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吹穗并被氣笑了,但也有點狐疑。這幾年經(jīng)紀人當下來,她知道生田繪梨花很聰明,聰明到能很妥帖地應付你,完全不需要撒謊。所以,說看漢江,那多半是真看過了,可穿著睡衣,明顯沒出酒店,怎么看的漢江?
她的視線不覺投向窗外的漢江。兩人住的房間雖然也是江景房,但臨江一面是普通窗戶,視角也不算好,這讓她想起林真秀房間內(nèi)那幅占據(jù)整個墻面的全景落地窗。
“她剛才可能去了那個官僚的房間,如果站在窗前,也確實能一覽漢江。”矢吹穗并想象了下這個場景,忽然回憶起某一年自己正處于熱戀時也曾這樣過——那時,她站在二十多層高的酒店房間落地窗前,面如桃花,人向前傾,雙手和額頭緊貼著玻璃,看著樓下如螻蟻般的人流、車流,當時的男友在她身后……
想到這里,她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個哆嗦,明知自己說不定是在胡思亂想,但理論上的可能性已讓她無法冷靜了——自家藝人和林真秀之前一共就見過兩次面,關系還那么差,就算到了韓國融洽了不少,但也才一天而已。這么晚還去對方的房間,怎么可能是感情到了,肯定是被PUA了。
滿腔憤怒壓倒了對職業(yè)官僚的敬畏,矢吹穗并一掀被子下了床,穿上拖鞋,披上外套就往外走——這孩子太可憐了,一定要為她討個公道。
生田繪梨花先是驚訝不解,接著反應過來,跳下床,在門口追上,抓著自家經(jīng)紀人的手腕,連聲問:“矢吹桑要去哪里?”但后者根本不理睬她,徑自打開門,堅定地向外走。
在兩人不斷拉拉扯扯和“矢吹桑,先回去,我再和你解釋”的哀求中,矢吹穗并來到林真秀的房間門口,用力按下門鈴,幾秒鐘后,看到穿著襯衫、西褲的林真秀開了門,先是一愣,然后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大概誤會了。
她沒有逼著生田繪梨花交代,而是急匆匆趕過來,就是想第一時間觀察現(xiàn)場,如果真發(fā)生了那種事,那個壞蛋官僚此刻不是在洗澡就是在睡覺,不會還穿著這身出門時的衣服。
“矢吹桑有事嗎?”
矢吹穗并見對方瞟了自己和生田繪梨花一眼,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后問,下意識地看下自己的衣著一眼——穿著睡衣,披著外套,想到肯定頭發(fā)蓬亂,還是素顏,臉上有些發(fā)紅,恨不得扭頭就走,但又看了一眼還扯著自己手臂不放的生田繪梨花后,還是打消了念頭——這姑娘正一個勁給林真秀使眼色,肯定有情況,
她本是氣急攻心,沒多想其他,這時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來向林企畫官道歉的,剛才生田很晚了還打擾林企畫官,實在太失禮了?!币膊还軐Ψ綍粫X得自己更晚過來打擾,更加失禮。
“先請進來吧?!彪S著這句話,門被徹底打開,門前的人也讓開了路,正中矢吹穗并下懷,連客氣話都不說,立刻走進房間。穿過通道時,瞥了一眼浴室,進入室內(nèi)時,視線投向那張大床,終于完全放心了——浴室沒有用過的痕跡,床單和被子也沒有任何褶皺。除非兩人真的全程是在窗前,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心情輕松了許多后,她開始犯愁接下來該說什么,直至生田繪梨花跟著進來,最后林真秀關上門也進來后,都沒想到話題。還好,那個職業(yè)官僚沒等她說話就先開了口。
“矢吹桑這么晚還過來,大概是看到生田?;厝ギa(chǎn)生了點誤解。如果矢吹桑能承諾對接下來提到的內(nèi)容保密,那我可以解釋下是怎么回事?!?p> 林真秀這么說也是沒更好的辦法。生田繪梨花剛回去,矢吹穗并就過來,還這副模樣,顯然是誤會了,如果不說清楚,對方為了擺脫干系,回去后肯定要上報,說不定還會往壞的方向猜測。要是太田信以為真,無論比較克制,只生出芥蒂和戒心,還是反應強烈,直接抵制,都會影響接下來的日本偶像海外推廣企劃。所以,他就想索性將事情說清楚算了,反正Produce 99企劃預計再過一兩個月就會中止,提前告知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企畫官放心,我一定保密?!笔复邓氩⒕褚徽瘢⒖痰?。
“需要讓生田桑先回去,等會兒對照是否真實嗎?”林真秀似笑非笑地道。
“混蛋官僚!”矢吹穗并在心里罵著。
這話不僅有點挖苦她急匆匆過來的意思,而且讓她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點頭就是擺明不信任對方說的話,把這個職業(yè)官僚得罪死;搖頭的話,生田繪梨花在一邊聽著,等于當面串供,回去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來。
“林企畫官說得太讓人惶恐了?!彼膊徽婊卮?,反正既然對方說過要解釋了,總不能食言。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日韓偶像聯(lián)合選秀企劃的韓方合作伙伴除了正選M-net外,還有一家備選的韓國會社,對外還處于保密階段,今天下午就是去這家會社進行和在M-net一樣的行程,所以不方便告知矢吹桑,只能讓生田桑單獨去……”
林真秀稍微嘲諷下就算了,接著將下午的事一一道來,除了沒有說SM這個名字外,當然有些細節(jié)地方也沒有必要詳述,例如飲料、拖延等。
當說到晚上會餐結(jié)束后,樸俊映邀請去Burning Moon續(xù)攤時,他道:“說來還要向生田桑道歉,要不是我唯恐失了面子,也不會請求生田桑隨同一起去,接下來也不會出現(xiàn)意外了。”
矢吹穗并覺得不對勁,她很清楚記得當時電話中生田繪梨花的語氣、聲音透著好心情,甚至有點興奮,完全沒有迫不得已的樣子,視線不由地瞟了過去,看到坐在床上的少女眼睛這時亮晶晶的,再想到自家藝人大膽又好奇的性格,頓時醒悟,甚至有了點憤怒:這個壞蛋官僚,居然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這樣優(yōu)しい,是打算攻略生田嗎?
有了成見之后,矢吹穗并就格外留心,等聽到“說來慚愧,沒能照顧好生田桑,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jīng)]一直陪著,害得她去洗手間時,被幾名癡漢攔住了?!庇植挥X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少女,怎么都覺得那雙眼睛有些水汪汪,像是感動得要哭的樣子,讓她也在心里流淚了:來時白振袖,回時色打褂,我怎么向磯野桑交代啊!
其實,她想多了,林真秀哪里是用這種方式攻略生田繪梨花,純粹是在執(zhí)行答應白石麻衣的“你放心,我會對她好的”承諾,至于帶來什么后果,反正回日本后兩個人不太可能再有交集,他根本沒去考慮。就如在Burning Moon,雪峰歐石南被帶回來時,以為自己會被痛罵一頓,結(jié)果什么事都沒有,感動得要命,也是這原因——今后陌路,懶得多管。
“我邀請生田桑來韓國協(xié)助我的工作,結(jié)果受辱,這當然是我的責任。只是對方也略有背景,要求備選的合作伙伴代為討個公道讓他們有些為難,不得已,只能自己去討公道了?!?p> 林真秀去“討公道”還有一個用意,就是為中止Produce 99做道義上的準備——我是你的客人,遇到事居然需要我自己動手,這種合作伙伴,我不信任,很正常吧。沒了信任,談什么合作?不過,這種事就沒必要和不相干的人說了。
然而,不提及的結(jié)果就是被某個當事人以為純粹是為了她出頭,開心到忍不住插話進來,還眉飛色舞,“是啊,林桑很厲害!一下子就打倒四個壞蛋呢?!?p> “你親眼看到了?”矢吹穗并帶著僥幸問,接著看到少女連連點頭,“我就在邊上,從頭至尾都看到了?!?p> 這位經(jīng)紀人總算明白生田繪梨花回來時為什么言行舉止會出現(xiàn)異常了——打小就被保護得很好,第一次看到這種極其刺激的場面,情緒、心理肯定會受到很大震動,還有可能因此產(chǎn)生異樣的吸引力,就像大戶家的小姐有時會被不良勾引走,也是類似原因。
矢吹穗并于是越發(fā)怨恨這個壞蛋官僚了,在她眼中這就是又一次攻略的舉動。等聽到林真秀輕描淡寫地說了痛揍那幾人的事,忍不住開嘲諷,“林企畫官是中國語專業(yè)出身,或許聽說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句話。請恕我多嘴,實在太危險了。”
“沒什么危險?!绷终嫘阈α诵?,自信地道,“我先打電話報警,等警察到現(xiàn)場后才去,而且去時又有合作伙伴的職員跟著,做了雙重準備,萬無一失?!?p> “可他們?nèi)硕鄤荼姡粍邮志统蕴澚嗽趺崔k?”
“外務省的職員去海外研修前都會進行一些培訓,其中有防身術(shù)和格斗術(shù)的課程,我練過一段時間。那些韓國不良了不得會點跆拳道,這種腿法為主的搏擊術(shù)在卡座的小空間內(nèi)施展不開,我又是先發(fā)制人,手上有家伙,吃虧的可能性很小?!?p> 質(zhì)疑不斷被輕描淡寫地駁回,讓矢吹穗并越發(fā)生氣了,可也沒別的辦法,只能繼續(xù)耐著性子道:“就算如此,但說起來林企畫官先動手,警察又在現(xiàn)場,他們可以控告林企畫官,那時怎么辦?被帶回警察局后,外國人很容易吃虧?!?p> “就算控告也無所謂,”林真秀不以為意,“我是外務省職員,持外交旅券,享有人身不受侵犯的權(quán)利,所在國不得逮捕或拘禁,就算當著警察面打他們,警察也只能想辦法攔著,卻不可以扣押我?!?p> “所以,林企畫官就拎著瓶子對他們太陽穴砸?”矢吹穗并氣得胸悶,說話的聲調(diào)都高了起來,“砸死人怎么辦?”
“就算砸死人也一樣,所在國無權(quán)起訴、審判、執(zhí)行處分我,最多把我驅(qū)逐出境。特別是再過兩個月,總理大臣就要來韓國訪問,緩和兩國多年緊張關系了。這時間點上,他們更加不敢侵犯外交人員的豁免權(quán),以免惹出糾紛?!绷终嫘阏f著,表情漸漸冷峻起來,“這種チンカス(人渣),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女性,就算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矢吹穗并其實很認可這種說法,但表面上不能贊同,正想搖頭,眼角不經(jīng)意瞥到生田繪梨花像小雞磕米一樣用力點頭,眼中更是放出光彩,簡直就是小迷妹見到了偶像,就差跳起來打Call了,只覺得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深呼吸幾次后,換了個角度再開口,堅決要降低自家藝人對這個壞蛋官僚的好感度。
“那帶上生田是不是有點危險?要是被誤傷了呢?她沒有外交旅券,如果被警察扣留了呢?”
“確實存在點風險?!绷终嫘闾谷怀姓J,但也有自己的理由,“只是,無論讓生田桑先離開還是去找對方時不帶上她,都會令人生出疑心,只好對不起下生田桑了。不過,我去之前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動手就讓生田桑離開,所幸沒有意外發(fā)生,生田桑安全回到酒店?!?p> 說著,他向著生田繪梨花微微欠身,“生田桑,抱歉了。”
“不,不。”雪峰歐石南連連擺手,眼神、語氣都顯示出她其實非常樂意,令矢吹穗并忍不住又想插一腳,打定主意要扯斷那根好感紅線。
“可生田年紀還小,讓她看到暴力、血腥,林企畫官覺得合適嗎?”她嚴肅地問,也確實很介意這點。
“我想,如果生田沒看到那些人渣受到懲罰,留下的心理創(chuàng)傷或許會長期難以撫平吧?林真秀沉吟一會兒后,認真地道,“相比暴力、血腥的刺激一時,我覺得還是治愈心理創(chuàng)傷更重要一點?!?p> 這是堅決不肯放過生田,一定要得到她的心嗎?矢吹穗并瞟一眼生田繪梨花,看到那副就差撲上去摟著林真秀哭的模樣,有些心灰意冷,生出自暴自棄的心——這男人社會地位高,人優(yōu)しい,在藝能圈又有權(quán)勢,真想要攻略,自己怎么攔得???算了,再糊弄一天,等回國后告訴磯野桑,讓他們頭疼去。
既然這樣想,她就懶得再計較了,只關心后續(xù),“后來呢?對方未必肯善罷甘休吧?”
“他們先是想讓警察把我抓起來,等警察告訴他們,我有外交特權(quán)后,就不知所措了?!绷终嫘憷湫χ?,“接著又開口要我賠償醫(yī)藥費,我說這是正當防衛(wèi),想要我賠償就去日本起訴吧。只不過,屆時我會將事實公布出來,邀請媒體討論,看到底該是誰賠償,他們就退縮了?!?p> “林企畫官,生田是偶像,這事會嚴重影響到她的形象?!笔复邓氩⒓泵Φ馈?p> “矢吹桑放心,我都算好了?!绷终嫘惆参克艘痪洌缓蟛恍嫉氐?,“這種公權(quán)上的寄生蛆,還是寄生在寄生蛆上的寄生蛆,當無法使用公權(quán)時,就是徹頭徹尾的廢物,而且最怕暴露在陽光之下,所以我一拿這個嚇唬他們,他們就閉嘴了?!?p> “再后來呢?”
“再后來?也就能扔下點場面話而已,還能怎么樣。”
當然,實際情況沒有他說的那樣輕松。那位徐社長和手下人確實不敢碰林真秀一根寒毛,但堵住門口不讓他離開,還找到出警的警察上級——Burning Moon所在片區(qū)的江南區(qū)警察署生活安全課長,打電話來暗示袖手旁觀。直到最后,林真秀威脅要給大使館打電話,向韓國外交部抗議扣押外交人員,樸俊映在一旁稱要聯(lián)系MBC來報道才退縮,對方還虎死不落架地擲出一句保留所有權(quán)利的話,心不甘情不愿地讓開了道路——他很晚才回來就是這個原因。
“林企畫官接著就回來了?回來后呢?”矢吹穗并更加關注回來后發(fā)生的事。
“是的,就回來了,從進酒店算起,到現(xiàn)在大概才半個多小時吧?!绷终嫘忝靼讓Ψ疥P心的是什么,隱晦地解釋了下,接著道,“才回來就接到生田桑打到房間里的電話。這事和她有關,應該告訴她。想著矢吹桑已經(jīng)休息了,不好驚擾,她就來我房間一次,說清楚后就回去了。想來是吵醒了矢吹桑吧,害得兩位都沒能休息好,實在抱歉?!?p> “你為什么不早點給林企畫官打電話問清楚?弄得這么晚了,耽誤林企畫官休息?!笔复邓氩⑥D(zhuǎn)向生田繪梨花,責備她,順便給自己滿腹悶氣找個發(fā)泄的地方。
然而,被罵的人還沒回應,林真秀反是先為她緩頰——既然做好人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其實,這才是生田桑聰明的地方,擔心打到我的手機上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都是撥我房間的號碼,所以才這么晚,還請矢吹桑不要怪她?!?p> 矢吹穗并這次都懶得發(fā)脾氣了,也沒興趣再去看雪峰歐石南的表情——反正肯定很高興,肯定眼睛里放光彩,今晚這孩子是沒治了,只能盼望過幾天興頭下來后能冷靜地認清現(xiàn)實。
她這一懶惰就沒注意到當問及生田繪梨花來林真秀的房間后說了些什么時出現(xiàn)的異常——那個壞蛋官僚雖然平靜地答道,沒什么,就是說了下Burning Moon這里在生田桑離開后發(fā)生的事,但自家藝人卻沒有和之前一樣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對方,而是害羞地低下了頭。
表面平靜的林真秀其實心里也有點發(fā)虛,因為,那時的旖旎此刻正如電影一般在他的腦海中回放……
雪峰歐石南來到他的身前,近得似乎能感覺到彼此呼出的氣息,在他身后全景落地窗外那座永東漢江大橋的璀璨燈光映照下,眼中波光粼粼,眨都不眨地凝視著他,低聲問:“林桑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
斯人斯景,讓他想起明治神宮棒球場的那一晚,同樣的香氣勾人,同樣的視覺沖擊,同樣的荷爾蒙誘惑,同樣的曖昧氣息彌散,時光仿佛倒流到了那一刻。
他不覺伸出手,輕輕抬起少女的下巴,語氣溫柔地說:“我們成年人雖然正當盛時,好像十一二點鐘的太陽,但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這個世界的希望終究要寄托在你們身上,那么,現(xiàn)在的太陽對未來的太陽好一點,不是理所當然嗎?”
他以為雪峰歐石南會像那天一樣轉(zhuǎn)身就逃,然而,少女雖然雙頰變得緋紅,身子卻動都沒動,眼神也不躲避,甚至過了一會兒后,下巴還稍微挪動了點,像是在尋找更加舒服的姿勢。微微抬高的下巴吸引他的目光落在那雙柔軟的紅唇上,原先抱著的戲謔心理因此變得有些心猿意馬,萌發(fā)一絲吻下去的欲望。
…………
林真秀不敢再回憶下去,三言兩語將事情說完,然后問:“矢吹桑還有什么想問的嗎?我已經(jīng)知無不言了?!碑斎唬詿o不盡就做不到了,所以他絕不承諾。
這話含有送客的意思。矢吹穗并想了下,覺得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前后因果,從各種跡象看,她最擔心的事也沒有發(fā)生,那就不能再糾纏下去了,惹得對方翻臉就麻煩了,反正明天下午就回國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于是,起身表示不敢再打擾林企畫官休息,接著招呼自家藝人回房間。
林真秀起身相送,并道:“我明天還有點工作,但生田桑可以休息了。如果不是很累的話,明早合作伙伴會社會派一名懂日語的女職員陪兩位在首爾觀光購物,先去景福宮,再去明洞大街,午飯之后送兩位去金浦國際空港。我們屆時在空港見?!?p> 矢吹穗并點頭表示知道了,到了門口請主人留步。等她先出了房門,到了走廊后,跟在后面的生田繪梨花見轉(zhuǎn)角遮蔽了自家經(jīng)紀人視線,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對著那個壞蛋官僚,低聲道:“雖然林桑是很睿智的精英官僚,善于利用規(guī)則到令人贊嘆的地步,但我聽說過一句中國語的熟語,叫‘善游者溺,善騎者墜’。今天的事,后來確實讓我很開心,但如果那時出現(xiàn)意外,也會讓我很難過。所以,林桑能答應我,以后少做些利用規(guī)則的事嗎?我不想看到意外出現(xiàn),傷害到林桑。”
林真秀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滿臉認真的少女,心懷的愧疚讓他一口答應,“好?!?p> 沒想到這樣輕松得到肯定的回應,雪峰歐石南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忽然間抓住那個壞蛋官僚的右手,抬起來,輕輕在自己的下巴上來回蹭了蹭,然后撒開手,紅著臉,轉(zhuǎn)身就跑。
林真秀慢慢走到門口,站在走廊上,看著她跑到了矢吹穗并的身后,低著頭,跟著走,直到消失在視線中,也沒有回頭,心中生出一絲悵然,又回憶起那天少女慌慌張張?zhí)幼吆蟮木_念,終于將曾抬起過對方下巴的手指伸到鼻子下輕輕嗅一嗅,又自欺欺人地橫過來搓了搓。然則,腦海中還是難以抑制地想起那幾句詩——“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p> 第二天早上,林真秀去SM與樸俊映繼續(xù)Produce 99的溝通,雙方很有默契地不提昨天發(fā)生的事。矢吹穗并和生田繪梨花則在SM派來的女職員陪同下在市區(qū)觀光購物,午飯后回酒店取了行李,前往金浦國際機場,準備搭乘下午起飛的全日空NH6970航班回東京。
到了機場1號航站樓后,生田繪梨花給林真秀打了個電話。前者已先到了,正在出發(fā)大廳等候。兩下碰了頭,林真秀去還租借的手機,接著一起去航空公司值機柜臺辦理乘機手續(xù)。
輪到生田繪梨花時,她遞過去護照,對值機員說:“我要剛才選的那個邊上的座位。”
值機員不以為意,邊上等候著的林真秀心里嘆了口氣,裝作沒聽到,跟在后面的矢吹穗并氣得胸悶,卻也不好說什么。
辦好值機手續(xù),從普通通道過了邊檢后,林真秀在前引路,前往候機廳內(nèi)全日空的貴賓室,但在進去時被攔下了——他可以進去,矢吹穗并和生田繪梨花卻被婉拒。
“全日空和外務省不是有過協(xié)議,只要持有外交旅券的職員證明是外務省的客人,就可以使用貴賓室嗎?”林真秀感到不解。
“非常抱歉,最近接到通知,只有外務省總務課給航司發(fā)來乘坐航班的人員名單,才能適用這個協(xié)議,否則貴賓室只能給職員本人使用。”對方客氣地解釋。
林真秀愣了下。他出國公干不是一個人就是和村上駿一起,兩人都是外務省職員,碰不到這個規(guī)定。七月,他倒是帶過由非外務省職員組成的團隊出國,但這種人員眾多的工作團在組團前需要經(jīng)過總務課審批,通過后會自動給航空公司發(fā)傳真通知,也不需要他去考慮這件事。所以,他對協(xié)議的具體執(zhí)行細節(jié)不是很清楚。而且,這次半強迫邀請生田繪梨花一起去韓國,不是要走總務課審批流程的大事,時間也緊張,來不及申請,所以才第一次碰上。
“但日航就不需要?!彼悬c不滿。
“日航是公營會社,我們是自營業(yè)會社?!睂Ψ嚼^續(xù)微笑回答。
林真秀有些不快,覺得面子被掃了,正尋思用什么方法才能帶人進去時,感覺有人在拉扯他的袖子。轉(zhuǎn)頭望去,發(fā)現(xiàn)生田繪梨花對著自己微微搖頭,這讓他想起昨晚答應的事,笑了下,放棄了剛才的打算,也不理會接待員小步跟在后面低聲說“您可以在貴賓室候機”的話,帶著開心不已的雪峰歐石南和已經(jīng)懶得再管的矢吹穗并去登機口邊的長椅上候機。當國際候機大廳內(nèi)響起“前往東京的全日空航空NH6970次航班現(xiàn)在開始登機”的廣播聲,起身去檢票時,也沒用外交護照走VIP通道,而是一起排在經(jīng)濟艙乘客的長長隊列中。
進了機艙,來到選好的座位邊,林真秀紳士地拿過生田繪梨花的旅行箱,塞進頭頂封閉式行李架,接著準備坐下,沒想看到已先一步入座的雪峰歐石南熟練地將和他座位之間的扶手抬起來,舒舒服服地霸占了小半個自己的座位空間,直到過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還站著,才吐了吐舌頭,縮回自己的座位,但扶手卻依然沒放下。
他搖搖頭,坐下,然后放下扶手,在系安全帶時,隨口問:“你和其他成員一起乘飛機時也這樣嗎?”然后聽到對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有時候是?!?p> “誰那么倒霉啊?”他想象了下那個倒霉蛋的無奈,不覺笑出聲來。
“真夏?!毖┓鍤W石南笑著答道。
秋元真夏?系好安全帶后,林真秀忽然想到,既然白石麻衣不要《鬧鐘電視》的嘉賓主播,堀未央奈、衛(wèi)藤美彩、生田繪梨花又都不合適,佐佐木琴子不夠資格,那么給秋元真夏怎么樣?這姑娘也確實配得上,值得給。
西野七瀨不是說下個月18日去幕張握手會見她嗎?如果讓她知道這件事,還會像之前一樣釣自己嗎?他惡趣味地想,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女,心道:“也算幫你向她道歉了,你這個霸道的胖虎?!?p> 15點半,飛機從金浦國際機場起飛,17點35分降落在羽田空港。
“林桑,你說以后我們還有可能一起來韓國嗎?”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時,林真秀忽然聽到生田繪梨花輕聲地問自己,他略微側(cè)頭看過去,只見少女直視前方,沉靜地像是睡美人一樣。
她是在問什么?一定是在問,既然遵從要求來了韓國,那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東京,也該履行把她從絕境中解救出來的承諾吧?狡詐公務員拒絕再考慮其他可能,沉吟了下后道:“你回去問磯野桑,AKS對MAMA最佳亞洲藝人獎有沒有興趣?!?p> “嗯?”雪峰歐石南轉(zhuǎn)過頭來,臉上滿是迷惑之色。
林真秀以為她沒聽懂,補充道:“這次來韓國,我已經(jīng)獲得M-net原則上答應邀請你們?yōu)榻衲闙-net亞洲音樂大獎表演嘉賓的承諾,所以,不方便再為你們爭取MAMA最佳亞洲藝人獎了?!?p> 可是,少女臉上的困惑并沒有因此減少,這讓林真秀有些不解,但覺自己暗示得已經(jīng)足夠明白,就不再說話,而是盤算起自己這一石二鳥之計還有沒有漏洞——唆使太田鼓動AKS為AKB48爭取MAMA最佳亞洲藝人獎,不僅能完成承諾,同時制造出寺田明弘與今野義雄之間的矛盾,避免這兩家有淵源的會社在日韓偶像聯(lián)合選秀企劃中沆瀣一氣,并誘導AKS更加積極,又哪里愿意去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打擊少女的心。
“壞蛋官僚,就會欺負我!”生田繪梨花看著她眼中就是在裝傻的這個男人,心里恨恨地道,但回想起在韓國那個晚上,又柔腸百轉(zhuǎn),難以生氣,最后決定再給一個機會。
當走出羽田空港國際線航站樓的到達大廳,準備分開前往各自要去的電車站時,她看著林真秀和自己道別后轉(zhuǎn)身離去的身影,幾秒之后忽然邁步直追。
白色連衣裙的裙擺隨著兩條腿奔跑的交錯而起伏不定,白色小皮鞋的半高跟在地磚上敲擊出鐸鐸的聲音,只是十幾米的距離卻讓跑得她氣息急促,胸前起伏不定,臉上也不知道是因為運動還是因為羞澀,出現(xiàn)淡淡的潮紅。
“林桑,你還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她擋在林真秀的面前,無比認真地問,讓壞蛋官僚不由得回想起明治神宮棒球場的晚上,自己打開包廂門時,看到雪峰歐石南的那幅畫面。
林真秀腦海中思緒萬千,心潮起伏,許久之后帶著點悔意,輕輕道:“和堀做朋友吧?!闭f罷,不再多看一眼,拉著旅行箱從她的身邊繞行而去。
少女也像那天一樣,眼中滿含著淚水,在心中發(fā)誓,“不,我絕不!”
遠處,矢吹穗并輕輕嘆了口氣,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曾讓自己熱情似火地站在二十多層高的酒店房間落地窗前,面如桃花,人向前傾,雙手和額頭緊貼著玻璃,看著樓下如螻蟻般的人流、車流的那個男人,回想起過去那段熾熱的感情。
“可憐的孩子?!彼龘u著頭,低聲道。
作家DpbL45
1、振袖是日本未婚女性穿的和服,白色是純潔的象征。打褂是和服的一種,用作新娘的嫁衣。純白的叫做白無垢,彩色的叫做色打褂;2、公營會社是國有企業(yè)的意思,自營業(yè)會社是私營企業(yè)的意思;3、“再過兩個月,總理大臣就要來韓國訪問了”指2015年11月2日,安倍晉三訪問韓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