碳屑,棱棱神將按天律,隱隱星辰依斗列,名重干將與莫邪,利過純豪與巨闕。”
詩末題了一行小字:“夜觀紫金錐風,洵神物也,雜錄以贊之,都郡赫連丹朱?!?p> 伯謙書法是不行的,但幼時也隨馮氏練過字,別人書法的好壞倒也識得一些,見這幅字雖筆勢開闊,然頗有嫵媚之致,顯是出自女子手筆,只道是那黃衣女子所書。
他沒讀過多少書,但這詞句含意并不晦澀,一誦即明,心想:“赫連丹朱?這女子叫這個名字么?看這詞句似乎是在夸什么寶劍寶刀之類的利器,其中又隱含著些修煉的深意,想來這黃衣女子也頗不簡單。
坐的片刻,那黃衣女子身著寶藍綢衫,自屏風后轉出,手中輕搖折扇,掩不住一副雍容華貴之氣,上前行禮,朗聲道:“壯士果然信人,恕來遲,見諒見諒”
伯謙急忙立起還禮道:山野之人粗陋,脾性桀驁,姑娘雅量照顧,感激不盡。
那女子也客氣兩句,分賓主坐下。
伯謙將竹筐打開說道:姑娘,我這也沒有上好的皮貨,只有這三張自己打的狐皮,請姑娘品鑒可否中意。
先把白色狐皮拿出鋪在桌上,這女子一見這張狐皮,皮毛潔白,遍體無雜,心下欣喜,說道:這毛皮卻是罕見,我也只在宮里看到過,不想壯士這里竟然也有。
伯謙又把青色皮毛拿出鋪在桌上,這女子仔細打量,不知道是什么品種,只是毛色艷明,柔軟輕薄,觸手極為柔軟,遍觀全部,赫然發(fā)現(xiàn)毛皮上居然沒有箭口,心道:毛皮上沒有傷口,必然是從口中或者眼睛射入方能殺得,原以為此人神力無雙,不想箭術也是如此驚人。
伯謙又從背簍中取出團好似燃燒的火球樣物事,這女子正奇怪時,伯謙已鋪在桌上,就見這塊毛皮全身毛色火紅,像涂了一層油彩,動蕩見閃動著華麗的光澤,竟然是一張紅到極點的艷麗狐皮,
這少女輕輕一摸如緞子般細膩狐皮軟毛,低頭仔細打量,越看越是驚奇,想到:難道真是火狐?此物往來如風,最是狡黠難尋,前幾年有幸遇見,出動千人御林軍圍捕,還是被它溜了,現(xiàn)在居然就被眼前這人,如此輕描淡寫的把皮鋪在自家桌上?
心道:竟然是一件難得難求的寶物,嘿嘿,還道自己金釵價值千金,以試人心,不想這人身懷異寶,到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抬起頭來,眼光秋波流慧,膚色白膩無瑕,伯謙見她容顏嬌媚,不由轉過眼睛,不敢再看,
這少女嫣然一笑,贊賞之心更甚,道:“壯士所奉上的狐皮罕有,實為極品,當值白銀三百兩,不知意下如何?”
伯謙一呆,急忙推辭說道:區(qū)區(qū)幾張狐皮,卻哪里值這些?姑娘卻給的多了。
這少女道:值得值得,壯士能獵的如此罕有的火狐,當也是豪杰,不知高姓大名?
伯謙道:姑娘謬贊了,在下劉伯謙,家住隱霧山,常年已樵獵為生,只是山中平常的樵夫,如何當?shù)暮澜芏郑?p> 又說道:這紅狐貍確實狡猾,又縱躍如飛,藏在隱霧山深處約百里的一處崖頭,當時也是大費周折才獵殺的。
這女子微微一笑,施禮說道:小女子赫連明玉,還的多謝劉兄的這幾張好皮貨,過兩日欣貴妃壽辰,我卻有趁手的禮物相送了。
又道:劉伯謙?你這名字卻像是東邊漢人的姓氏。
伯謙道:是是,在下父母原是中原人士,當年因緣巧合下來到此地,我卻是自小在這里長大的。
赫連明玉雙目流轉,看著伯謙道:早間看劉兄力降奔馬,現(xiàn)在又能獵殺如此珍貴的火狐,不知學的什么高明武功?
伯謙搖頭道:幼時隨家父學了些拳腳,哪里會什么高明武功。
說話之間,旁邊伺候的那小丫鬟端上一個滿是銀兩的托盤,放在桌上,又獻上茶來,赫連明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劉兄,這幾張皮貨卻是罕見,若是給的少了,卻顯我為人不坦蕩。
將托盤一推,道:“劉兄,你點點,如數(shù)目無差,我等錢貨兩清”
伯謙道:“哪用清點?”,坐著欲言又止。
赫連明玉微微一笑道:劉兄品性高潔,小女子佩服,攤開手掌,說道:既然銀貨兩訖,還請將昨日珠釵還我”
伯謙見她手如白玉,心中微跳,一聽此言,臉上登時微紅,說不出話來,一時間手足無措。
赫連明玉收回手掌,說道:“小女子的珠釵卻是幾代家傳的,萬金不換,劉兄可不能不還”。
伯謙深鞠一禮,道:“這這,唉....實在難以啟齒,昨日小姐給的珠釵,卻不慎給丟了”
看到赫連明玉一雙妙目驚詫看著自己,更是羞愧的無以復加,道:“昨日在匯英樓跟人起了爭執(zhí),廝打起來,那珠釵想來是那時候不慎丟失的?!?p> 赫連明玉“哼”的一聲站起,道:“劉兄需知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怎能如此言而無信?”
伯謙無言以對,諾諾半響,道:“確實是在下的不是,此事多說無益,單憑小姐處置”
赫連明玉端起茶重重一放,對旁邊那侍女道:“去查清楚”,那侍女應聲出去交代,赫連明玉斜看伯謙一眼,徑自轉過屏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