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聞聽高行舟死訊，對代替路繼恩隨侍在側的、內侍省副都都知劉承恩道：“速傳皇城禁軍統(tǒng)領楊業(yè)帶人去尋大哥兒，立馬將他帶到朕的面前。同時急召殿前都指揮使劉潛來見朕。”劉承恩應了一聲，快步往殿外跑去。天子看著劉承恩的背影，好似越來越模糊，身體逐漸癱軟在御座上。
晉王府，晉王聞聽高行舟遇襲身死，立即對門后處的黑影道：“立即行動！殺不掉齊王，別回來！”聲音中沒有哪怕一絲絲的溫度，仿佛是從地底冰窟中傳來的聲音。
齊王這時正從勾欄聽書出來，也是接到訊息，想急急趕回家，找程燧問明白。他快步坐上馬車，侍從們就打起儀仗，啟動車駕。齊王是親王，按規(guī)制有五十名侍衛(wèi)。車駕一動，侍衛(wèi)們就團團圍護，往齊王府行去。
快到通向御街的拐彎口，突然兩側宅子里有十幾把勁弩射出，無數(shù)粗大的箭矢帶著勁風射向齊王的隊伍。侍衛(wèi)和侍從們猝不及防，紛紛倒地。侍衛(wèi)頭領大喊：“沖出去！”隨即一腳踢開駕車人，自己坐上去。揮劍瞬間連刺前面兩匹馬的臀部，剩下的侍衛(wèi)立即一只手揮劍格擋，另一只手攀在馬車邊沿，組成肉盾護衛(wèi)齊王。馬匹吃痛，立即往前沖去。
馬車正要沖上御街的當口，有數(shù)罐猛火油從兩側屋頂朝馬車扔下。侍衛(wèi)們既要攀附馬車，又要格擋箭矢，根本無法護得周全。只見瞬間以馬車為中心騰起一團巨大的火焰，眼見馬車及侍衛(wèi)們淹沒在火海中。
這時，從馬車后面沖來一群蒙面黑衣人，見此迅速分成三隊，兩隊分別襲向兩側宅子，一隊立即砍下街道旁樹枝，揮舞著向火海那邊撲去。更有一個厲害的，大喝一聲，徒手拔起一棵碗口粗的樹，揮舞著走在前面，絲毫不畏懼騰騰燃燒的火焰。
得力于這幫死士的拼命救護，馬車最終還是被從火海中拖出來，并迅速被撲滅了火焰。只是齊王府的侍衛(wèi)們無一生還，全部葬身火海。
剛徒手拔樹那漢子，不顧馬車尚且滾燙，立即用手掰開已經燒得烏黑的馬車，拉出里面的兩個人。是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一個人在上，彎曲著護著下面另一個人。那漢子將下面那個人抱起，迅速縱身躍到街邊一處屋頂，幾個起落消失不見。而街道兩邊的宅子里還在拼殺，不過，等那漢子抱著人躍走后，街中的黑衣人也撲向兩邊宅子里，戰(zhàn)局突然失去平衡，沒多久宅子里就都沒有了聲息。
這時巡街的察子和禁軍，都往這邊圍攏過來。街道中只剩燒焦的馬車和一堆燒焦的尸體。隨后從兩側宅子里也抬出一些尸體。趕來的京都府衙役想靠前查看，被察子們亮出腰牌趕開。等察子們拉著尸體撤走，留給京都府衙役的只剩下打掃衛(wèi)生的活。
拼死救走齊王的正是皇城禁軍統(tǒng)領楊業(yè)。這楊業(yè)是早年就追隨天子左右的親兵，天子登基后被任命為皇城禁軍統(tǒng)領，是親信中的親信。不過這楊業(yè)上任后沒幾天就突然病倒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在家休養(yǎng)了大半年，病愈后成了一個啞巴。
正當人人以為天子會更換楊業(yè)的時候，天子不但讓他繼續(xù)擔任舊職，還賞了他兩百萬錢。楊業(yè)也和身邊的親衛(wèi)們研究了一套獨特的手語，親衛(wèi)們就成了楊業(yè)的隨身翻譯。因此與人溝通沒有任何障礙，一時在京都官場傳為美談。不過楊業(yè)自此也就沒人關注了，平日里便是天子影子般的存在。
齊王府，已被禁軍團團圍住。前幾天燒黑的院墻，還沒來得及刷白，從外望去，一片凄涼。
天子的御攆就停在齊王府門外。
齊王臥室，還沒有走近，便聽到女人們的哭聲。熟悉的便聽得出是皇后和王妃的哭聲。齊王正躺在臥榻上，太醫(yī)們圍著，清理的清理，上藥的上藥，忙得不可開交。
天子臉色發(fā)黑，死死地咬著嘴唇看著這一切。
一會，太醫(yī)院院正，一位慈眉善目、頗有些富態(tài)的老頭，過來躬身輕聲向天子稟報：“陛下，萬幸齊王性命無憂，不過燒傷嚴重，恐怕難以盡數(shù)恢復?！?p> “哪怕尋盡天下良醫(yī)，用盡天下奇藥，也要給我治好。今天誰要把這里的情況說出去，朕滅他全族?！碧熳右蛔忠活D道，隨后從房中走出。
走到房前檐下，對聞召而來的禁軍殿前司都指揮使劉潛道：“沒有朕的命令，齊王府不得放一人出府，京都城不得放一人出城。”
劉潛躬身道：“微臣遵旨?！?p> 天子又問道：“禁軍可有異動？”
劉潛起身答道：“臣聞陛下急召，感知必有變故，已經下令手下禁軍封營。沒有臣的手諭，一概不得出營，違令者殺。并通知了侍衛(wèi)親軍馬軍司和侍衛(wèi)親軍步軍司，想必也會如此應對?！?p> 天子看著自己愛將，心里一松，道：“處置得當。沒白跟著朕這么久，出息了。”
天子思索一會道：“劉潛，自今日起，你挑些信得過的，親自帶著值守在皇城宣德門，沒有朕的圣旨，不得擅離?！?p> 劉潛答應一聲，立即轉身出宮去辦了。
天子又道：“劉承恩，你速去傳旨侍衛(wèi)親軍馬軍司和侍衛(wèi)親軍步軍司，分別挑些信得過的，帶著值守內城和外城?！?p> 見劉承恩走了，天子又對旁邊的張忠道：“你把你那手下，除一部分圍了晉王府宅子，其余全部撒到街上，嚴密監(jiān)視。遇有異動，不必請旨，格殺勿論！”
張忠接旨，如蒙大赦，慌不迭就轉身往宮外走去。
天子下了一連串旨意，走出齊王府，抬頭看中夜色漸濃的夜空，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然后快步走上御攆，說道：“回宮！”
晉王府，燕不離跪在晉王面前，任憑晉王拳打腳踢，一聲不吭。晉王打累了，坐在一旁大口喘著粗氣。
渾身傷痕累累的燕不離，此時抬頭看著晉王道：“屬下死不足惜，但我擔心幽州可能有變，還請王爺早做打算?！?p> 晉王無力道：“我知道你忠心耿耿。這次必定是我皇兄的侍衛(wèi)出動了。他的反應真是夠快的，不怪你。你剛說得對，只怕他已經遣人往幽州去了，你速去幽州通知他們發(fā)動。告訴他們，只要幽州兵馬在手，我便沒有事。幽州兵馬出了問題，我必死無疑。到時你也不要回來了。記得將淑妃娘娘控制在手上。離幽州最近的大股兵馬，只有高陽郡王和史全的五萬禁軍。有淑妃娘娘在手，危急時興許能有一線機會。”
燕不離雙眼流淚，道：“遵令。王爺保重?！闭f罷起身。
晉王道：“你從密道快走，遲一點恐怕再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