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趕忙謙虛道:“運氣使然而已,若不是他輕敵,恐怕我也不能支撐到前輩前來相救。”
朱通聞言哈哈大笑道:“萬里小兄弟不必太過自謙,并且本宗師已經(jīng)到達(dá)此處多時了,哪怕梁斌全力出手,本宗師也能護(hù)你們周全。”
“多謝前輩大恩。”萬里抱拳謝到。
“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張吉辰吧,是他昨天傳信與我,說這里可能會有宗師級的高手出現(xiàn),所以我才過來了?!敝焱ㄖ钢鴱埣?,笑著解釋道。
“原來你一早就知道……”萬里看著張吉辰,有點恍惚。
張吉辰?jīng)_著萬里呲了呲牙,狡黠地說道:“要不然我干嘛非要讓你九點到這,你也不動腦子想想,鮑天華知道林三刀死了,憑他和林三刀差不多的實力,若沒什么后手,憑什么敢繼續(xù)呆在這里啊。”
其實萬里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又有什么別的辦法呢?他在這里沒有人脈,有的只有一腔少年的熱血罷了。
“行了,吉辰,別顯擺了。”朱通走過去輕拍了一下張吉辰的頭,然后才轉(zhuǎn)過頭對萬里說:“小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這邊剩下的事,交給你們就行。對了,我和吉辰的事,就別告訴那小丫頭了。”
“多謝前輩,前輩慢走?!比f里恭敬地鞠躬送道。
他倆很快就離開了,就在萬里站起身要長出一口氣時,腦海里卻突然又炸起張吉辰破鑼般的聲音:“別忘了去打探你那小相好的底細(xì)哦,要不然仙機(jī)營必追殺你到地老天荒,嘿嘿?!?p> 萬里聞言,嘴角剛浮起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萬大人,剛才那兩人是何來頭???”經(jīng)歷了這一切的李昌明有些呆滯地問道。
萬里被這一問,頓時回過神來,隨口編到:“這二人都是我與陳悅姐的上級,乃是更高一級的密探,不過此二人品行非常無恥卑劣,陳悅姐寧死也不愿意接受這兩人的幫助,還請李大人幫忙遮掩一二?!?p> “原來如此,在下明白。”李昌明當(dāng)然聽得出萬里這牽強(qiáng)的謊言,不過對他來說,這是不是謊言已經(jīng)無所謂了。
現(xiàn)在,失蹤案的真相已經(jīng)查明,真兇也被抓住,這世間一切的一切,對李昌明來說,似乎都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
“鮑天華,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想說的嗎?”萬里見李昌明答應(yīng)下來,就轉(zhuǎn)頭對鮑天華挑釁似的說到。
而鮑天華自那梁斌跑了以后,就一直呆呆地看著遠(yuǎn)方,就連萬里問他話,他也沒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形看起來竟有十分凄涼。
李昌明看到他這一幅樣子,卻沒有絲毫同情,心口反倒涌起一股無名之火,于是上去就一把抓住鮑天華的衣領(lǐng),一把把他拽倒在地,然后又把他提溜起來,把自己的臉貼到他的臉上,大聲對鮑天華喊道:
“老狗!你在這里裝什么深沉,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裝,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擺出一副傷感悲涼的表情?你害死了多少人?你害的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他們哪個不比你處境悲慘凄涼?他們吃糠咽菜尋人的時候,你在干嘛呢?你現(xiàn)在倒是一幅受害者的樣子,你踏馬的真是個該死的老豬狗!”
李昌明越說越氣,揚起右手就要朝著鮑天華打過去。
“算了吧,你要是打下去,他會死的。”萬里見李昌明揚起拳頭,趕忙走過去攔住了他。
現(xiàn)在的鮑天華雖然恢復(fù)了傷勢,但是體內(nèi)的真氣已經(jīng)消耗殆盡,尚未恢復(fù),若李昌明打下去,真有可能將這老頭活活打死。
而鮑天華似乎也被李昌明剛才那一番怒吼拉回了現(xiàn)實,眼神也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他一把推開李昌明,自己卻被后退了幾步,踉蹌地跌倒在地,然后他瘋狂拍打周圍的地面,將自己的雙手拍的鮮血淋漓,然后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萬里李昌明二人歇斯底里地大聲嚎叫:
“你們這幫惡人、懦夫、廢物!你們要匡扶正義,你們找我干什么?神鐵鋪、通天塔、回春閣的那些家伙,他們哪一個不比我骯臟齷齪?然而他們勢大力強(qiáng),你們就不敢去找他們匡扶正義,只敢來找我。起碼我還敢和他們叫板,而你們卻心甘情愿當(dāng)他們的狗,你們才是最虛偽、最懦弱、最下賤的畜生,畜生!”
鮑天華說到后面,聲音已經(jīng)有些嘶啞,好像老化的金屬摩擦一般刺耳。
“神鐵鋪、通天塔和回春閣不是鎮(zhèn)上那些賣兵器、符箓、丹藥的地方嗎?”萬里有些奇怪。
“這些生意就是害的鮑天華破產(chǎn)過的那些壟斷生意。”李昌明輕喘著氣,回答道。
萬里聽了這話,就好奇地問鮑天華:“你自己做生意賠了為什么反倒要去怪罪競爭對手太強(qiáng)?未免也太能給自己找理由了吧?”
沒想到喘著粗氣地鮑天華一聽這話,直接被刺激的跳起來,指著萬里罵道:“放屁,放屁!老子的東西比他們質(zhì)量好,比他們價格低,他們漸漸耗不過我,就找人來殺我,老子的妻妾、兒女,全都被他們殺了!那時候,你們怎么不出來主持公道?再后來,三刀也被打得奄奄一息,藥石難醫(yī),那時候你們怎么不來討伐那些家伙?為什么你們現(xiàn)在卻跳出來,把我的基業(yè)一掃而空?你們這幫虛偽貪婪的懦夫!”
李昌明聞言,淡淡地說:“辦案需要證據(jù),收集證據(jù)需要時間,如果你愿意等一等,我一定會給你和林三刀尋個公道?!?p> “公道?”鮑天華冷哼一聲,然后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失魂落魄:“我等,我等什么?我拿什么等?等著三刀就那么死了嗎?”
“所以你就加入了蛇頭幫,然后與血神教開始交易?”萬里皺著眉頭問道。
“廢話!我怎么可能就那樣看著三刀去死!我倒是要問問你,若是那個陳悅瀕臨死亡,有人偷偷告訴你,你有機(jī)會去救他,你會去嗎?我只是和你做出了一樣的選擇而已,你憑什么現(xiàn)在來教訓(xùn)我?”鮑天華冷笑著質(zhì)問。
萬里聽了這話,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地回答:“殘害他人換來的命,陳悅姐不會要,我也不會給;但我哪怕死,也一定會給陳悅姐報仇的!”
這話他說的及其緩慢,卻又及其堅定。
“小萬,說得好,若是這樣讓我換回一條命,那還真不如死了。”萬里說完這話后,一個微弱溫和的聲音從萬里身后傳來。
萬里趕忙回頭一看,卻看見陳悅已經(jīng)醒了過來,艱難地用手撐著身子說到。
“陳悅姐?!比f里三步并作兩步,趕緊到陳悅旁邊,把她扶了起來。
陳悅在萬里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對著鮑天華清冷地說到:“歸根結(jié)底,還是你沒能守住底線罷了?!?p> 鮑天華冷笑一聲,也不辯駁。
他到也不是覺得是自己做錯了,只是覺得自己面前這兩個年輕人太過于太真了,自己與他們說不清道理。
“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訴我們吧,殺了你之后,我們也會為曾經(jīng)的你討回公道?!标悙偟卣f到。
鮑天華閉上眼,權(quán)衡了一陣,最終長舒一口氣,緩緩說出他之前的經(jīng)歷。
“十七年前,我剛成為這里絲綢生意龍頭老大的時候,蛇頭幫其實就已經(jīng)找上了我。”
“不過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這些齷齪的生意,所以自然就拒絕了與他們的合作,可是沒想到,他們?yōu)榱藞髲?fù)我,竟然就將我要接著做別的生意的消息告訴了那些壟斷大戶?!?p> “我一開始,也沒怎么在意,畢竟在我心中,大家公平的競爭,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我的想法大錯特錯了,那些人是根本不允許任何外人從他們手中分走哪怕一點湯湯水水的?!?p> 鮑天華說到這里,語氣漸漸沉痛了起來。
“一開始,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價格競爭,他們把商品的價格壓得很低。但這也沒什么,因為打價格戰(zhàn)本就在我的料想之中,這價格戰(zhàn)打著打著,我的新生意就已經(jīng)慢慢在臨南站穩(wěn)了腳跟?!?p> “可就在這時,那幾家商鋪終于是按捺不住,對我露出了獠牙?!?p> “他們先是殺了我的妻小兒女,又殺了我一部分朋友兄弟......”
李昌明聽到這里卻不屑地打斷道:“別胡扯了,你那妻女朋友明明是見你即將破產(chǎn),才紛紛離你而去的。”
鮑天華冷哼了一聲:“成王敗寇罷了,作為勝利者的他們,說什么都會有人信。并且他們與官府沆瀣一氣的時間,可比我久多了?!?p> 李昌明聽了這話,便不上嘴不再說話,似乎是在思索鮑天華交代的話的可信程度。
于是鮑天華繼續(xù)說到:“他們殺了那些人還不罷休,甚至還要殺了我。三刀為了救我,與他們一頓惡戰(zhàn),以身負(fù)重傷為代價,殺死了前來的四名刺客。”
“三刀身上的傷是在太重了,我請遍了縣里的醫(yī)師,但他們都無能為力?!?p> “就在這時,蛇頭幫又找上了我?!?p> “我一開始感覺他們便是害我的罪魁禍?zhǔn)?,就沒有理他們,可他們突然告訴我,他們有能力救下三刀的性命!”
“三刀本就是為了救我,才落入這生死邊緣,有救他的機(jī)會,我怎能不答應(yīng)!”
“當(dāng)時我關(guān)心則亂,沒有細(xì)問。但當(dāng)他們救回三刀之后,才告訴我,原來這救人神藥,竟是出自血神教,且是用一對孩童生生煉制而成?!?p> “然后你就墮落了,和他們同流合污了?”萬里不屑地嗤之以鼻。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就這樣,我加入了蛇頭幫,并于血神教合作,還借助他們的神藥,與官府攀上了關(guān)系,一直到現(xiàn)在。”鮑天華冷冷地回答道,似乎他真的只是做了一個情有可原的決定。
這時萬里卻開口了:“那,你有想過那些丟了孩子的人家嗎?”
不等鮑天華回答,萬里緊接著說到:“你知道有一家賣糕的,丟了一對孩子,已經(jīng)找了十年了嗎?你知道有一個花季少女,丟了弟弟,因父母無力出遠(yuǎn)門,自己孤身一人出來尋找自己的弟弟嗎?”
“你知道他們尋親這些年是怎么過的嗎?他們吃不敢吃,穿不敢穿,他們積勞成疾,他們家破人亡,他們每一天都生活在失去至親的折磨中,而你呢?居然在這里擺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萬里此時腦海里全是尋子客棧里的花含笑和謝青史云夫婦的樣子,他們因為鮑天華苦苦地熬在這世上,而鮑天華卻在這里擺出一副自己情有可原的姿態(tài)。
這讓人如何不生氣!
“我當(dāng)然知道,我這些年也受盡了內(nèi)心的煎熬,我為了彌補(bǔ)自己的過錯,我還修了尋子客棧供他們吃住。若不是我,他們這些年會過的更慘!”鮑天華大聲辯解道。
萬里愣住了,怎么這世上還會有這種人?萬里完全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就沒有繼續(xù)與他爭辯下去,而是問道:“是不是你派齊晨去搶樊老太的玉佩的?”
鮑天華答到:“我只是想讓他把玉佩‘買’回來,這強(qiáng)搶之事,決不是我安排的。”
這時陳悅也憋不住了,問到:“你已經(jīng)有那么多奇珍異寶,為什么還非得要樊老太那個玉佩,那可是她兒子留給她唯一的念想了。”
然而鮑天華卻只是哼了一聲,拒不回答。
萬里看他也不吱聲,就對李昌明說道:“行了,現(xiàn)在問完了,我們怎么處置他?”
“全聽二位大人的吧?!崩畈餮鎏斓?。
“不用,你自己決定就好。”陳悅揚起蒼白的嘴角,微笑著說到。
李昌明一聽,向著陳悅?cè)f里二人拱了拱手,然后轉(zhuǎn)頭面對著鮑天華:“姓鮑的,準(zhǔn)備好下去陪你的兄弟妻女了嗎?”
鮑天華冷冷地說出了他這一生中最后一句話:“若是你李捕快有點能耐,我如今何至于此?!?p> 然后,李昌明就一刀將他劈作兩段,趁著他沒死,就緊接著跟了幾刀,將他剁成幾個血淋淋的肉塊。
“李捕快,接下來您作何打算?”萬里問道。
“我打算拿了證據(jù),告倒縣長,然后我來當(dāng)這個縣長,我一定要讓這種烏煙瘴氣的情況有所改變,還臨南百姓一個朗朗青天?!崩畈饕荒槇远ǖ恼f到。
“沒問題,這個我也可以幫你?!标悙傉f到。
萬里想了想,才緩緩問道:“那,尋子客棧的那些人呢?”
李昌明嘆了口氣,說到:“我會先瞞著他們的,以后再慢慢讓他們知道并接受真相吧?!?p> 他們真的能接受真相嗎?萬里不知道,但這似乎已經(jīng)是最好的方法了。
“二位先在這里休息一會吧,我去找?guī)讖埛鈼l先把鮑府封了,免得有其他有心之人進(jìn)來。”李昌明說完,就先行離開了。
“小萬,我也要走了,我的任務(wù)完成,也該回去復(fù)命了?!标悙傂ξ卣f到。
“陳悅姐,你現(xiàn)在的身體,吃得消嗎,要不然再休息一會兒吧?!比f里關(guān)心到。
陳悅直接變魔法似的不知從哪摸出兩粒丹藥,炫耀似的對萬里說到:“沒問題,我有這個?!?p> 說完就服下丹藥,然后氣色肉眼可見的恢復(fù)了起來。
眼看著陳悅就要完全恢復(fù),萬里突然開口說道:“陳悅姐,你能帶我一起回去嗎?”
陳悅看了看萬里,心中陷入沉思:按照常理來說,她是沒有引薦別人的資格的;但是她已經(jīng)大致猜出萬里是一個從邊城逃出來的少年,在這里無依無靠。也許是被萬里的熱心腸打動,她不想讓這個少年就這么像一片落葉一般飄零在這世上。
于是陳悅遞給萬里一塊圓形玉牌,說道:“你拿著這個,我要先回去說明一下你的情況,等有了結(jié)果,我自會通過這個玉牌找到你?!?p> “多謝?!比f里如獲至寶地收起這塊玉牌,謝過了陳悅。
陳悅也沒有答話,只是淺淺一笑,露出兩個淡淡的酒窩,然后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萬里看著她衣袂飄飄地離去,心中有些悵然。
萬里剛才思量了很久,最終沒有告訴陳悅張吉辰的事,倒不是萬里更加親近張吉辰,而是萬里不知道張吉辰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神魂標(biāo)記是否有一些類似監(jiān)聽的功能,因此萬里決定,等有辦法解決這個標(biāo)記了,再告訴陳悅張吉辰的事。
現(xiàn)在我該做些什么呢?對了!萬里突然一拍腦門,想起了他在鮑府主人房里遇到的那個囚犯,自己還說等解決了鮑天華,要去救他呢!
想到這里,萬里趕忙跑去主人房,一刀劈開緊鎖的屋門,沖了進(jìn)去。
“老豬狗,你罪該萬死,你滅絕人性,你,欸?你不是鮑天華?”
萬里萬萬沒想到,自己剛一開門,居然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當(dāng)即就想置這人于不顧,轉(zhuǎn)頭就走。
不過萬里還是忍住沖動,張嘴解釋道:“李兄,鮑天華已經(jīng)被我們擊殺了,我是前來救你的。”
“萬里老弟,我記得你的聲音!你果真來救我了,真是太及時了,若是你再晚來一兩天,我就要被轉(zhuǎn)移走了?!北唤壴谀抢锏睦畛傻勒f到。
“要把你轉(zhuǎn)移走?這是怎么回事?”萬里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