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燧很快大張旗鼓地以去潞州祭奠,迎奉父親骸骨回家鄉(xiāng)安葬的名義,出了京都。隨行的運送棺材的馬車中,就藏著石炭行會行首劉掌柜。直到出了城十來里,程燧見左右無人,方將劉掌柜放出來,自己脫了孝服,一同騎馬往晉陽疾馳而去。剩下的隊伍繼續(xù)緩緩往潞州前行。
樊樓,韓王收到府中仆人送來的消息,說是太后娘娘賞賜了今年的貢茶,派人送到了府中。韓王聞聽,心中恍惚:這宮中的賞賜都有定例,一般都是內侍省在辦,自己娘親也不管這些事,怎么今日會賞賜貢茶?而且自己自從領了修陵的差使出外,原本就不打眼的自己,連內侍省都不大搭理,府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宮中的賞賜了。難道宮中有變,娘親想找自己商量,以此試探自己在不在京都?韓王想到此節(jié),心中一驚?,F(xiàn)在自己大兄當今天子親征,自己二兄晉王被軟禁,京都是自己大侄子齊王監(jiān)國。難道是齊王想對晉王動手?齊王與晉王已經(jīng)是不死不休,齊王利用監(jiān)國的機會動手,完全有可能!而自己娘親一貫不理政事,也只有牽扯到自己兒子,才有可能插手。韓王越想越覺得只有如此,才能合理解釋自己娘親的行為。韓王打定主意,立即喬裝出城,再從城外大搖大擺地進了城,然后裝作去府里洗浴更衣了一番,才提著些東西,去宮里覲見太后。
韓王見了太后娘娘,忙問安:“兒臣祝娘親萬壽?!?p> 太后笑道:“我兒回來了?差使辦得如何?”
韓王道:“差使快辦完了。兒臣見大兄不在,二兄又不便,所以臨時趕回來瞧瞧娘親?!?p> 太后聞言臉色一黯:“還是過去好啊??粗阋彩萘诵?,你且近前給娘親瞧瞧?!庇謱κ膛溃骸澳闳ヅ菪┎鑱??!?p> 韓王忙湊到太后娘娘近前,太后娘娘順手將劉承恩寫的東西遞給了韓王。母子又飲了會茶,韓王起身去更衣,回來便告辭道:“娘親,兒臣剛回府便來宮里了,現(xiàn)今先回府中料理一番。以后每日都來陪娘親說說話解悶?!?p> 太后娘娘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你是一直陪著娘親身邊的,這會子這么久見不到,娘親還真不太習慣。以后便每日來宮中陪娘親吃頓飯,說說話。”
韓王道了謝便出宮了。
韓王如此大張旗鼓,自然沒有逃過探事司的眼睛。張忠忙去告知齊王。齊王聞言笑道:“本王是和那小叔一塊長大的,太了解他了。一個心無大志,又沒什么本事的人,張副使不必擔心。”
張忠急道:“太后娘娘剛剛賞賜了貢茶,韓王便正好返回京都,還進宮見了太后,是不是太巧了些?”
齊王道:“趕巧而已。本王那小叔做事一貫不著調,整日不是抱著美女飲酒,便是養(yǎng)狗打獵,哪能有什么能為?你要還不不放心,派個人盯著便是。反倒是楊業(yè),本王去找他,他倒裝起迷糊來,沒個準信!又是個啞巴,不知道那些親衛(wèi)打著手勢說清楚沒有,本王也拿他沒什么轍?!?p> 朱訓在旁道:“王爺,我們能否成事,楊業(yè)可是關鍵。既然王爺拿不準,我們就得想辦法盡快換掉他?!?p> 齊王尷尬道:“還有和谷一幫老臣看著,沒有確切的由頭,本王恐怕也換不了。這楊業(yè)自父皇親征,便每日宿在大營,就是本王帶人去搶兵符,也進不了大營啊。”
朱訓眼珠一轉,道:“無毒不丈夫!晉王府現(xiàn)在是禁軍看著,我們放火燒了晉王府,再嫁禍楊業(yè),便可以和政事堂商議,將楊業(yè)暫時看起來,稟報天子再做處置。這個禁軍統(tǒng)領的位置,王爺就可以暫時任命一人代理?!?p> 張忠在旁拍手道:“朱記室好計策,既除掉了晉王,又嫁禍楊業(yè),還奪了兵權,真是一箭三雕!”
齊王道:“程燧已經(jīng)趕赴晉陽,到時誰來接掌禁軍兵權?”說完看向張忠。
張忠無奈搖頭道:“我不是禁軍出身,如果接手兵權,恐怕在這營中,早晚給冷箭射死。不過我已經(jīng)為王爺策反了皇城禁軍都虞候趙士莽,到時王爺可以任命他暫領兵權。”
齊王聞言點頭道:“那就勞煩張副使去辦。”
張忠起身道:“該當屬下效力?!闭f完,志得意滿地轉身而去。
劉承恩走后,燕不離為躲避監(jiān)視,在大相國寺老老實實窩了兩天,見監(jiān)視的人放松了,方才出來,去到做暗樁的宅中,對眾人道:“現(xiàn)在晉王危險,我們必須盡快將晉王救出來?!?p> 眾人齊道:“我等久受晉王大恩,愿意效死以報?!?p> 燕不離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但晉王府現(xiàn)在里外這么多察子和禁軍,不能蠻干!齊王的老師楊位每日拂曉必去政事堂辦差,我們先派人在大街上襲殺他,城中必然大亂,那些察子和禁軍一定會被吸引過去。我們再在晉王府周圍放火,趁亂救出晉王?!?p> 其中一人問道:“頭,我們到時如何出城?”
燕不離咬牙道:“到時城門肯定會關閉,出是出不了的,我們躲去無憂洞,齊王一時間也奈何不了我們。”
那人點頭道:“無憂洞已經(jīng)被秦王清剿完了,現(xiàn)在躲進去倒是安全。只是不知道會躲到什么時候?”
燕不離道:“只要救出晉王,我便去晉陽報訊,說是齊王謀害晉王,陰謀奪權,我就不信天子會置之不理?!?p> 那人疑惑道:“晉王雖說和天子是兄弟,可齊王和天子是父子,況且晉王得罪了天子,豈會還幫晉王?”
燕不離面露嘲諷:“那個位置只能一個人坐,天子誰都不會容忍!時不我待,明日就開始行動?!?p> 韓王回到府中,立即從暗道繞去樊樓。一邊手書一封密信,派人送完晉陽的天子;一邊召集所有人手,交待扮成戲班子,明日便入宮給太后演戲,借此留在宮中保護太后。不過樊樓本就有現(xiàn)成的班子,那些好手只需扮成隨從,或者藏在箱子里混進去便可。反正只要有太后懿旨,誰也不敢攔。韓王安排完,突然又想起自己小侄子秦王,既然齊王敢動晉王,不排除連秦王府一塊動了,或者將淑妃娘娘和懷孕的王妃扣住做人質,便又寫了密信,叫人秘密送往秦王府。
自從秦王跟隨天子北伐以后,秦王府差不多進入閉府的狀態(tài)。
淑妃娘娘和秦王妃馬興毓相處得非常愉快,淑妃娘娘也是第一次享受自由的天倫之樂,后來又有老道帶著白猿來到府中,教導淑妃娘娘一些道家的養(yǎng)生之法,淑妃娘娘更是過得充實,因此日子飛快的逝去。直到馬興毓從翟義手中接過密信,拆開看過,又分別遞給淑妃娘娘和老道看,大家的思緒才回到殘酷的現(xiàn)實生活中。
老道沉聲道:“這封密信何人所送?靠得住嗎?”
興毓道:“之前就是這個人送過密信,雖不知道是誰,但覺得靠得住?!?p> 老道道:“興毓打算如何做?”
馬興毓道:“在王爺臨走前,我和王爺商量好,遇到危險,立即帶京都府中王爺?shù)膸讉€親信,和府中人從地道撤往酒樓。如果事情繼續(xù)惡化,則撤到另外一處準備好的宅子,隱藏起來?!?p> 淑妃娘娘道:“和相公怎么辦?”
馬興毓嘆了一口氣:“我爹爹的性格恐怕不會跟我們走。”
淑妃娘娘道:“先告知和相公,看和相公如何抉擇,至少你府里其他人得跟我們一起隱藏起來?!?p> 馬興毓聞言點頭道:“我現(xiàn)在便去家里找爹爹說?!?p> 老道接口道:“興毓已有身孕,還是我去吧。”
老道問清和府的大概位置,拿過密信,很快便從府中消失。馬興毓也立即讓翟義去京都府接徐昌圖等人來王府。
不久老道便出現(xiàn)在和府院中,嚇了杉杉一跳。杉杉一驚一乍指著老道:“老人家是哪里來的神仙?”
老道捋著飄逸雪白的長須笑道:“你這小女娃,你家有難,神仙特來搭救,還不請你家家主出來?”
杉杉眨巴著眼睛,似笑非笑道:“我怎么突然感覺你這神仙不靠譜呢?”
老道收斂笑容,正色道:“我是秦王府過來的,速帶我去見和相公?!?p> 杉杉一聽,知道有正事,忙不迭去前堂請爹爹進來。
老道見和相公入內,稽首道:“老朽見過相公?!?p> 和相公也揖手回禮。
老道道:“老朽是馬興毓爹爹的好友,現(xiàn)住在秦王府。這里有封密信,還請相公詳閱?!?p> 和谷立即想起老道是誰了,一邊接過書信,一邊謝道:“小女自小承老先生多有照拂,我這里先謝過了。”
老道等和谷看完信,方道:“興毓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退路,不知相公如何決定?”
和谷平靜道:“在其位,謀其政。斷沒有朝堂有難,宰相自己躲起來的道理!”轉頭對杉杉道:“你和你娘親隨老先生去你姐姐府上,到時你姐姐自有安排?!?p> 這時和老夫人已經(jīng)聞聲出來,開口道:“老頭子,我們走了,你怎么辦?”杉杉也是眼中含淚道:“爹爹,明知有難,為何不能跟我們走?你要是有個不測,我和娘親怎么辦?哥哥、姐姐怎么辦?姐姐肚子里的孩子還等著看外公呢?”
和谷聽到杉杉提到馬興毓將要出生的孩子,臉上也有些動容,但最終還是堅定道:“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以身赴國難,有何懼哉!你們去吧!”轉身往前堂走去。
杉杉還待要勸,和老夫人嘆口氣道:“你爹便是這般倔脾氣,能勸我早勸了。我們還是去吧,別給你爹拖后腿,便是幫你爹。”和老夫人用衣袖輕輕擦拭了一下眼中的淚水,低頭進入房中收拾東西。杉杉無奈,也只得自己去房中收拾。很快母女二人都拎了一個小包袱,跟著老道出門。臨走時,母女倆都一步一回頭看著和谷,依依不舍。老道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遞給和谷:“和相公,遇有緊急情況,還請點燃竹筒口上的引線,老朽或可能解困局?!?p> 和谷忙接過謝了,將竹筒放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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