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天遠(yuǎn)親自將我送回屋,讓女仆幫我洗澡換衣,他一直在外屋等著。
我上床躺下后,他走了進來。坐在床邊,將我的手合在掌心。
我疲憊地道:“對不起,老大?!?p> “叫我天遠(yuǎn),從今天起,試著叫我這個。”他輕輕地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一直給你一切,我以為那是你想要的,可是實際上那只是我認(rèn)為你想要的,你真正想要什么,我并不知道。在這點上,我的確太霸道了。”
“老大——不,天遠(yuǎn),我跟林賽……”
他用手指壓住了我的唇,道:“這兩天我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不要讓我發(fā)火,否則事情會變得更糟。你先好好休息,養(yǎng)好了傷,還有治好病,其他的以后再談,等我冷靜下來,我會好好考慮怎么處理這個亂局?!?p> “老大——不,天遠(yuǎn),我姓倪,不要趕我走,除了倪氏,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我真的害怕,如果我堅持跟林賽在一起,從而違背六爺爺?shù)闹剂?,掃地出門是最輕的懲罰。
“別怕,只要有我在,不會發(fā)生這種事?!彼参康溃骸拔冶WC?,F(xiàn)在安心睡吧。”他叫來永勝,拿過藥水。
我問:“什么藥?”
“安眠的,我知道你今晚是無法自行入睡的?!彼埠芴拱?。
我乖乖吃了藥,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目前的狀況,不借助藥力我無法入睡,而現(xiàn)在如果我不睡覺,情況會更糟。我需要很好的休息,從而恢復(fù)體力和腦力,冷靜面對目前的混亂。
安眠藥讓我有了一個超長的睡眠,直到醒來時,我腦中還是昏昏沉沉的。象個木偶一樣被人領(lǐng)著穿衣,洗漱,吃飯,到戶外曬太陽,我提前過上了退休后的生活。
永利告訴我,他主子昨晚一夜未睡,守在我床邊直到早上去上班。
我覺得事情越來越麻煩,也越來越無法控制了。
我跟天泉說我想用子彈發(fā)泄一下目前郁悶的心情,他同意我去基地訓(xùn)練。于是我打光了一匣又一匣的子彈。天帆過來看了一會兒我打靶,他說浪費的子彈會從我的薪水里扣除??郯煽郯?,反正那里面也沒多少錢。爸要是知道他在這時候還說這種話,準(zhǔn)定會讓他出這筆錢的。
野貓難得地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需要她過來陪我聊聊,我想還是算了,我自己還沒理清呢,再加一個腦子,非逼得我跳河不可,就她那信馬由韁的思想,百分百會把局勢攪得更亂。
而且無疑,她會站在倪天遠(yuǎn)一邊。
天遠(yuǎn)居然在六點半就到了家,我正無聊地在網(wǎng)上申請美國哈佛的一個學(xué)位,他投影在熒屏上時著實嚇了我一跳。
“又想拿學(xué)位???”他笑著道:“這次想拿什么?經(jīng)濟?你居然會對這個感興趣?”
我退出界面,他問:“還沒吃飯吧?有沒興趣陪我一起吃?”
我道:“老大——”他立即止住我。
我只好改口:“天遠(yuǎn),我能不能換個地方住?你這么忙,還要照顧我,我覺得……”
他再試止住了我,道:“答案是:不行!就跟這兒待著,直到你傷好。來吧,跟我去吃飯?!?p>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考慮這件事了。我暗嘆。老大的固執(zhí),我剛開始領(lǐng)教??磥砥綍r他讓我讓得還挺多的。
吃完了飯,他要我起來練習(xí)走路。他扶著我,總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不是我非得想,是情不自禁。這時候的他怎么看怎么不象那個老大,而是真的兄長。
“走啊,你總看我干嘛?”他道:“我臉上開花了還是頭上長角了?你別跟我說就這幾步就累了啊,你哥要知道,非得罵你偷懶不可?!?p> “老——天遠(yuǎn),”我道:“我覺得對不起你,我不能給你那些。”
“我問你要什么了嗎?”他問:“別說那些沒用的,先做好眼前的事吧。我那兒的事還一大堆沒做完,你要不想讓我再耗著一夜不睡覺,就完成今天的任務(wù)后休息,放我去做事,做完后我還能瞇會兒?!?p> “你——去休息,我自己可以?!?p> “知道你可以,是我自作多情,行嗎?”
“天遠(yuǎn)——”我看著他:“別對我這么好,我只是——倪氏其中之一而已,跟其他姐妹一樣?!?p> “其他姐妹?倪氏的姐妹兄弟,除了每年一次的尾牙,不少在一年中都見不到我一面,有的更是幾年都見不到,你以為你跟他們一樣?走吧?!?p> “我欠了你是嗎?欠了一生?”我問。雖然很不想問。
“一生?差不多吧,”他道:“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嫁給我,不存在欠,不嫁我,說了也白說。你是說廢話的人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就別說了,我現(xiàn)在也不想聽你再說什么,因為我知道你說的只會讓我更生氣,更恨一個人?!彼溃骸皝恚呗?。等你的腿好了,那就沒人能攔得住你了。你愛去哪兒去哪兒,那不正是你想要的自由嗎?”
可我無論怎么走,都走不出倪氏,無論我走到哪里,最后都得回來面對他。我們倆之間,必須要有一個先放棄。
面對內(nèi)外同樣強大的倪天遠(yuǎn),我根本沒一絲一毫的自信可以讓他先讓步。我的問題是:我不想放棄林賽,也不想破教出門。而這個中間地帶,只有倪天遠(yuǎn)可以給我劃出道來。
老大離開我去繼續(xù)他的工作后,我忍不住給林賽打電話,我需要得到一個肯定,一個支持。
林賽象是一直就在守著這個電話,我剛撥完沒多久,他就接了起來。
“林賽?”我問。
“是,”他道:“你二哥告訴我你下午去過他那里了,他說你不太好?!?p> 不是不太好,是很不好,非常不好。
“你能出來嗎?”他問。
“我沒有被限自由,但是現(xiàn)在還不能見你。”我道:“我不想激怒老大,那樣的話,我就失去了最后一個可能支持我的人。我需要時間跟他慢慢談,他了解這件事,但他需要時間去接受。畢竟,我在倪氏二十四年了?!?p> “我明白。”他道:“但是——你不會真的被他感動吧?阿蘿,我知道他很完美,如果他先于我向你告白,我未必有機會。他了解你比我深得多……”
“林賽,有些事你為什么要瞞著我?”我打斷他。
他沉默了一下,問:“你指的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你有事沒告訴我,你也明白??刹豢梢愿嬖V我原因?”
他再度沉默。
我道:“林賽,我仍然是你的女人,原因你可以在想好后告訴我?;蛘哂肋h(yuǎn)不說……”
“不用,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其實我早想告訴你了,可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開這個頭,”他道:“是,我是在做一些事,也是一些生意,這些生意因為涉及某些國家的利益,所以被列入機密。我不告訴你,不是怕你泄密,而是那些事不僅見不得光,甚至有的還很骯臟,而你的世界太單純,雖然你經(jīng)歷過不止一次死亡,但你仍然是一個單純得象孩子一樣的女人,你做的事都是你認(rèn)為對的,必須做的,因為你有信念,有是非,有黑白,而我做的那些事,可能什么都沒有。但又必須去做。這些你可能無法理解,不過,你的老大一定明白。我不想你了解那些,我認(rèn)為那是對你最好的保護——也許應(yīng)該說,是守護我心底里最后一份凈土?!?p> 我苦笑,他說的話倒更象是周劍這樣的人說的。
我問:“那么,阿薩德曾說過的那對中國姐弟?”
他道:“這件事絕非象他說的那樣,不過目前我也不能跟你說其中詳情,我能跟你說的只有:是他們改變了我過去的生活,令我選擇現(xiàn)在的這種活法。我不后悔這種活法,如果不是他們,就算我跟現(xiàn)在的你見了面,我們也不會在一起,我們?nèi)匀粫莾筛肋h(yuǎn)無法相交的直線,也永遠(yuǎn)無法了解彼此,走近彼此——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許反倒簡單了。有的事,你真的很難去區(qū)分對錯,是不是?”
那個,我不知道,他們的世界仿佛真的很復(fù)雜。
他笑了:“別去想了,你原來的那樣就很好。嗯,這事說出來,倒是痛快多了,不然在你面前真象做賊似的?!彼株柟馄饋恚孟鬄踉圃谒牡桌镎疾贿^一個夜晚似的。
“阿蘿,你的兄弟天丞明天回來,我就多了一個盟友了?!彼峙d奮起來:“我相信以我們倆的腦力,對付很多事都游刃有余。我會想辦法做好那幾件事的,相信我。”
“嗯,”我道:“我相信你,不早了,晚安?!?p> “阿蘿,好好養(yǎng)傷,我一定會跟你再見的。而且我想過了,如果你真的離不開倪氏,我就陪著你一起,無論受罰還是其他的。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p> 我嘆氣:“真的林賽,我越聽你這話越象是周劍說的,你跟他不會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吧?還是串通過了?”
他大笑起來:“要是你硬這么想,那就算是吧。至少我們有三點相同:一都是男人,二都是軍人,三都是亞洲人。好了,睡了。我都好幾天沒好好睡了,今晚終于能睡著了,晚安。”
他居然就這么瀟瀟灑灑地掛了機,去睡覺了。我挺納悶的,本來打電話給他是想讓他開解我的,結(jié)果倒象是我開解他了。這個人的思想,倒還真挺容易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