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陽光明媚的上午。
格蘭特進入皇宮,覲見尼魯十四世,這是金衣庭使官昨天傳的令。
帝殿里,空曠寬暢。
尼魯十四世在上,保羅和大衛(wèi)左右相伴。
“腿怎么樣?”尼魯十四世問,格蘭特馬上躬身施禮:“回吾王,微臣的腿無大礙,不必?fù)?dān)憂,臣多謝吾王掛念,祝我尼魯安泰,國運昌盛!”
隨便客套幾句,尼魯十四世切入正題:“格蘭特,國農(nóng)署的事已辦結(jié)了,這次沒用到你,沒想到出了這么多的紕漏,不僅時間拖得太長,你還被反告了一下,幸好你為人自清,亂臣也都被剿了,格蘭特,是時候了,你做欽天署署副也快兩年了吧?該提正,轉(zhuǎn)為署正了。”
“謝吾王?!备裉m特一跪到地,用平靜的語調(diào)迎接這個以前他會跳出來的喜訊。
“格蘭特,下一步,國工署,人事的大局還要你擔(dān)負(fù),這次要快!”
“臣盡鞠躬盡瘁。”格蘭特站起,面帶微笑。
“好了,沒別的事了,我還要其它事務(wù),你回吧?!?p> “是,吾王?!?p> 格蘭特轉(zhuǎn)身就走,不過他走得很慢。左腿在前,右腿慢慢地跟在后面蹭著地。
尼魯十四世見狀,左右看了看保羅和大衛(wèi),“格蘭特等一下。”說完,尼魯十四世從王椅上站起,走下高臺,來到格蘭特身邊,“我送送你?!?p> “這……”格蘭特詫異,可尼魯十四世已扶著格蘭特向外走,格蘭特只能聽從國王命令。
來到殿外,陽光明媚,綠植蔥蔥,看來要不了多久就會開花,正是春風(fēng)扶面的好時節(jié)。
“我陪你走走?!蹦狒斒氖阑⒙暤馈?p> 二人緩緩向下走,下面還有百級臺階。尼魯十四世走得快,格蘭特走得慢,總是一條腿先探下去,另一條腿慢慢跟上,看得尼魯十四世直眼急:“喂,能不能快點!”
格蘭特也是急得一頭汗,“臣在努力?!?p> 尼魯十四世快步走到下面幾階,把腥紅披頭一撩:“我背你下去?!?p> 格蘭特大驚,“萬萬不可!背得了一時,背不了一世!臣自己來?!闭f著,與尼魯十四世錯身而過。
尼魯十四世愣了一下,又向下追去,沉聲道:“格蘭特,那些人誣告被長老院坐實,你本來要死的!想再用你,你的敵人就必須死,你明白吧?”
格蘭特背景蕭瑟。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這也是一種交換!你明白吧?”尼魯十四世急道。
臺階到了最下面,格蘭特回身,一躬到地,陽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二人沉默。
尼魯十四世看著躬身的格蘭特,想說什么,半晌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表情達意。最后只能“唉”地一嘆,轉(zhuǎn)身離去。
之后的四個月多里,乏善可陳,一切按部就班。藍島人的野蠻人再也沒有來騷擾,最強大的國王親自上陣都不是戰(zhàn)術(shù)和科技的對手,或許他們不敢再來了,只能固守領(lǐng)土,誰知道呢?
尼魯?shù)蹏囊磺羞\行的井然有序。蓋倫立了奇功,官至軍機院院長,原院長大衛(wèi)主動請求降職為副院長。尼魯?shù)蹏?,有三院:?nèi)政院、長老院、軍機院。院長就是國家一品大員,再升官升無可升,其下為署正,二品。再下為署副,三品。
從沒有過副院長,所以此事還真成了尼便開朝建制第一回,大蓋是尼魯十四世授意,蓋倫也不去管他,好在大衛(wèi)自知技不如人,自甘處于人下。這正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禍。此時戰(zhàn)時,正是尼魯用人之際,他懂讓賢,才躲了殺身之禍。
格蘭特,正式升為欽天監(jiān)署正,位從國家二品大員,他誠邀了昆廷代理署內(nèi)事務(wù),重用了加文和一票自己的親信。然后自己分出精力,做兩件事。
一件是王庭交辦的國工署的重構(gòu)工作,這是大事,自然官員們要瘋狂巴結(jié)格蘭特,一時之間格蘭特在官場再次聲名大噪,前來跑官送禮者如過江之鯽。
另外一件事,格蘭特憑和國王的關(guān)系,拿下了陰鱗滌藍神雷的審批大權(quán)。陰鱗滌藍神雷是戰(zhàn)勝藍島人的奇兵利器,蓋倫慫恿國王將神雷生產(chǎn)全民化,這樣可以提高生產(chǎn)效率,均攤成本,提高平民應(yīng)敵能力。所以現(xiàn)在的格局是,國廠在軍機院,由蓋倫直管。民廠在各省都有分廠,監(jiān)管和監(jiān)管的大權(quán),則在格蘭特手中。這事件需要大量人脈,里面有無數(shù)利益鏈條,交給格蘭特其實最合適不過。這此期間格蘭特自然串連著原來的財政署統(tǒng)計監(jiān)監(jiān)正錢德勒,也就是那個酒糟鼻的男人,大量調(diào)配資金。暗箱操作,把民廠實際掌控權(quán)又交回了王庭。這個由格蘭特設(shè)計出來的民廠開辦框架,真是讓尼魯十四世大喜過望。因為戰(zhàn)時就是國家急需統(tǒng)一調(diào)配物資的極端之時,只有快速形成合力,排除民音異聲,才可以爆發(fā)出國家最強的力量。
除此之外,格蘭特每天就是花天酒地,白天拼命工作,晚上拼命享樂,似乎要把人生中所有的快樂都在一瞬間用完。尼魯十四世知情,并不多管,只說了句“你把交給你的事做好就行”,就放任自流了。
巨大城墻,北五門,總指揮部,中心樓。
腳步聲急促,一隊人影在寬暢的走廊里快速行進。
門被敲響。
“進來。”蓋倫還在看著書。
門被推開,是老鬼,后面跟著一個年輕人,怯生生的。老鬼待二人進屋,小心關(guān)上門,上前道:“山姆的徒弟,我查過了,沒問題。”
蓋倫還把腿放在桌面上。他扭頭,看向那個陌生的年輕人,道:“你老師怎么說?那東西能破譯嗎?”
年輕人搖搖頭,怯道:“院長大人,我的老師說,那些密碼無法破譯,是一種動態(tài)密碼,會隨著時間、空間的變化而變化,每一時每一刻的表述都是一樣的樣。山姆老師堅信,傳遞這種密碼的雙方,一定有一套極為龐大的字典。人腦不可能記得住這些密碼的動態(tài)變化。山姆老師還說,這種密碼像……像……”
見年輕人結(jié)巴,蓋倫摸了摸黑色眼罩:“像什么?猜測的也不要緊,講出來!”
“老師說,這種密碼像極了藍島人中布坎的語言?!?p> 蓋倫坐了起來,想了想,又站到窗邊,看到外面校場上軍兵們在踢著球。八月末的午后陽光很暖,曬得他的白襯衣像玉一樣。
“呵呵,敵人不來,自己倒先亂起來了?”蓋倫拉了拉肩上的背帶。
揮退了年輕人,老鬼湊了上來:“大人,看來您的懷疑是對的,近期格蘭特和布里奇斯之間頻頻用軍鴿傳信,還用著連國家研語組都無法解析的神秘密碼,這里注定有著極大的陰謀,我們必須搞清楚!大人,我建議,秘搜布里奇斯所有物品,務(wù)必找出山姆說的那個密碼字典?!?p> 蓋倫瞇起獨眼,搖著頭:“布里奇斯……格蘭特……你們到底在密謀著什么啊……”
“搜!”蓋倫終于點頭。
帝都城旁邊,格蘭特的古堡里。
手指滑過紅檀木的精工雕花的椅子,摸了摸白色紗帳,雙手捧起天鵝絨的被子,放在鼻下,狠狠一嗅。
這被子,一個自己愛過的女人蓋過。
格蘭特來到露臺,放眼望向山水,極目遠(yuǎn)眺,目爽心開。格蘭特抬手,手里一個紙團,展開。這是個指頭大小的小條,上面是些外人看不懂的符號,但格蘭特看得懂,上面寫著四個字——字典被查。格蘭特笑了笑,把紙團揉成團,扔進嘴里,咽了下去。
一個嬌小的女孩兒拉了拉格蘭特的衣服。
“嗯?”格蘭特回頭,看到昆廷和妻子來了。
“大人?!崩ネ⒐怼?p> 格蘭特來到他身旁:“昆廷,叫我格蘭特就行,我們是朋友?!?p> 昆廷點頭,格蘭特繼續(xù)道:“我去牙省之后,署內(nèi)都交給你來打理。請秉公辦事,我相信你。另外這座古堡也交給你們妻子打理,如果戰(zhàn)事再起,昆廷,你們躲在這里地下室即可,多備糧食,做好通氣。能做到的話……多救人?!?p> 昆廷覺得莫名奇妙,與老妻對視——這格蘭特自從獄中出來,性格大變,時常行為古怪,讓人難以琢磨。
“您什么時候回來?”昆廷小心問。
“我不知道,可能要玩上一陣子,散散心?!备裉m特說著,給眼前的小個頭女侍從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兒。
這女侍從是格蘭特在銀省老家的侄女,她穿高領(lǐng)衫,帶白色手套,全身只有臉露著,她是個啞巴,托格蘭特在帝都找個差事,格蘭特就讓她做自己的侍女。之前她也曾出現(xiàn)過,幾個月前重新出現(xiàn),沒引出太大注意。
“這個小花也要去嗎?前方戰(zhàn)亂,女孩子家家還是小心?!崩ネ⒌睦掀迒枴?p> 格蘭特點頭,“她要回銀省,我把她帶回去?!崩ネ⒌睦掀蘼犅匋c頭不再多言。
走廊里響起沉重的腳步,一個胖子跑了進來:“格蘭特大人,我來了,我來送您!”
格蘭特看著胖子,這家伙一臉麻子,黃發(fā)像鳥窩。
“加文,才來?”格蘭特笑著,走了過去。
“嗯,您要去牙省的事我才知道?!?p> “沒辦法,王庭昨天才批下來牙省的神雷民廠,我要去過審批手續(xù),也好給自己放個假,輕松一下?!?p> “嗯嗯,大人您盡管去吧,您太累了,每天沒命的工作,署里我們會好好做的。大人,昨天署內(nèi)我輪值,”說到這里加文臉色不好,“星相變了,大兇,客星奇盛無比,巨蟹星座暗淡?!?p> 格蘭特微笑,毫不在意伸出手來,“別管那些了,握個手吧?!?p> “大人您這是?”加文畏懼。
“不要緊,只是謝謝您能在我最危難的時候,幫我說話,謝謝你,我的朋友。”
加文把手遞上,格蘭特雙手緊緊跟他握了一下。
環(huán)視屋里,格蘭特笑道:“那我走了,再見。”
昆廷和加文不明所以,跟在格蘭特身后下樓。樓前賈斯汀早準(zhǔn)備好了馬車,昆廷和加文又是對著賈斯汀一陣的囑咐,讓他照顧好格蘭特,賈斯汀嚴(yán)肅地點頭表示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