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幽州正是夏天,往日里百姓都會在自家院外納涼。但因為幽州軍知節(jié)度事龔成采取了臨時管控,整個夜幕下的幽州城如死一般寂靜,只有巡邏禁軍的腳步聲不時傳來,卻在寂靜之外更添了一份緊張。
秦王、路繼恩和陳至三人穿著夜行衣,跟著陳至,從民宅內(nèi)的小巷很快穿梭至節(jié)度使衙門附近。
節(jié)度使衙門龐大的建筑群,像一只猛虎,趴在幽州的正中心。在一片黑影中,只有衙門前掛著的兩個大大的紅色燈籠,如同捕獵前猛虎的兩只貪婪的眼睛。燈籠泛出猩紅的光芒,映照著儀門正門牌匾上的黑底鎏金四個大字:威撫畿疆。兩根碩大的旗桿,一根上面飄著“炎”字旗,一根飄著“晉”字旗。旗桿上的旗幟在夏日的夜風中烈烈作響,仿佛是在宣誓著自己的領(lǐng)地。
陳至指著一棟房子,輕聲道:“那便是幕府的處所。我們就由此進入?!?p> 秦王點點頭,瞅著兩隊禁軍巡邏的間隙,幾個兔起鶻落便貼到陳至所指的房屋下陰影中。路繼恩和陳至見狀,也不遲疑,隨后跟上。
秦王看著路繼恩的身影,猶如整個人瞬間縮成一個小點,從遠處彈了過來,落地寂靜無聲,又恢復(fù)了原狀。如果此時有人看見,一定會認為是一只野貓躍過。頓時,心里對今晚行動的信心又提升不少。
接下來,換成了熟悉節(jié)度使衙門地形的陳至在前,秦王在中間,路繼恩斷后。
三人時躍時伏,百來息便潛行到知節(jié)度事龔成小妾廂房下。眼前的情景與預(yù)想不同的是,廂房門前立著兩位禁軍校尉。黑夜中看不清面容,但看站立的把式,應(yīng)該是高手。與預(yù)想相同的就是,既然看守如此嚴密,知節(jié)度事龔成一定就抓在這廂房里。
秦王正在思索如何下手快速制住那兩人,又不引發(fā)響動。后面的路繼恩扯了一下秦王衣角,示意他上。秦王剛剛見過他的功夫,因此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只見路繼恩貼著走廊的柱子,上到廊頂。突然整個人猶如黑色的蝙蝠,借助廊頂?shù)臋M梁,快速飄到那兩人頭頂。兩只手由上而下,分別卡主那兩人腦袋。只聽一絲輕微的咔吧聲后,那兩人竟然無聲無息被路繼恩提起,隨后被掛在廊頂橫梁上。
陳至見狀,立即從懷里掏出一根蘆葦桿和一個小皮囊,貼近到廂房窗戶底下。只見他先用舌頭將窗戶紙?zhí)蜷_一個小洞,將蘆葦桿伸進去,然后在后面套上小皮囊。陳至輕輕邊捏動小皮囊,便側(cè)耳細聽。好一陣后,方對身后的秦王點點頭,然后伸手遞給秦王一方濕手帕。
秦王見他得手,立即用手帕捂住嘴,輕輕將廂房門推開一條縫隙,閃了進去。陳至也迅速收起東西,跟著閃了進去。
房間不大,靠窗是一張小床,估計是陪夜的侍女。因擔心她突然醒過來,秦王過去一下了結(jié)。小床過去是從房頂垂下來的布幔。秦王小心拉開,便見一張雕花大床上正躺著兩人。心下一喜,先出手了結(jié)了其中一個女的,才回身招呼陳至。
陳至先將布幔全部拉開,又輕輕開了窗。等房間迷煙的味道散得差不多,才走進秦王身邊。這時秦王已經(jīng)用扯下的床幔死死塞住知節(jié)度事龔成的嘴巴。陳至見狀,又從腰上扯下一根繩子,將知節(jié)度事龔成三下五除二捆成一個粽子,提到房中間地板上放著。在旁的秦王看著,不得不贊嘆這幫斥候出來的人,身上就是一個百寶箱。
秦王見陳至忙完,便出去示意路繼恩進來。很快,路繼恩拎著兩具尸體進來,往床上一丟。秦王小聲對陳至道:“你回去報信。”陳至聞言,點點頭,轉(zhuǎn)身而去。房里只剩下秦王和路繼恩。因為知節(jié)度事龔成尚未醒來,兩人眼光對視了一下,路繼恩便尋了一張椅子,坐在那閉目養(yǎng)神。秦王則輕輕關(guān)上窗子,扯下布幔,靠著門坐著。
今夜的行動非常順利,但順利的也只是今夜。知節(jié)度事龔成如果抵死不配合怎么辦?即使知節(jié)度事龔成配合,他又能指揮的動多少晉王的死黨?要是晉王的死黨不從,趁勢起兵造反怎么辦?秦王心中不停地推演明日的局勢。中間陳至又折返回來,并拿來了秦王和路繼恩的官服。秦王贊賞地點點頭,忙招呼路繼恩趕快換衣服。
三人一直等到五更梆子響的時候,躺在地上的知節(jié)度事龔成方發(fā)出一聲悶哼。
秦王和路繼恩立即圍攏過去查看。
知節(jié)度事龔成緩緩睜開雙眼,眼珠轉(zhuǎn)動迷茫地打量四周。秦王此時已經(jīng)扯下臉上的面紗,知節(jié)度事龔成一下便認出了秦王,想開口說話,卻因嘴被堵住,只能間歇地發(fā)出微弱的‘嗯嗯’聲。秦王自小在幽州長大,因此幽州軍中不認識他的人極少。秦王見狀,輕聲道:“我們是奉了我父皇密令前來接管幽州兵權(quán),沒有傷害你的意思,請龔大人配合。”又一指路繼恩道:“這便是父皇身邊侍奉的內(nèi)侍省都都知路繼恩。”知節(jié)度事龔成聞聽,一臉痛苦之色。秦王繼續(xù)道:“我可以擔保,絕不會再傷害你,和你的家人。請龔大人為自己、為家人、為跟著你的兄弟、為中原百姓想想,配合我們交出兵權(quán)。”對于這些戰(zhàn)場上殺出來的人,秦王不敢虛張聲勢威脅,只能動之以情。但知節(jié)度事龔成此刻卻緊閉雙目,不再有任何表情和動作。
秦王和路繼恩等了片刻,仍不見龔成動靜。路繼恩臉上有些怒色,輕聲道:“龔大人不要執(zhí)迷不悟?,F(xiàn)在晉王已經(jīng)被軟禁在京都,城里大半兵馬已被我們拉攏的人控制,你再怎么掙扎,也是多死些人,改變不了局面,何苦還要搭上自己和家人性命?尤其是跟著你的兄弟,因為你和晉王的一己之私,要成為叛軍。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家人都要遭受重刑,你忍心看他們沒有死在北虜?shù)鸟R蹄下,卻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又過了一會功夫,窗戶已經(jīng)隱隱有光亮了,龔成方睜開眼,示意想說話。秦王也不怕,反正天亮以后要見真章,就將他嘴里塞的布團拉開。龔成大大呼出一口氣,方道:“王爺,你可否發(fā)誓,保證我、我的家人,和手下兄弟安全?”
秦王點點頭道:“只要不遇到反抗,我必保你們安全。有違此誓,不得好死?!?p> 龔成聞聽,明顯放下心來:“好。我可以配合你,但我不能保證有些直接聽命晉王爺?shù)娜寺犖业?,我也不能轉(zhuǎn)頭去對付他們?!?p> 秦王道:“這個自然。不過龔大人也得發(fā)誓,不要反復(fù)?!?p> 龔成倒也痛快:“我龔成今日若出爾反爾,來日便被亂箭穿心而死?!?p> 秦王忙幫他松綁,讓他換了官服。
幾人接下來,便是一起商量如何接管兵權(quán)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