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撒網(wǎng)
下午，連海嫂子和收成媳婦又來了，這回換連海嫂子給小石頭喂了一頓奶。
褲子縫起來更容易，不過半下晌，大小兩條褲子就縫好了。
大伯娘拿出她壓箱底的老式熨斗來，燒了幾塊木炭放上，撒點兒水，嗤嗤嗤一陣熱氣騰騰，夾襖和褲子都熨燙的板板正正。
連海嫂子和收成媳婦看的兩眼直冒光，都說這東西太好了，哪天出門做客，一定拿衣裳過來熨燙熨燙，這樣板正的衣裳穿出去，趕上城里干部體面了。
縫完衣服，連海媳婦喂了小石頭一頓奶，兩人就一起告辭回去了。大伯娘做主，把裁衣裳剪下來的一些碎步頭送給了兩個人，讓她們拿回去打袼褙用。
倆個人得了這碎步也算意外之喜，歡歡喜喜地去了。
凌城燕也要告辭，大嫂家的紅兵蹬蹬蹬跑進來說：“二叔借來漁網(wǎng)啦！”
大嫂趙二妮拍了小兒子一巴掌，笑罵：“咋咋呼呼的，吵著你石頭兄弟，看你爹不削你?！?p> 凌城燕起身笑道：“石頭皮實的很，不怕這點兒動靜?！?p> 說著，和大伯娘、嫂子們打個招呼，就讓紅兵帶路。
紅兵很積極地跑在前頭，一邊跑一邊道：“四嬸兒，二叔直接去西河了，去那邊打魚生產(chǎn)隊不管?！?p> 凌城燕瞇瞇笑：“好小子，知道的還不少?！?p> 紅兵嘿嘿一笑，露出掉了門牙的豁豁兒：“晌午聽俺爹和二叔說的?！?p> 這一天和女人一起做針線說話，凌城燕了解了一些，知道這時候田地歸國家所有，農民沒有自己的土地，都屬于生產(chǎn)隊的社員，由隊里組織一起上工，耕種、修水利、修農具諸般活計，都是分工合作，一年到頭，秋收之后，根據(jù)一年累積的工分分糧分錢。
當然了，能分多少糧食，還要看各大隊、生產(chǎn)隊的具體情況、年景等等。
連海嫂子有個姑姑逃荒嫁到了山里，好年景，大平原耕地多，勉強能混個溫飽了，大山里因為耕地面積小，地力貧瘠，到如今還是吃不飽飯，說是十幾歲的大姑娘都穿不上褲子，只能躺在被窩里，沒法出門見人。
不過，女人們基本就在村子里，連公社都沒去過幾回，對外邊的事情了解很少。說起來，也都是聽說、據(jù)說……訛傳、附會多與實際。
凌城燕跟著紅兵一路到了村西，小杏也樂顛顛地跟了過來。
王連發(fā)借來的是撒網(wǎng)，這是最傳統(tǒng)的網(wǎng)具，但想要會用、用好了，卻需要一定的技巧。
王連發(fā)跟著小伙伴學過幾回，勉強算是會撒，撒出去的網(wǎng)不圓，扁不拉幾不說，還有纏網(wǎng)撒不開的幾率。
水庫魚是集體財產(chǎn)，小娃子偶爾抹個一條半條的沒人說，掄網(wǎng)上肯定是不行的，所以王連發(fā)選擇了南河河道。
南河是一條灌溉人工干渠，豐水期水面有十多米寬，但春季是枯水期，水流量比較小，水面縮減到七八米的樣子，這樣狹窄的水面，想要撒網(wǎng)捕魚，又增加了難度。
所以，王連發(fā)撒網(wǎng)的成功率就只剩了五成，五成扁扁的漁網(wǎng)撒下去，倒也讓他打上來了幾條魚，但都不大，多是小白條、小鯽魚，最大的是一條巴掌大的鯽魚崽子。
就這，一群圍觀的半大孩子也興奮地不行，特別是王連起家紅兵、王連發(fā)家倆小子紅明、紅光，一臉驕傲興奮，王連發(fā)一拖上網(wǎng)來，三兄弟就帶著小娃子們歡呼著沖上去撿魚，根本不用王連起自己動手。
凌城燕帶著小杏來到河邊，不光小孩兒，連大人也來了十幾二十個看熱鬧。
大人們就沒有小娃子們那么單純可愛了，王連發(fā)一網(wǎng)撒下去，沒有撒開，網(wǎng)纏在一起了，河沿上兩個嘴欠的漢子就笑話上了。
“連發(fā)，你會不會啊？這網(wǎng)撒的，下了餃子啦！”
“會撒的一朵花，不會撒的種疙瘩！哈哈哈哈……”
“哈哈哈……”
論撒網(wǎng)王連起不太行，單論嘴，王家大房老二就沒怕過誰，他一邊解著纏在一起的漁網(wǎng)，一邊笑呵呵地回嘴：“你倆夯貨行，你倆來？……連試試都不敢??？那就別在這里說風涼話……”
倆嘴欠的小伙子往人群里縮了縮，引來一陣哄笑。
凌城燕領著小杏站在人群之中，沒有急著上前，等王連發(fā)拾掇好漁網(wǎng)，抖落抖落，確定沒有糾纏，這才重新使足了力氣，掄圓了撒出去……
“好！”凌城燕叫聲好。
小杏立刻跟上，拍著巴掌跳著腳叫好。周圍的人也跟著叫好喝彩。
王連發(fā)這一網(wǎng)撒的著實超常發(fā)揮了，圓溜溜一網(wǎng)，正正當當落在河面中央。
王連發(fā)得瑟地回頭瞅了瞅那倆嘴欠的小子，這才慢悠悠網(wǎng)上拖網(wǎng)。
只是——
“沒魚？哈哈哈哈，連發(fā)，你這網(wǎng)撒的光好看啦，繡花枕頭??！”
“驢糞蛋子，皮上光??！哈哈哈哈……”
那倆貨又得瑟上了，小話一句一句的，王連發(fā)這回連回嘴的勇氣都沒了，一臉懊惱地抖著網(wǎng)，似乎想要再拼一把。
“二哥！”凌城燕站出來，從王連發(fā)手里接過漁網(wǎng)。
“連生媳婦，這魚網(wǎng)不好……”王連發(fā)意外愣怔之際，凌城燕已經(jīng)接過漁網(wǎng)走開去，王連發(fā)反應過來，想要勸說兩句呢，話沒說完，凌城燕卻突然撒下網(wǎng)去。
這一網(wǎng)，不太圓，但卻恰好扣在河面的最中央，而且，扁圓的形狀也是順著河面的，看上去，似乎就是為了河面窄特意撒出來的。
王連發(fā)也顧不上說了，與呼啦啦跟上來的大人孩子們一起，都關注在緩緩拖起來的漁網(wǎng)上。
漁網(wǎng)拖上來了，紅軍和紅明紅光哥幾個跑的最快，徑直沖上去扒拉漁網(wǎng)，小杏慢一步，跟著王連起家的二閨女紅芝也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