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福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周禮也只能無奈的仔細給他解釋。
“本少爺計劃賺些夷人的錢財來花，都說這海外夷人是些人傻錢多的主，咱家這玩具能夠在蘇州城里賣的火爆，想來運到外面去應(yīng)該也會受歡迎。咱們家沒有海船水手，正好就借著徐家的這次就去看一看?！?p> 周福還是有些不解的問道：“少爺，您不是談好了直接把玩具賣給徐家嗎？如今再派小的跟著出海，少也是擔(dān)心徐家賺的太多？”
周禮無奈的搖了搖頭：“其他事情你不要多想，你只要記得本少爺?shù)姆愿溃旒业暮４ヒ惶速羾?，看看咱家這些玩具在倭國能不能賣出去，那些夷人海商愿不愿意購買即可。除此之外也要打聽一下海船和水手都是什么價錢，說不準哪一天咱家的生意做大了，也是要出海貿(mào)易的。”
看著周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周禮也不指望他能夠理解太多，因而只能把具體的要求告訴他，讓他充當(dāng)一次情報員。
等老爹周守財回家之后，周禮倒是專門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主要還是想看看自家老爹什么態(tài)度，也順便提了一嘴海貿(mào)的事情。
原本周禮還以為老爹對海貿(mào)沒什么了解，卻沒想到老爹聽說自己要派周福跟著徐家海船去倭國，當(dāng)即便變了臉色道：“這事最好還是不要參與，咱們家沒那個參與到海貿(mào)的本事。”
周禮有些不解：“老頭子，只是派一個仆從去見見世面，順帶著了解一下咱家玩具在那邊的銷路如何，我也沒說要做海貿(mào)??！”
周守財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才說道：“江南士紳商賈人人都知道海貿(mào)利大，可這么多年來，能夠走海去倭國賺錢的也只有那么幾家，兒啊，聽爹一句勸，那走海的生意說頭多，真不是咱家這種小門小戶能夠參與的?！?p> 周禮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倒是被老爹這么一提醒，心里也忽然覺得有些悵然了。
事實上這時代的事情周禮大概能夠理解，更何況大明海貿(mào)的壟斷甚至延續(xù)到了清朝，這其中的說法還真就不是自己家這種小魚小蝦能夠參與的。
這事說白了還是壟斷，江南海商也好，福州、泉州、廣州這一代的大家族其實很早就掌握了海貿(mào)的話語權(quán)。
如果用陰謀論來說，大明在鄭和下西洋之后為什么會停止對外海貿(mào)，其中肯定也是有這些利益集團存在的。
清朝對待百姓那么強硬，真到了涉及海外利益的時候，不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封鎖禁止么。
說白了就是這些利益集團的實力太強，強到了他們在朝野串聯(lián)起了一張巨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哪怕是表面上滅亡了大明，強勢的大清也無法真正將這樣一張關(guān)系網(wǎng)撕破。
見自己兒子愣神思考，周守財輕咳了一聲才道：“兒?。∵@海貿(mào)利潤太大，真就不是咱們周家能夠參與的。不過要說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你真要是想插手海貿(mào)，為父倒是可以去梳理一下泉州那邊的關(guān)系?！?p> 眼看著周禮用不解的目光看想自己，周守財只能搓了搓手道：“無非錢財、關(guān)系而已。要說這江南松江揚州一帶就不要想了，咱們周家可招惹不起江南這些大人物。不過在泉州那邊，只要肯花錢買船，倒是有個姓李的大海商可以掛靠。”
周禮默默盤算了一下時間，大概還是能猜到老爹說的那位商人很有可能就是李旦，傳說中那位后來還扶持出了鄭芝龍，具體信息真真假假，周禮倒是不太確定。
“老頭子，你是不是也一直覬覦著海貿(mào)的事情呢？不然咱家在太湖那個船廠早就不賺錢了，你還留著干嘛？”
周守財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隨即又對屋里幾個下人擺了擺手，等仆從們都走出了屋子，房門被仆從們從外面關(guān)好之后，這才小聲說道：“兒?。〉部闯鰜砹?，你是真的長大了，處理這些賺錢生意的事情有了自己的主見，也比爹厲害，所以有些事爹倒是可以跟你說了?！?p> 周禮錯愕的沒有開口，就這么站在原地看著自家這個寵兒子狂魔的老爹，直到老爹長長嘆了口氣，這才聽到老爹開口。
“其實為父早年是有些放浪形骸的，族學(xué)里也不是那個讀書的料，所以很早就跟著族中三叔公去了泉州那邊做生意，年輕時也在那邊出過海，也是在海外賺了一筆錢財，這才回老家置辦田產(chǎn)家業(yè)的?！?p> 周禮腦子轉(zhuǎn)的飛快，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來了一句：“老頭子，你不是當(dāng)過海盜吧！”
這話其實周禮自己都有點不信，因為自家老爹平日里的表現(xiàn)很普通，說他是個地主倒是非常形象，可要說自家老爹是那種殺人放火的海盜，周禮卻是一百個不信，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聽到老爹提到出海，第一時間就說了這么一句。
周守財默然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在周禮目瞪口呆之下緩緩說道：“早年間倒是在海外做過那些勾當(dāng)，不過為父不是跳蕩，而是船上舵手。”
看著自家兒子目瞪口呆的樣子，周守財?shù)故悄軌蚶斫庾约覂鹤拥姆磻?yīng)。
說起來他周守財本身也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即便在海外做過一些海盜的勾當(dāng)，最多也只是駕船操帆而已，跟著分潤一些戰(zhàn)利品的事情做了不少，真要說以命相搏的事情，他還真就沒做過。
只是提到海盜這個詞，怕是也不會有人真就信了他的真話，畢竟大家對于海盜的理解其實也和土匪沒有什么區(qū)別。
“要說這海貿(mào)之利為父還是很清楚的，早些年為父也差點被那巨大的利潤迷了眼睛，要不是三叔公死在了船上，為父怕是也下不了狠心從船上離開，畢竟那利潤可比種地賺的多太多了?！?p> 眼看著自己老爹似乎陷入了沉思，周禮也只能附和的說道：“是啊，聽說海船一趟便有上萬兩銀子的收益，哪怕只是走一趟倭國，單程也有兩三萬兩，怎么可能不讓人心動?！?p> 周守財沒有在意自家兒子插話，反倒是繼續(xù)說道：“為父在太湖開的那個造船廠也是想著造大船出海的，可惜咱家上面沒人，除非再去泉州找老關(guān)系購船出海去搏命，這江南地區(qū)當(dāng)真是不敢造船出海的?！?p> 周禮配合的點了點頭，倒是也能夠理解周家老爹所說的那些話。
說起來這個時代的海貿(mào)還真就不是有船有人就能做的，不僅僅需要了解航路和市場情況，單單是海上風(fēng)浪、海盜這些問題就不是容易解決的。
悠悠的嘆了口氣，周禮還是很認真的說了一句：“老頭子，我就是想讓周福跟著徐家的船出去看看。說起來也是想把咱家的玩具賣出去而已，更何況就算咱家未來不做海外生意，多了解一些海外的事情也總是沒錯的吧！我聽城里有人說過，那海外夷人憑著船堅炮利便能占據(jù)海外土地，奴役土人，這等事情夷人能做，咱家未來也是可以試一試的。”
這是周禮的一次試探，當(dāng)然也是想要看看自家老頭子的態(tài)度。畢竟自己未來一定會想辦法出海，而且還是要去美洲或者澳洲，沒有充足的準備和人手，這計劃根本就沒辦法成行。
周守財沒有直接開口拒絕，反倒是很有興趣的看向了自己的兒子，悠悠的問了一句：“兒啊！你這想法倒是挺好，這海外之地雖然蠻荒，卻同樣非常富庶。都說海外無人之地難以生存，實際上為父也是在海外荒島上生活的，只要善加經(jīng)營，給后代打出一片天也不是不可能，就是不知道你想去哪里？”
周禮微微皺眉，隨即便笑道：“老頭子，這南洋盡是夷人的大船，咱家可沒有那份實力和人家去爭搶。要說趁著咱家現(xiàn)在能賺錢，先試著做一些海外的生意，等那一天發(fā)現(xiàn)了無人的大島，咱們再多買仆從送去海外開墾，說不定以后咱家也能多一條退路?！?p> 周守財沒有像周禮預(yù)想中的那樣直接拒絕，反倒是很認真的想了想，良久只有才點了點頭道：“這也是個好辦法，要說以前為父不敢多想還是因為家里錢財太少，如今有了這些財路，倒是真可以試一試?！?p> 周禮沒想到老爹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心里反而有些不解，一時間還真就想不通自家老爹為什么會如此開明，遠遠不符合當(dāng)前這個時代的地主士紳的理念。
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兒子的想法，周守財隨即笑道：“是不是覺得為父會和那些土財主一樣，守著自家一畝三分不敢出去闖蕩？”
周禮沒有回應(yīng)，倒是周守財嘆了口氣說道：“兒??！你只是聽說了海外利益，卻不知道如今咱們大明朝的活路卻是越來越少了??！”
訝然的抬起頭，周禮哪怕知道大明的歷史進程，身處在蘇州這樣繁華的城市中也總是會讓他有種不切實際的錯覺。
說白了就是這樣繁華的世界中根本就無法讓他聯(lián)想到二十多年后大明就會滅亡，更是無法去聯(lián)想老爹為什么會有如此敏銳的觀點。
周守財沒有在意自家兒子的胡思亂想，反倒是很淡然的說道：“世家大族早把良田占據(jù)了，無論大明南北，泥腿子們都是越來越?jīng)]有出路了。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的，當(dāng)年你爹我都能在沒有出路的時候去當(dāng)海盜，你說那些沒了土地的泥腿子越來越多，他們以后又能去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