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你找到了凌云的精神碎片，就這樣?！眽舻幕卮疠p描淡寫。
“可那個高度摔下來，我能活下來？”女人指著高大的摩天輪，氣墊床的緩沖不知道有沒有萬分之一的概率讓她保住性命。
“……”
“你可別告訴我，”女人繼續(xù)說，“這是個運氣游戲?！?p> 相識相處了這么久，翎羽心里的戒備還是沒能完全放下。她親眼見證過夢的能力，如果說這些考驗并非魘魔設計，而是夢所為，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不過唯一能讓她肯定的，夢一定是在幫助男人。
“翎羽小姐，凌云印象中的你可沒有這么多疑。”
女人愣了一下，夢突然說出了一句反派臺詞。
“什么意思？”她緊張起來，“難道我不應該質(zhì)疑？”
“你做過夢嗎？”夢問。
“當然?！迸斯麛嗷卮?。
“你有多了解自己的夢？”夢又問。
“夢起源于自己的記憶或者想法……就這樣?！?p> “那你覺得夢里的自己是自己嗎？”夢接著問。
“當然……等等，什么意思？”
“做夢的時候，你能控制自己在夢里的行為嗎？”
“可以?！?p> “你在夢里做出的行為，醒來后懷疑過自己嗎？”
應該說所有人，從夢里醒來之后，都會懷疑自己在夢境中的行為，既無動機也無邏輯，只是不由自主的讓夢境發(fā)展下去。
女人思考了一下，接著回答道：“我想，懷疑過吧，夢里的自己不是自己……不，應該說，夢里的自己在扮演自己？”
“有趣的理解，那你覺得現(xiàn)在，你在扮演誰？”夢問。
女人有些驚恐的朝四下望了望，隨后注意到了腳邊的一攤積水，那倒影中赫然是一張男人的臉。
“臭男人？??！這……你的意思是，我在扮演他？”
她臉上的表情轉(zhuǎn)化為錯愕，游戲的規(guī)則也隨即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她要在夢中扮演凌云，做出凌云才會做出的選擇，才能找到凌云的精神碎片。所以找到第二塊碎片的答案并不是自己能活下來，而是盡量保證象征“翎羽”和“星”的布娃娃的安全。
“替別人做夢本來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夢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可為什么是我？我們才認識一年，貝魯特博士，麥哲倫司令官，還有安娜小姐……他們和臭男人都起碼有十年的交情了?！?p> “只能是你?！眽舴路鹬貜瓦^無數(shù)遍這些話，“自從他留下那遺言般的訊息后，這個位置，就非你不可了?！?p> 女人無言以對。
“時間不早了，繼續(xù)去尋找下一塊精神碎片吧?！眽粽f著身形漸漸隱去，“精神世界的修補并非一朝一夕，翎羽小姐，我想……”
“嗯？什么？”
女人還在琢磨夢話里的意思，那聲音卻越來越小。
“我還沒聽清楚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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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步行后，女人來到了一處電玩廳。
她隱約聽過，男人說自己很少來這里玩，因此周圍的一切普遍模糊。
除了一臺彈珠機。
“呼——”女人輕松的吐出一口氣，這里總不能有什么危險吧？
彈珠機叮叮當當?shù)慕袉局?，似乎在吸引女人過去。
“說起來，臭男人好像挺喜歡玩這個的來著。”她捏了捏鼻子，“要是他大概率會玩一盤吧？”
說到這里，她又想起來自己之前拉著男人玩跳舞機，男人平時敏捷矯健的身手那時像是生了銹的齒輪，滑稽的模樣著實把她逗樂了。
女人沒有猶豫，在彈珠機前的轉(zhuǎn)椅上坐下。
“那么首先……嗯……”
她沒有游戲幣。
女人立馬站起來，望向兌換彈珠的服務臺。那里破破爛爛，連收銀機上都沾了一層灰。
如果換作現(xiàn)實，女人隨便一張卡里的零頭都能把這里所有的彈珠機買回家自己打著玩，但現(xiàn)在不行。
正當女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她突然注意到彈珠機上的貼紙標注了游戲說明。
“歡迎體驗2.0版本的歡樂彈珠機……我去，這機器比巔峰塔建立的時間還要早？”
女人這樣想著，但她還是選擇耐心把游戲說明看完。
彈珠機一共有五個入口，分別代表“+3”“+2”“+1”“-1”“-2”分，根據(jù)疊加分數(shù)獲得對應獎勵。
“獎勵列表，破石頭，破裝備，破……等等？”
再分數(shù)為“7”的獎勵欄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布娃娃。
“這……有點突兀了吧……”女人嘴上說著，心里卻是一陣狂喜，沒想到第三塊精神碎片這么容易獲得，“再看看彈珠獲取方式……”
“挑戰(zhàn)奧拉星名人獲?。俊?p> 她不知所云的抓了抓頭發(fā)，得虧旁邊還有一張人物列表。
“服裝店的依依小姐，家具店的安娜小姐……異星使者維克，軍需官哈德……英雄王弗洛拉？”
挑戰(zhàn)分為幾個檔次，每個檔次的分數(shù)不一樣，拿到的彈珠數(shù)量也不一樣，最困難的那一檔，莫過于挑戰(zhàn)英雄王。
“這是亞比對戰(zhàn)吧，可是我現(xiàn)在哪有亞比??？”女人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亞比球包，又將目光放回那張人物列表上。
“還是先看看怎么挑戰(zhàn)吧……”她將手指在列表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弗洛拉的名字上。
反正在夢里又不會有生命危險，試試又何妨？
女人戳了一下弗洛拉的名字，周圍的環(huán)境立馬變了。
“這里是……天空競技場？”
原本是設計給亞比和訓練師們激情戰(zhàn)斗的地方，卻因為位于高處成了奧拉星最適合拍照打卡的觀景地點，從這里可以俯瞰巨大的奧拉之樹，高大的巔峰塔全貌也盡收眼底。
“太好了，看來……”
一回頭，她才注意到自己此刻正位于決斗臺上。站在決斗臺另一側(cè)的，正是英雄王弗洛拉。
“……弗洛拉小姐？”
少年英雄王打開手里的亞比球，肩垂碧絲，身著白裙的精靈王可蘭出現(xiàn)在她們兩人之間。
“不會吧……”女人慌張的把手探向亞比球包，那里依舊空蕩蕩。
可蘭抬起右手，憑空一抓，一張長弓頓時握在她手里。面前別無他物，唯獨女人一人，后者理所應當?shù)某蔀榱司`王之箭的目標。
“我打英雄王和精靈王？真的假的？”
“嗖——”利箭貫穿了她的胸膛。
畫面一轉(zhuǎn)，回到彈珠機前，女人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向的方向。
“果……果然呢，”她好似舌頭打結，“還是換個簡單一些的對手吧?！?p> “那就選安娜小姐……”女人正要做出選擇，但手指卻懸在了半空，“不對，我現(xiàn)在扮演的是臭男人，他和安娜小姐的關系很好，他應該會選……”
思索良久，她將手指放在了貝魯特博士的名字上。
男人平時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不太可能有什么仇人，但他平時沒少跟自己吐槽，他的職業(yè)生涯多么多么無奈，天天被領導使喚，說的最多就是老麥和老貝這兩位了，但麥哲倫畢竟是司令官，相較之下還是看起來就像書呆子的貝魯特博士好欺負一些。
女人如此想到，全然忘記了自己沒有亞比傍身。
大約一分鐘后，她又一次坐到了彈珠機前。
再次失利讓她的頭腦冷靜了不少，她開始回想之前摩天輪上的經(jīng)歷，以及夢對她說的那些話。
“要是他會怎么辦？”
彈珠機上的玻璃板投映出她的樣貌，那是一張男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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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玩廳外，注意到女人已經(jīng)走出來了，夢連忙把手里的小冊子合起來，藏進虛空之中。
女人注意到了這一幕，但并沒有多問什么。
“你找到第三塊精神碎片了嗎？”夢問。
“嗯?！迸它c了點頭，隨后暴論道，“但它并不是被夢魘藏起來的，它是被夢小姐你藏起來的?！?p> 夢境世界內(nèi)此時竟然刮過幾縷凄涼的風。
“因為我現(xiàn)在扮演的是……凌云，所以他害怕的不是彈珠機，更不是亞比對戰(zhàn)，而是電玩廳的跳舞機。”
時間回到數(shù)分鐘前，女人面無表情地走下跳舞機，背后的電子屏上赫然是一個六位數(shù)的高分，可以說唯一的遺憾是現(xiàn)場沒有任何觀眾，否則迎接她的應該還有鮮花與掌聲。
她成功拿到了最高的獎勵，男人的第三……準確來說，是第四塊精神碎片，同時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彈珠機的最高獎勵，并不是由夢魘設計的，而是另一個能掌控夢境的人刻意安排的。
“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想拖延時間吧？”女人質(zhì)問，“不過我沒有功夫陪你，你想怎樣都好，我只要把他安全的帶回去?！?p> “不錯，我是想讓你在這里多待一會兒，”夢咬著嘴唇，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不過這個目的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 她招了招手，身邊立馬多出四個人影，正好是男人的四塊精神碎片。
“你的確很了解凌云，彈珠機的最高獎勵是我放在那里的，在你找到第二塊精神碎片之前，我還以為我們的進度差不多?！眽魺o奈的笑了笑，“我自詡了解凌云過去的一切，但在這種難題上，是你贏了?！?p> 開卷考試卻考不過閉卷，說起來也挺羞恥的。
“能告訴我你這么做理由嗎？”女人正色，“只是是為了跟我分個勝負？”
“那只是原因之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想在你的心里，留下一個影子?！?p> “什么意思？??！”女人皺眉，“現(xiàn)在危險的不是凌云嗎？什么叫你的時間不多了？”
夢沉默不語，但她身邊的四塊精神碎片開始不安分了起來。
“他曾經(jīng)和我說，如果是做夢，那這一切毫無意義?！彼恼Z氣里藏著幾分惆悵，“所以你要證明給他看，哪怕是夢里發(fā)生的事，也是有意義的?！?p> 女人懵了，面前的少女像是在交待后事。
四塊精神碎片開始緩慢融合，而周圍的一切也開始漸漸變得渾濁，像是籠罩了一層濃霧。
“很高興認識你，翎羽小姐，現(xiàn)在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樣的呢？”
少女的聲音如夢似幻，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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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量樂土，大千殿內(nèi)。
“她修改了那少年的記憶？”女神難得發(fā)出疑問，“若受的住天道業(yè)果，倒也不失為一種方法?！?p> “我猜她肯定把他有關自己和無量樂土的記憶也全部刪除了，這樣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小貓咪說，“自她誕生以來，我從來沒有看她露出那么悲傷的表情過?！?p> “這也是她的歷練之一，任何生物都不能只有喜樂兩種情緒?！迸袷种械姆ㄆ靼l(fā)出淡淡靈光，“你問她，可曾放下了？”
“哪還用問，你真沒看見她當時的樣子……”小貓說著突然警覺地回頭，“她來了！”
少女換上了一身樸素的衣服，還脫掉了腳下的水晶鞋，她赤腳踏上石階，穿過蓮池，來到女神面前。
“……來辭行的?！毙∝堖溲a充道，而且聲音越來越小。
少女在倒數(shù)第二節(jié)石階前停下，平靜的望著面前的女神。
居住在無量樂土的神明，只需一眼便能洞穿對方的真實想法，因此兩人只需要眼神上的交流。
女神探出手，將一縷神識引入手中的法器內(nèi)，隨后朝少女點了點頭。
少女突然跪了下來，跪在最后一級臺階上，朝女神叩了個頭。
“多謝成全?！鄙倥怀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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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
屏障內(nèi)突然有了動靜，星連忙過來查看。
女人像是剛剛睡醒一樣，她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還試圖去掀身上并不存在的被子。
“姐姐，你醒了?。?！”女孩驚喜德捧住她的臉，輕輕捏了兩把，“我好擔心你……”
外界的時間其實并不長，但女人在夢里卻感覺過了很久，睜開眼睛，看著鋪滿白骨的荒野，她還有些恍惚。
“我……出來了？??！”
“欸？”星的臉色馬上黯淡下來。
“對，對了，臭男人……”女人在星的攙扶下站起來，將目光投向一旁還躺在骨堆上的男人。
男人仍舊是一副怪物的模樣，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樣掙扎了，也許是為了從星的手底下脫困耗盡了力氣，或者其他別的什么原因，男人此刻的狀態(tài)像是睡著了，他的胸腔仍在有力的跳動著，傷口內(nèi)隱約能看到黑色的罪火。
女人松了一口氣。
“姐姐，她人去哪里了？”女孩突然問。
星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夢，那個謎一般的少女。在剛才和塔爾塔洛斯簡單溝通之后，她突然對夢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你說夢啊……”女人抓了抓頭發(fā)，“她離開了。”
“??？明明說好要一起救先生的……先生？！！”
隨著星的一聲驚呼，男人居然慢慢有了動靜，星連忙將女人護在身后。
如果換作之前，女人大概會安心的躲在星背后，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從星的身邊繞過，慢慢走向男人。
“臭男人，你醒了？”
“嗯……現(xiàn)在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