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看出來的?”朱高熾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心中五味雜陳。
“或者應該說你是什么時候看出來的?兩年前?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兩年前開始往軍營里鉆的吧?”
“這個就是您想多了?!敝煺皥灀u了搖頭,毫不擔心自家老子看穿,直接就搖頭否定了。
“說到底,您吃的鹽比我吃的飯都多,您看不出來的事情我怎么能看得出來?”
“而現(xiàn)在之所以我看出來了您沒看出來,原因在于咱們父子倆的經(jīng)歷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說到這里朱高熾就不樂意了。
“你當你爹我是沒上過戰(zhàn)場嗎?在你爺爺靖難的時候我可是奉命鎮(zhèn)守北平府的,不僅完成了你爺爺?shù)娜蝿?,還是以萬人迎擊李景隆五十萬的大軍?!?p> “就萬人而已,還都是些老弱婦孺,你爹我不一樣把北平府給守下來了?”
“哦,你上了一次戰(zhàn)場就覺得自己毛長齊了?我告訴你,還差得遠呢!”
很顯然,當年鎮(zhèn)守北平府退敵五十萬的事情讓朱高熾很是驕傲,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到現(xiàn)在還拿出來說,而且還是在自己兒子面前炫耀。
但朱瞻垶卻絲毫不以為動。
“不一樣?!敝煺皥炌嗜チ四歉贝蟠筮诌值哪樱苁钦?jīng)的看著他老子朱高熾。
“您面對的是李景隆,而我面對的是草原人?!?p> “我親自帶人俘虜了韃靼的右丞相馬兒哈咱,又帶人追擊本雅失里,斬了本雅失里的左膀右臂哈兒達歹?!?p> “直到今日,兒子我依然記得哈兒達歹在面對死亡時那憤恨的眼神,那是一種恨不得能把我們所有漢人都屠殺殆盡的眼神,里面的恨意根本就無法用言語來形容?!?p> 朱高熾又一次愣住了。
他其實自己也清楚,草原和中原有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但他總是習慣將這種矛盾在無形之中弱化,認為只要自己做的夠好,遲早有一天是能夠感化他們的。
但殊不知,這已經(jīng)不是國與國之間的斗爭了,而是民族與民族之前的存亡之爭。
“對了,忘記跟您說了。”朱瞻垶感覺自家老子已經(jīng)適應了自己所說的那些話,轉(zhuǎn)而換了個方向。
他不想在這上面糾纏太多,因為這沒什么意義。
在朱瞻垶看來,只要自家老子在淺層理解草原和中原之間那無法調(diào)和的關系就成,剩下的完全可以交給時間去慢慢的驗證。
老爺子還在呢,六飛五渡這也才第一次而已,以后還有的是時間。
除此之外,朱瞻垶相信瓦剌那個不安分的馬哈木也遲早會讓自家老爹徹底認清局勢是不可逆轉(zhuǎn)的這回事,他要做的就是種下一顆種子,然后等著這顆種子發(fā)芽就行了。
為這顆種子提供庇護的是老爺子朱棣,而為這顆種子澆水施肥的則是瓦剌的馬哈木。
“說什么?”朱高熾不知道自家大兒子有這么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只當是有什么小事兒而已。
畢竟,如果是真有大事兒的話,那肯定是瞞不住的,他這個負責監(jiān)國的太子肯定會知道。
但是,這次朱高熾失算了,這事兒他還真不知道。
“之前在接受朵顏三衛(wèi)的內(nèi)附時,我跟爺爺商量好了一件事情……”
“你跟你爺爺商量好的事情?”朱瞻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此時的朱高熾臉上滿是疑惑和……不安。
“什么事情?為什么我不知道?”
廢話!您當然不能知道了,您要是知道了還怎么去當沖擊文官集團的大前鋒?
朱瞻垶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但這話他可不敢如此直白的說出來,只能是放在心里腹誹一下了。
“就是藩王靖邊的事情?!敝煺皥灳徚丝跉猓陌咽虑檎f了出來。
“咱大明一直都有藩王靖邊的祖訓,現(xiàn)如今韃靼已經(jīng)名存實亡了,本雅失里帶著殘存的部眾躲到了斡難河以北的地方,而斡難河以南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歸屬我們大明了?!?p> “既是如此,那就應該按照我們大明藩王靖邊的祖訓,讓藩王們到草原上去……”
“你說真的???”朱瞻垶的話再一次被打斷,而此時的朱高熾已經(jīng)不只是皺眉頭了,他整個人都驚了。
“當然是真的?!敝煺皥灥恼Z氣很平淡,但滿滿的都是理所當然。
這可是祖訓誒,大明以仁孝治國,能拿出來開玩笑嘛?
呃……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肯定是不能當著朱高熾這個更親近文官集團的太子開玩笑。
“壞了壞了壞了!”朱高熾急得原地轉(zhuǎn)圈圈。
“這可不得了?。〕鍪铝顺鍪铝?!出大事兒了!”
“老爺子是瘋了不成?這要擔當多大的罵名??!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這把藩王們的封地遷移到草原,這明著是讓藩王靖邊,實際上不就是流放嗎?”
“這下子可要把宗親們都往死里得罪啊,一點火星子濺下來那不得爆了?他就不怕別人也來一次‘清君側(cè),靖國難’?”
“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去找老爺子,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朱高熾說著就要去乾清宮找老爺子,但還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聽著自家老子這么說,朱瞻垶下意識的就想拉住他,但他卻忘了現(xiàn)在的他還是帶傷的。
毒是解了,但大腿上的傷口還是實打?qū)嵉拇嬖诘模蓻]有這么快就好。
所以朱瞻垶一個不適應就趴在了地上。
“你說你,傷還沒好利索呢!瞎動彈什么?”朱高熾剛想把自己的大兒子扶起來,但還沒動作就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呀!朱高熾!你敢動我的寶貝兒子,老娘跟你拼了!”張氏張牙舞爪的從門口沖了進來。
要說在皇室,敢這么跟皇室血脈,而且還是太子說話的,估計這太子妃張氏也是唯一的一個了。
這要從老朱家的規(guī)矩講起,之前的王朝在選擇皇后或者太子妃的時候大多都會從世家里挑選,但老朱家不同。
老朱家選太子妃,只要你身家清白,哪怕是農(nóng)家女子也是可以的。
當然了,這也就是表面上說的,畢竟是未來要掌控后宮的,沒點兒能力怎么行?
不過在這樣的規(guī)矩下,宮里的氣氛倒是好了不少。
當然,僅限春和宮,而且這可能也是獨一無二的了,畢竟不是每個太子都叫朱高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