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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吁天錄

第一百五十一章越女劍派.困于樊籠.袁門子弟.大義為先

英雄吁天錄 劍南生 10598 2025-02-04 18:34:15

  傅傳書看著祖袒之、何滅虜、趙盾和滿人志四人受制倒在地上,心中自是說不出的暢快,心想:自己將他們獻于王爺,那么攝政王自是褒獎有加,更加對自己青眼有加,將來這位攝政王得有天下,自己便為世子——雖然他已有那多福安這位世子,可是目下他神智錯亂,有時連常人也不如,所以這位多鐸王爺雖有心廢立,可是念在他是側福晉晚晴所出,也不好公然廢立,那樣一來反而顯得他心懷狹小,不是英雄所為,所以只有暫且擱置,只待將來事業(yè)有成,再行廢立之事,這也是他良苦用心,只是這事情又不能說出口,只有讓這傅傳書暫任九門提督,以期牽制朝中四大顧命大臣:肅親王和順、和碩親王舒爾哈齊、慶親王端敏和那兵部尚書、軍機大臣上行走匡世衡;因為這四人都是大行皇帝當年駕崩前托孤于此,令四人保護少主,不讓他人侵害,當然這“他人”二字不言而喻,指的自然是這攝政王多鐸,因為當時皇帝已看出這位皇弟心懷二意,將來或許禍亂朝政,危及少主,所以便暗中托孤于四大顧命大臣,以后每逢危機便宜行事,如若發(fā)現(xiàn)這多鐸有不臣之心,可以聯(lián)合挾制,將其拿下,褫奪其王位,貶為庶人,子孫永不得聽政于朝廷!可是和碩親王知這位皇兄雖有野心,一時不得發(fā)作,所以也就沒有聯(lián)合其余三人發(fā)難,因為這攝政王心計詭詐,異于常人,如果稍有不慎,反為其害,所以權衡利弊,雖有待勢而發(fā)之勢,卻也不可以冒然行事,那樣兇多吉少,乃為不智之舉,所以四人便在暗中窺伺這位攝政王的行為,尋找一擊必中的機會,否則便有反噬的危機。

  袁承天忽見這傅傳書舉手一支煙花信號彈飛騰而起,在天空中爆炸開來,形成一個“兵”字,這是招集軍營人馬前來的信號。袁承天心中一沉,看來師兄是要將他們一干人等押解到軍營,而后再行處置,那么便是兇的吉少,恐怕難以活命;自己生死事小,只是那越女劍派的鐘神秀掌門猶在他們手上,正不知關押在何處,生死如何?自己還要解救鐘掌門,否則愧對“俠義”二字;可是目下情形似乎自身都難保,更遑論去保護別人?不行,自己怎生生個法子,制住大師兄,不讓他奸計得逞!

  他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有袁門名冊,上面有著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分舵的舵主和弟子名姓和籍貫,可以說只要得到名冊,那么按名拿人,袁門的天下各地分舵的勢力不攻自破,可以說這名冊至關重要,今日為著祖袒之、何滅虜、趙盾和滿人志這四位忠義之后,自己只有冒險一試,不成功便成仁!他想到此處,再不猶豫,忽地身子一趔趄,貌似身子受傷痛楚,斜倒塵埃,有意無意間懷中名冊掉了出來。袁承天這聲痛楚之聲引得大師兄傅傳書轉頭來看,見到是袁門名冊,心中又驚又喜,一個箭步竄來,便去搶地上名冊。袁承天見狀心中一喜,但是表面不顯露,依舊顯出憤怒之意,斜著身去拿,只是動作不靈便,不似傅傳書身法靈便,先他一步,將這名冊拿在手中,心中不由一陣狂喜,心想:這可比拿下這四個人的功勞大的多,獻于攝政王,那么只要按圖索驥,天下袁門分舵舵主和門人弟子盡入囊中,可說是為朝廷除去心腹大患,可說是奇功一件,攝政王定然大喜過望,自己更加得到重用,想到得意處不覺眉眼都笑。他一腳將師弟袁承天踢翻在地,不再去理會,伸手沾唇掀開名冊,要行先看一看其中內容,可是忽覺自己唇上有些麻癢,接著手指不聽使喚,心中不由大驚:這名冊紙張之上有毒!可惜為時已晚,接著便頭腦一昏,人事不醒!——其實名冊之上本無毒,只是袁承天臨時起意才悄悄地涂地——本來他不慣使此等宵小伎倆,可是為了救祖袒之他們也顧不得什么江湖道義,因為事急從權,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只是這并非是害人性命的毒藥,只是可以致人人事不醒的迷藥,只是藥力更強而已,一時害人不得。

  本來這傅傳書不應該如此輕易著道,只是他貪念心切,一時忘乎所以,所以才著了道。遠處傳來馬蹄嘶鳴聲,看來軍營中的清兵轉眼便至。袁承天見情勢危急,自己雖可行動,但說到要背負四人而去卻也不能,看來只有冒險一試,自己先行將他們四個人藏在附近山洞,自己再引清兵而去,這樣才有脫險的可能,因為清兵決然不會想到還有人敢藏留在此地,所以危險之地也是最安全的。他想到此處,便將何滅虜他們傷勢較重,行動不便,搬至旁邊一個山洞,然后用亂樹遮擋。忽然他瞥見傅傳書來時所乘之馬,心中一喜,心想天助我也!更不多想,將傷勢尚輕的祖袒之搬上馬匹,然后自己翻身而上,控韁在手,眼見清兵已可瞧見,便雙腿一夾馬腹,向著北方而去。大隊清兵為首之人,只知上司放這煙花信號,是有亂黨忤逆之人在此附近,至于是幾人,他又怎么會知道?事到臨近,見到有人騎馬絕塵而去,而所騎之馬正是上司——九門提督傅傳書所乘之馬,又見這長官倒在地上人省不醒,似乎遭人暗算,便想到適才逃逸之人,便大聲喝令一干清兵追去。他則讓傅傳書運回軍營,過不多時傅傳書醒轉——因為袁承天不欲加害這位大師兄,所以下毒便輕,否則盡可以要他性命,只是念在同門之誼,又且是師父的遺子,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害他性命,只希望他有朝一日幡然醒悟,重新做人;只是這實在過于困難,因為有時人的行為便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可是在袁承天內心深處還是希望這奇跡出現(xiàn),不想同門相殘!可是有時事情不以人的意志而改變,往往以悲慘收場!

  一隊清兵向袁承天逃逸的方向追去,只是有一節(jié)他們忘了——袁承天座下可是他們的上司長官九門提督的座騎,可是這匹馬是萬中無一的絕世好馬,所以腳力非常,日行千里雖不至于,但是五百余里卻是綽綽有余,所以但見塵土飛揚處已不見蹤影。袁承天拍馬前行,心中盤算將他們送到通縣袁門分舵之處,暫行安置,因為他還要回京城探聽越女劍派鐘掌門鐘神秀所關押之處,再生法子救她脫卻樊籠,否則他便無心袁門事業(yè)!

  袁承天將這祖袒之放在通縣分舵舵主洪大通之處,交代幾句話,自然是要他們小心照看這祖袒之。他又折而復返,帶著分舵弟子所駕馬車將藏于山洞之中的何滅虜、趙盾和滿人志他們一一搬到馬車,交代這名弟子一路小心在意,將三人亦送往通縣分舵。這一切料理完了,袁承天覺得疲憊不堪,便一拍這馬匹,讓它自行離去,因為待在身邊多有不便,更且容易顯出破綻,因為這馬可是萬中選一的健馬,不是尋常人可以擁有的,還是不要為是,否則露了行藏多有不便。

  這日天寒,袁承天戴了氈帽,壓低遮住自己的本來面目,不為人察覺。沒想到天晚時分天空竟自下起了雪,不一刻便是鵝毛大雪,撲天籠地,好一場大雪,一時京城大街便行人稀少,有的店鋪見了便早早打烊。袁承天在一家小酒館要了一壺酒,一碟蠶豆,一碟鹵蛋和一碟咸豆皮,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心中想著這越女劍派掌門人鐘神秀的事。

  店伙計眼見天色不早,渾渾沉沉,已到酉牌日入時分,天色已暗,眼見街上行人極少,店中只有袁承天一個人飲酒,看情形還要待下去。店老板便催伙計打烊。店伙計見袁承天氣宇非凡,透著沖天之志,一時半刻也不敢上去催他。袁承天也察覺到時辰不早,冬日天黑的早,再加上今天忽然又下起大雪,顧客更是少的可憐,剛剛走了幾個人,現(xiàn)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便自起身會了鈔,見外面的光景,大雪沒有絲毫要停的跡象,心想:還是找處棲身之處,正自站在屋檐下想著是去客棧打尖還是暫回袁氏祠堂過一夜,不防長街一頭有腳鈴聲響,不覺心中一怔,心生好奇,只是心中想到這夜色蒼茫之中又有什么人來?

  店伙計本來已是上了一張門板,還要上時,聽到這動人心魄的腳鈴聲也是神情為之一怔,好奇心催他伸脖子向響聲張去。只見大雪紛揚曼妙之中,只見從長街一頭走來一隊白衣女子,通體的白衣白衫,手中擎著一朵白蓮,不是假的而是真的,不由讓人嘖嘖稱奇!——蓮花本已在秋杪之時便枯萎凋謝,可是此時是數(shù)九寒天,那有蓮花,便是木本植物也是枯槁調零,——她們卻是哪里尋得這蓮花?可不讓人奇怪?店伙計見了,神色一變,說道:“這不是那魔道白蓮宗么?記得前年便來回京城,似乎是身降攝政王府……”袁承天心中一動:現(xiàn)在白蓮宗掌門可是鄭蕭蕭——鄭姑娘——不知她此來京城卻是為何?——難道是攝政王禮聘而來,因為放眼天下,似乎也只有攝政王有此能為,招攬?zhí)煜掠⑿蹫榧河??不知是不是?他心中犯嘀咕?p>  這干白衣女孩,人人神情肅然,無喜無嗔亦無怒,神情說不出的淡然。她們人人腳上有銀鈴響動,在這寂寥的時候,讓人心中為之一震,說不出的感受。其后更有一女孩按簫吹動,一曲音律如近如遠鉆入人的耳膜,受眾定力不夠,便覺煩燥惡心,可是對于身有武功之人絲毫不受影響。袁承天絲毫不為所動,店伙計卻是不能。袁承天出手抵他后背命門穴,以無上之內功心法傳入。店伙計便不覺得心煩意亂,臉上顯出平和之態(tài)。袁承天這舉動一一盡被吹簫女孩看入眼中,臉上閃現(xiàn)一絲不意被人查察的神情,稍停一下又自吹簫前行;其后是一乘軟轎,白紗透過,似隱還無,可見轎中是一位嫵媚多姿的麗人——不問可知自然是為她們白蓮宗的掌門——鄭蕭蕭!

  袁承天透過壓低的氈帽檐可見白紗依稀中可見鄭蕭蕭慵懶地斜倚在軟轎之中,神情似乎憂愁,不得開心顏,只不知她心中惦念著誰?

  袁承天不欲多事,見她們一干人行徑這店門,便又下意識有意無意又拉低了帽檐。她們的腳鈴和著簫聲遠去,消失在大雪茫茫之中,那簫聲都在空中依舊縈繞,久久不去,讓人心中忽然生起悲涼,一種說不出的憂愁況味,是人生的舍離別,抑或是……店伙計感謝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他又抬頭見天空中盤旋的雪片,心想:那年伊犁大城也是這樣大的雪,當時為躲避敵人追殺自己和清心格格一起滑雪犁從萬丈懸崖沖下,只為不讓蘇和泰和紅智上人所拿;現(xiàn)在想來還有些后怕,如果當時二個人不幸死了,那么袁門便無人領導,自己可不成了千古罪人?只為一己之私,竟置天下百姓于何地?竟置袁門于何地?此時他的頭腦深處又傳來那句詩: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秋!兩處相思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頭!不由得淚水漣漣,只因為他從來都是多愁善感,一幅悲天憫人的心腸!有時總是忘過去不掉,這也是他異于常人之處!

  他漫無目地,不知怎么又來到這袁氏祠堂,只見在大雪裹挾之下又自顯得凄涼無比,當初嘉慶皇帝當政之時便令戶部出銀錢整葺這袁氏祠堂,因為皇帝心中敬重這位袁督師,——雖然他一生都是與他們滿洲人為敵,而且臨刑之前還心心念念不忘于兵守遼東,所謂:一生事業(yè)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后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他怔怔出神之間,又自想起自己這多年奔走塵埃,四處倡議天下各派“反清復明”可是附和者寥寥無幾,也許世人都已對那事業(yè)不抱希望,因為每次起事都是功敗垂成,便是當年的復明社幫主丘方絕不也是一敗涂地,以后雖也此起彼伏,奈何都是禍不旋踵,被清廷一一撲滅,以至于世人的心都已死了,也許氣數(shù)未盡,該他滿洲人坐享天下;雖然希望渺茫,可是在袁承天心中依舊有故國朱明之夢,他堅信終有一日漢人可以恢復天下,只是目下卻不能夠,因為放眼天下也只有袁門一家獨自行事,而其它幫派充耳不聞,也許他們懼怕朝廷遷怒于己,那樣便禍臨己身,得不償失,所以天下寂然無聲。

  袁承天想到自己終究一事無成,不由長嘆一聲;這一聲長嘆之中夾雜著不甘的氣息,因為想起這百多年間,多少英雄仁人義士為了心中的追求不惜大好頭顱,自己這些挫折又算什么?所以他這一聲長嘆之中不甘的意味多些,忍看河山腥膻,能不痛心疾首!想起袁督師的詩:四十年來過半身,望中祇樹隔紅塵。如今著足空王地,多了從前學殺人!他不自禁地喃喃說出口,一股壯志不酬空嗟嘆之時!忽然身后有人道:“袁大哥,你莫非也要學袁督師那般英雄豪氣:多了從前學殺人不成?”

  袁承天聽這語聲婉轉如意,心為之動,轉頭卻見白雪之中佇立一女子,白衣勝雪,綽約如仙子,只是眉眼愁苦良多!看袁承天的神情似怨還恨,仿佛有無限心事欲訴衷腸不得,一時難為人先?!瓉肀闶悄前咨徸谥鬣嵤捠?;她不遠關山迢迢,只為來京一見袁承天袁大哥,因為心中有執(zhí)念放不下,人生世間多是情字斷人心腸,毀人前程!其實此行她是受那攝政王之禮聘而來,否則又豈能在京城長街招搖過市,旁若無人?她之所以答允攝政王之邀,一半是盛情難卻,因為此時攝政王權勢如日中天,威加海內,便是皇帝有時也要言聽計從,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更何況她白蓮宗只是江湖中一個門派,勢力再大也大不過朝廷;更為緊要的是她心中念念不忘于這位袁大哥,因為世上之事便是這種不可理喻的情形,喜歡一個人偏偏不需要理由!正所謂:剪不斷,理還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人生永遠充滿了愛別離!有時想來,人生不過悠悠一場大夢!

  袁承天見到她眼中的怨恨的神情,一時怔怔然,不知所以!心中一片茫然,心想:我也只是尋常,何苦連累她們對我執(zhí)念?假如有一日我不在這世上,身體發(fā)膚飄泊在大海之中,不知她們會不會傷心欲絕?該當對天長泣!我之一生,永遠在罹難憂患之中,不知何時才是停歇?

  鄭蕭蕭見袁大哥神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心中不覺痛楚,竟撲來伏在他寬廣的肩頭哭泣起來,猶如梨花帶雨,那有一派掌門的威嚴,仿佛鄰家小女孩的模樣!不知為何他也是心中酸楚,淚眼朦朧,竟不知如何說話慰藉于她。兩個人便這樣在這茫茫大雪之中只有相對而泣,一時竟而忘情,任由這大雪飄灑在身上,一時兩個人都眉眼覆蓋了厚厚的雪花。

  忽然鄭蕭蕭收了淚水,只見袁大哥依舊如往昔般顯得堅毅剛強,似乎世間再無事情可以打動他的心,只因他從來關心別人勝過了自己,不知自己才是世上那個可憐的人!只因他從來悲天憫人,不為自己,總是關心別人勝逾自己。今日一見袁大哥,先前的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似乎只有相對而泣!

  身后有腳步聲響,有人踏雪而至,見到兩個人如此情形,不覺怒火中燒,心想:小師弟何德何能,偏偏受人眷顧?而我身居高位,卻不得有人眷顧,更可恨者是那位自詡清高的清心格格對自己連瞧都不瞧,而對表師弟卻心心念念不忘,你說氣人不?原來傅傳書自從被毒昏倒,被趕到兵士救至兵營,待他醒轉對自己大意失荊州懊惱不已,本來唾手可得的事偏偏因自己大意忘形而得而復夫,所以心中氣憤之極,竟遷怒于手下兵士,令人將那些趕去救他的兵士重重笞打一頓,因為在他看來全是他們遲來趕到,才至讓那袁承天走脫,而且祖袒之他們也不知去向,自己空自忙碌,本以為大功一件,可是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說他能不氣惱?那位受刑的兵士本來以為可以得到上司長官的褒獎,誰想?yún)s遭這無妄之災,所以心中便抱有怨氣,只是一時不得發(fā)作,尋機將來報這笞打之仇!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暗暗將這仇恨記在心中,只是受刑之后還要陪笑,佯作毫不在意,因為他知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的道理,目下也只有委屈求全,以待將來一有機會復這日之恥,所以不動聲色。傅傳書命人打過這兵士,過了一日因有事務也就忘了!可是這件事為日后便埋下禍根,只是他并不覺得如何,心想:只不過懲戒手下一個小小的兵士而已,又值得大驚小怪?

  他對這位袁師弟懷恨在心,便命令手下得力親信四下偵得這袁承天行蹤,得訊之后便巴巴地趕來,要新仇舊恨一并清算,否則難出他心中惡氣;不意又撞見他和鄭蕭蕭如此情形,心中更是惱怒非常,便大聲喝斷他們二人的卿卿我我的舉動,因為這實在讓他心中著惱!

  鄭蕭蕭瞥見這傅傳書氣急敗壞的神情,便知情由,不由得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九門提督大人,難怪這么大的火氣!”傅傳書道:“鄭掌門你大約不會不知道他可是朝廷要拿的忤逆亂黨?朝廷明文禁止你大約不會不知道?今次王爺重金禮聘而來,不是讓你和亂黨卿卿我我的,是助朝廷剿滅他們的!”

  鄭蕭蕭見他氣急的樣子,不怒反笑道:“我豈又不知道,卻要你說!”傅傳書氣得一頓足道:“你……”一時臉色氣得煞白,更不說話,嗆地一聲已然抽劍在手,劍指鄭蕭蕭大聲道:“你莫要以為你是白蓮宗的掌門,我便奈何不得你!”鄭蕭蕭道:“傅大人你現(xiàn)在是有司衙門的官員,江湖你大約也不必過問。你想將這件事稟告攝政王,我也無權干涉;只是有一點你要明白,王爺用人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怕你去告狀也是無用!”傅傳書氣得身子一抖,出言便不可氣,斥道:“死丫頭,先前我念你是白蓮宗掌門,我尊你一聲掌門,現(xiàn)在你不識相,傅某人也沒必要可氣了。”

  一直不說話的袁承天見大師兄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便舍了鄭蕭蕭,跨前一步說道:“大師兄你怎么老是執(zhí)迷不悟,與天下正道英雄為敵,總然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回頭是岸,你悔改吧!”傅傳書冷冷道:“什么?袁師弟你要我放棄眼前所得之物?那是決計不行的,我好不容易做到了九門提督之職,是天下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你卻要我放棄,未免太過兒戲!我志不在此,志在天下,將來這天下都是我的,那是大地皆在我腳下,看誰人敢說半個不字?生殺予奪皆在我手!袁師弟想想那是何等的威嚴?”

  袁承天不以為然,卻道:“心術不正之人縱使得有天下,只怕也不長久,因為正義長存,奸邪必不久長,何則世上豈不人吃人?”傅傳書聽了不由仰頭長笑,笑聲之中帶著輕蔑,說道:“你說天道好還?那么滿洲人當年得有天下,又自殺了千千萬萬的漢人無辜百姓,豈又見得天道好還了,至今還不是一樣坐有天下?你說做好人好,還是惡人命運更長久些?”袁承天聽他所言卻是不差,天下卻是如此,便如袁督師一心為國為民,結果卻落得尸骨無存,而今想起不由讓后來英雄者淚滿襟,可見那“天道好還”未必可信,有時惡人反而命運長久,而忠義之人反而命殂,不知是天公有意為之,還是命數(shù)使然,似乎不可得知!

  傅傳書見袁師弟沉吟不語,手中長劍一抖,忽然厲聲道:“袁師弟你只要交出袁門名冊,師兄我便放你走路,否則今日你難逃公道。”他伸手一指,只見不知何時背后已出現(xiàn)黑壓壓的清兵,個個都是弓箭在弦,那羽箭的頭在白雪映照下閃著藍汪汪的光,在這萬千弓箭手虎視眈眈下,只怕袁承天縱使武功在身,也是難以輕易脫身。鄭蕭蕭眼見眾清兵枕戈待發(fā),心中也不由惶張,因為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陣仗,心想:難道今日我和袁大哥身陷險境,至于脫身只怕也難!

  傅傳書瞥見這鄭蕭蕭臉有惶恐之意,心中一喜,又說道:“袁師弟念在你我同門之誼,只要你交出名冊,我擔保你安然無恙,否則我可手下無情!”袁承天豈能答應他這要求,要知道名冊關乎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袁門三十萬兄弟身家性命,他又豈能為了活命而置千千萬萬兄弟于不顧,天下焉有是理?所以他斷然不會答允大師兄這無理要求。傅傳書見袁師弟不為自己言辭所動,不由冷笑道:“袁師弟,師兄我仁至義盡,你卻不為所動,那么一切惡果你可不要后悔?”

  袁承天道:“人生世間所為何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乾坤浩然正氣,為自古而來英雄榜樣!世間正義不常有,所以可貴;人間正道不平,所以滄桑人間!生時但求問心無愧,何懼生死?古往今來,有人名留后世,有人聲名狼藉,所以太史公曰:有生于鴻毛,有重于太山者也!我輩當取后者,不為朝廷緹騎所累,義之所在,排難解紛,俠之所為,反而勝于那些籍籍無名之輩!”

  傅傳書見這位小師弟似乎要倔強到底,不為自己言辭所動,心想:看來他要一意到底,不知進退。轉頭又見這位白蓮宗主鄭蕭蕭情真意切地看他,不覺心中股無名怒火又自燃燒起來,心想:我那點不如這位小師弟,偏偏他可以得到青睞,自己卻被別人棄之敝履,你說氣人不?他不覺又冷笑起來,說道:“師弟你要做那生死不懼的英雄好漢也由得你,只不過今日你難逃公道——緝拿天下亂黨是我職責所在,你可莫怪師兄無情!”

  鄭蕭蕭見他眼中殺機一現(xiàn),心想:看來他殺人的心已起,旁人的話他也未必聽得進去,只有武功見真章,只不知袁大哥和他誰更加技高一籌?她心下不由得悸動。袁承天道:“師兄你現(xiàn)在已是朝廷命官,身為九門提督,職責護衛(wèi)皇家的安全,我又豈會怪你,我們交手也不必故念舊情,只因現(xiàn)在你我已是各為其主,所以不必念著舊日情份!”傅傳書聽袁承天如此說話,不知為何心中一動,心想:難道上天非要我們同門相殘不可?

  這時雪片又大,在天地之間籠罩,一時仿佛換了世界,只是人的心境不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只是不說口,因為現(xiàn)下的情形已無需多言!

  傅傳書掌中長劍刷地一下,一式“劍指天南”作勢欲起,低喝道:“師弟,請出劍!”袁承天卻道:“我念你是昔日同門大師兄,所以只以雙掌抵敵,決計不會出劍。”因為他知道自己背后的這柄軒轅神劍乃是不世出的神兵利器,殺人無算,正所謂:劍已出鞘,必要殺人;所以他雖口中說著出手不要故念情誼,可是他卻然做不到,心中依舊敬他是為大師兄,便是他怎樣忤逆不道,自己也絕不率先出手,那樣實在有違他的本性!——只因為他一向懷天下,總是念著別人的好,卻然忘了自己身世可憐,無人助我青云志,只有世上別人誹謗,見他可憐便歡喜,一旦事有所成,便私謗于他,似乎他只有一直罹難憂患中才附和他們的心意,否則人人意難平:一個小乞兒竟可以做袁門少主,而且領導天下三十萬之眾,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可說勢力非凡,影響之巨,隱隱有遠邁丐幫之勢,可說一時風頭無兩;他這樣的成就豈不讓生嫉,這豈不就是世人的通??!

  鄭蕭蕭見這位袁大哥總謙讓著別人,完全沒有放手一搏的姿態(tài),心中不免擔憂,便走近悄悄地說道:“袁大哥我看你這位昔日同門大師兄眼中滿是殺機,你可要小心在意,千萬不可懷婦人之仁,否則可就糟了!”袁承天見鄭姑娘滿心期待的神情,心中不由一動,說道:“鄭姑娘你放心,我會小心在意的?!彼幌蛘f話慣了,只以鄭姑娘相稱,而不相稱鄭掌門。鄭蕭蕭見袁大哥這樣稱呼自己,莞爾一笑,心中甜蜜,因為顯見袁大哥并未把自己當外人看,自己在他心目之中一如先前的樣子,所以她心中不禁喜樂。

  這一切被傅傳書看得真切,更是咬牙切齒,不再遲疑,長劍刷地刺來。袁承天見師兄這一劍凌厲的劍風砭人肌膚,隱隱生痛,顯見大師兄真的動了殺機,不再故念舊情,那么自己似乎也不必宥于師恩難報,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自己完全可以放手一博,因為今日今時已無后路可退,又況且還有這位鄭姑娘,他怎么也不可以折戟于此,否則自己可萬分對不起這位鄭蕭蕭鄭姑娘!想到此處,不敢稍有大意,處處防著大師兄的殺招。他欲尋機將大師兄掌中長劍拿下,然后要挾其性命,迫其就范,讓他身后萬千的士兵閃開一條道路,這樣他和鄭蕭蕭才可以脫身而去,否則一切都是徒勞。傅傳書豈又是等閑之輩,看出這位小師弟迫切需求,心想:你想攜這鄭蕭蕭你們二人脫身而去,我偏偏不讓你們如意。所以他手中長劍每每都是險招,決無容讓之意,顯然是志在必得之勢。鄭蕭蕭見袁大哥被傅傳書迫于險境,見到幾次長劍堪堪刺到袁大哥要害,不覺驚呼出聲,心中直埋怨這位袁大哥為何老是忠厚待人,可是別人卻視他為可欺,別人從不念著什么仁慈!只是縱使自己再怎么著急也是無用,只因為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的斗爭,自己決然不可以下場,否則既然袁大哥不敗也處于不堪的地步,難免落下口實,所以她只有空自著急。

  傅傳書因為手中有利器,而且又施展本派的無上劍法,所以不免占了先機;而袁承天只以一雙手掌對敵,相形見拙,便有所不能。傅傳書見自己已迫得小師弟只有躲避的份,似無還手之力,心下不免得意,心想:今日你不交出名冊只怕也難?手中長劍去勢更加凌厲,不免有急功近利之嫌;只是他有一點忘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所以當下看似袁承天身陷危境,似乎危殆之極,可是卻是否極泰來的絕好機會,正是反手一搏的時候!

  傅傳書忽地長劍去勢如虹,看來袁承天已是避無可避,只因身后是塊巨石阻路。眼見得這一劍非將他釘在當?shù)夭豢?。豈料袁承天忽地左手食、中二指并攏,揮手點出,正是“乾坤一指”中的“躍龍于淵”一股凌厲的殺氣直迫傅傳書眉間穴,因為二人相距不遠,所以情勢危殆。傅傳書怎么也未料到小師弟忽出奇招,一時殺他個措手不及,只有折劍回來自救,可是袁承天豈能讓他有自救的機會;驀然右手又是“乾坤一指”中“再見軒轅”,這招更是奇崛是從決無可能的方位攻擊其背后命門穴。這下招式實在出乎意料。傅傳書怎么也未想到這位小師弟忽起奇招,絕處逢生,本來自己已有勝算把握,不料這位小師弟卻反敗為勝,這一下實在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其實都在情理其中,因為人身臨險境,往往會出奇制勝,天下事往往如此,所以也就不足為怪了。

  傅傳書本欲回劍自救,反刺袁承天,怎耐指鋒已到,正中其命門穴。他但覺受力不住,心中真氣一泄,手自不聽使喚,當?shù)匾宦曢L劍落地。袁承天躍身上前,欲挾持迫令官軍退后,不料大雪寒風中嗖嗖地射來羽箭,讓他不能前進。這時官軍之中有一道士仗劍而出,大聲道:“住手?!甭曋?、人至、劍至只見他手中長劍在大雪中去勢不衰,攔住了袁承天。

  袁承天仔細一看都是效力于攝政王的武當派掌門無塵道長趙天橫,——原來攝政王多鐸怕這傅傳書升任九門提督力有不逮,所以便委派這武當派掌門趙天橫聽命于帳下,便宜行事,應對危機,不想今日卻是正當時。他大步而出,身子前躍,迫其閃開,不能拿這傅傳書。

  這趙天橫身為武當一派掌門,武功自有獨到之處,否則也不能做這武當掌門。只見他掌中長劍到處真氣迫得雪花紛紛避之,可說是當者披靡,可說這劍招上的造詣非同小可。袁承天于長劍之中閃身而過,知道今日不能善罷干休,還要全力施為。正在此時只見遠處大雪茫茫飄揚之中有十幾名女弟仗劍奔來,手起劍落之間已是劈倒幾名張弓欲射的官軍。眾人都是一怔,心想:怎么又來了這干人?袁承天也是神情一怔,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見一名持劍女子奔近,只見她清麗脫俗,眉眼之間透著江南水鄉(xiāng)的靈氣,雖這一路久經波折,本來北地就是苦酷之地,更兼目下已是數(shù)九寒冬,所以風摧人面,不免面目滄桑,可是依舊掩不住江南女孩的風韻。袁承天見是越女劍派的門人弟子,心中不由一動,不由說道:“你們怎來也來到京城?”

  一名越女劍派女弟子仗劍執(zhí)手為禮,說道:“袁門少主急人所難,前來此地搭救我們掌門,置生死于度外,可說是義薄云天;我等雖為女子,怎甘人后,自然也要前來,便是龍?zhí)痘⒀?,刀山火海又何懼哉!”袁承天見她說得激昂大義,蹈死不顧的樣子,心下肅然,說道:“我也只是做了份內之事,談不到什么義薄云天,此之俠義前輩可差的遠了。”趙天橫不意闖進這越女劍派的人,不覺情急,說道:“現(xiàn)在是殺人戰(zhàn)場,豈又是卿卿我我的地方!”他說話全然是性之所至,便不顧及別人感受。那名越女劍派女弟子見這趙天橫本是正道武林,而今卻甘心效命于朝廷,不覺心生鄙視,說道:“我輩武林人士當以民族大義為先,卻有人恬不知恥,自甘墮落,是為武林之恥;將自己的邦國忘卻,自己的本來面目也忘了!當年蠻夷踏碎我河山,是多少天下人的心中隱痛,多少無辜百姓輾轉于生死之間?上天何曾眷顧,可憐我漢家一旦蒙塵,便是不世之浩劫,人人流離中,人人生死間!記得家?guī)熢f恢復中華,驅除韃虜乃是我輩俠義所為,可是放眼而今天下,也只有袁門可當此任,其它的門派也就罷了!我輩越女劍派雖是小派,名不見經傳,可是也不甘人后,也要效仿古之俠義之人,排難解紛,義所當為,浩然正氣留于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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