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南瑞率先捏著一個圓滾滾的果實,湊在鼻子前聞了聞,泥土的芬芳混合著甜香。
他也不拘小節(jié),隨意的擦了擦表皮,咔嚓一聲攔腰掰斷,對著里面粉白的薯肉啃了一口。
“甜的很!”
聞言其他的將軍也試探性的小口的咬著手里的紅薯。
“早就聽說皇上在西郊種一種名為紅薯的東西,莫不過就是這個?”
“正是,這東西在西郊地里生了千擔。”
令人咂舌的數(shù)字,立刻就引起了轟動。
衛(wèi)南瑞艱難的咽下口中的紅薯,瞪著銅鈴般大的眼睛直溜溜的看著。
“皇上您才來了三個月,上千旦的糧食就長地里了?”
“這地瓜的生長本來也只要三個月?!?p> 楚乘龍淡淡笑道。
又簡單吩咐兩句,他便施施然起駕回王府了,留下一營帳還沉浸在驚喜中的眾將,在思考著怎么押送這地瓜。
只有衛(wèi)南瑞,還啃著地瓜,神經(jīng)兮兮的念叨著:
“我就說皇上是神仙,你們不信,當初在遼海關,一劍平了一座山的……”
神叨的衛(wèi)南瑞決定對西郊嚴加看守。
押運地瓜的任務也交給了素來以小心謹慎,思維嚴密的左副將江年生將軍負責。
地里的地瓜,由著親衛(wèi)看守,只有那些勞作的老兵才允許靠近,手藝嫻熟的老兵們,地位和待遇也是水漲船高。
看守的士兵瞧著他們車接車送的情景,那叫一個羨慕。
隨著最后一匹一千擔的地瓜裝車,地里的地瓜總算是全部挖了出來。
給予北疆希望的土地,也在蕭瑟的寒風中悄悄入睡。
仔細檢查了車馬,確定毫無問題,江年生拜別了楚乘龍,押送著車隊上路了,這次的目的地是最南邊的哨卡大雁關。
大雁關上路途遙遠,山路陡峭,補給的糧草一般都是兩月才去一次,好在山勢高峻,常年積雪,內(nèi)部有好多大型冰窖。
可條件比起其他地方還是要艱苦許多。
層層疊疊的崇山峻嶺上,白茫茫的一片,刺骨的寒風夾雜著冰碴子,刮的臉生疼。
灰蒙蒙的天空偶爾有飛馳而過的蒼鷹,銳利的雙眸炯炯有神,在荒原上徘徊著,伺機而動。
枯樹上的禿鷲似乎是吃飽喝足了,正懶散的立在枝頭上休息。
四周詭異的寂靜,不由得讓江年生蹙起了眉頭,心底隱隱的有些不安。
“快!加快步伐!早些從山谷里出去!”
江年生揚起馬鞭,加快了速度,看著面前的出谷口,心中的不安卻好像愈演愈烈。
戰(zhàn)馬好像預知了危險將至,不安的踏步著。
可都找到這了,也沒有別的退路,讓先鋒在前面開路,自己押后。
卻不料前面的隊伍剛剛跨出谷口,一陣地動山搖的顫抖,伴隨著轟隆的聲響,四周的山上,滾滾而來的巨石鋪天蓋地涌出。
江年生瞪大雙眼,焦急的大聲呼喊著。
“快!躲避!躲避!”
翻身下馬的江年生緊貼著四周凹進去的山壁,眼睜睜看著逃避不及的士兵,被壓在巨石之下,變成了一攤血肉模糊的肉泥。
漲紅的雙眼,捏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卻只能無力的呼喊著:
“貼著石壁!石壁!”
“快呀……”
“該死的!”
滾動的巨石終于安靜的停了下來,江年生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抽出手中的長劍,沖了出去。
“來呀!爾等宵小鼠輩,偷偷摸摸的是什么漢子?有膽子的出來和你爺爺一對一?。 ?p> 怒吼之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山谷之中。
“哈哈哈!就你們這些軟腳蝦,還敢大放厥詞,本大爺在這呢,你能奈我何?”
粗獷的聲音,自半山腰上傳來,聞聲望去,一彪形大漢,滿臉的絡腮胡,身上穿著灰色的獸皮,肩頭上扛著的大刀,泛著陣陣寒光。
看清來人的江年生,冷哼出聲。
“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達瓦你這個慫蛋,怎么?養(yǎng)好傷又來找打了?”
顯然兩人是老相識了,甚至還很有淵源,被掀了傷疤的達瓦立刻惱羞成怒,握著手中的大刀,卷起漫天風雪,飛撲而下。
手中的大刀,直沖江年生的頭頂,江年生也早有準備,腳步交錯,朝著一邊閃去。
輕松的躲過了達瓦的大刀,巨大的沖力,讓達瓦落下的土地都出現(xiàn)了裂縫。
老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空氣中充斥著噼里啪啦的火藥味。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相向而動,刀劍相撞,錚錚聲中帶出一片火花閃電,元氣四溢。
達瓦的一身腱子肉自然不是白長的,手中的大刀大開大合,一招一勢皆帶著千鈞之力。
江年生自知在力氣上是敵不過他的,便也不同他硬碰硬,憑借著靈巧的身影,戲耍著他。
達瓦眼見著自己的攻擊一次次落空,心中的惱怒之情更甚。
“嘿!你這孫子不是要跟爺爺我正面干嗎?此刻又躲個什么勁?”
一陣費力的追砍,已經(jīng)讓達瓦有些氣息不穩(wěn),停在原地放著狠話,不敢再貿(mào)然進攻。
可江年生怎么會給他留下喘息的機會?
直接提著手中的長劍,沖了上去,剛對上兩招,卻又腳尖輕點,飄飄然的朝后撤退幾步。
一來二去,對面的達瓦卻連他的衣袖都沒有碰著,被戲耍的惱怒再也壓抑不住。
揮動手中的大刀,氣息節(jié)節(jié)暴漲,勢必要取他首級。
“江年生,有本事別跑?打不了兩下就跑,算什么爺們?”
達瓦雙手握刀疾馳而來,刀尖卷起的沙塵迷了眼,江年生一個不慎被破空而來的刀鋒劃破了盔甲。
血腥味頓時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達瓦聞著這甜腥的味道,棕色的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臉上泛著詭異的笑容,宛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高舉起手中的大刀,對準倒在地上的江年生喊道:
“下地獄去吧!”
就在江年生絕望地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的到來之際……
嗖的一聲,一支弩箭破空而來,迅以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地釘入了達瓦高舉的手腕。
“啊?。?!”
隨著達瓦一聲慘叫,手中的大刀也應聲而落,抱著被貫穿的右手,疼出一身冷汗,直在地上打滾。
地上的江年生,立刻抓住機會,抽出藏在短靴中的匕首,抵在了達瓦的脖子上。
本處于劣勢的江年生,因為援軍的到來立刻逆轉(zhuǎn)了局勢,達瓦的手下很快也都被擒拿在地。
江年生將捆綁結(jié)實的達瓦推給了一邊的手下看管,自己則徑直朝著對面手拿箭弩的年輕將軍走去。
那人的皮相嫩的很,個子也不高,站在一眾士兵中還顯得有些矮,應當是年紀不大,但就憑著這一手極準的弓弩,也是不容小視的。
面上清冷如霜,一雙深邃的眼眸,波瀾不驚,一身玄黑的鎧甲稱的周身的氣息更是冷傲。
瞧那打扮應該也只是一個先鋒,但這么小的年紀也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對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江年生十分客氣的拱了拱手。
“多借這位同僚搭救了,今日要沒有你,只怕我與這么多兄弟都要交代在這了。”
“不知閣下是哪一個將軍麾下的,回去了我一定上奏將軍,論功行賞?!?p> 聞言的司馬觀瀾,眼中閃過一絲微光,也朝著江年生抱了抱拳。
“司馬無忌,衛(wèi)南瑞將軍座下先鋒。“
“哈哈哈,你就是司馬無忌?早有耳聞,一直聽說衛(wèi)將軍手底下新來了一個智勇雙全的猛將,如今看來,確是如此?!?p> 司馬光微眸子中并沒有多少欣喜,畢竟這離著她的目標還遠著呢,低著頭繼續(xù)道:
“我在巡視哨卡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大雁關所有守衛(wèi)都死了,這才順著痕跡一路追蹤至此?!?p> 江年生緊緊的捏著拳頭,骨頭都在咯吱作響,腦門上更是青筋爆起,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該死的!”
大雁關不可無守衛(wèi),江年生只得先行留下看守,等到軍中派來新的守衛(wèi)。
順著邊防線一路巡視的司馬觀瀾,收獲頗豐,夜襲北冥兩個突擊隊全殲敵人,活捉了贊布副將軍。
回到城中大營時,江年生的請功文書早就到了。
古老的城墻滿是歲月的斑駁,城墻上朱紅色的楚字大旗迎風而動,指引著歸家的士兵。
軍營的主帳內(nèi),各級將士以列坐在堂,正中間的主位上,一身華服的楚成龍正拿著御筆寫著什么。
“啟稟諸位將軍,司馬先鋒已在營帳外候命!”
楚乘龍欣賞著自己行云流水的筆墨,嘴唇輕啟:
“傳!”
“屬下叩見皇上!見過諸位將軍!”
“起來吧!”
楚乘龍看著底下的人,邊關苦寒,不過三個月的工夫,她面色雖不如從前嬌嫩,但楚乘龍可以看出來她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楚成龍?zhí)Я颂掳停慌缘某域T會意,立馬上前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司馬觀瀾智勇雙全,斬敵一百二十三人,活捉兩位副將,戰(zhàn)功赫赫?!?p> “玆上承天意,下順民情,特封司馬觀瀾驍騎將軍,親率精兵五千。”
宣讀完畢,楚佑騎將圣旨遞了過去。
“恭喜了!驍騎將軍!”
“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進軍營不過三個月,便被皇上親封驍騎將軍,可以說是風頭無兩,一旁的將軍們皆是一疊聲的祝賀。
緊接著,還有另一道圣旨,就張貼在軍營的軍榜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但凡在戰(zhàn)場上英勇殺敵者,按人頭論功行賞,封官進爵?!?p> 底下附帶的便是司馬觀瀾封官的旨意,立刻就引起了一些酸檸檬的注意。
“這司馬先鋒,怕不是有什么來頭吧?”
“不然他能爬得這么快?”
“你懂什么?我聽人說,這位新晉司馬將軍,有可能是女兒身……”
八卦之聲絡繹不絕,立刻就引起了路過的衛(wèi)將軍的關注。
“咳咳!都干什么呢?不用訓練嗎?”
“人家的戰(zhàn)功就擺在那里,軍中就是能者居上,不服氣你也可以拿人頭說話?!?p> 一句話立刻封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嘴巴,簡單的規(guī)則,卻是最有效的。
自打進了冬季,北冥在邊境上也越為活躍,時不時的便燒搶村落,屬實是讓人頭疼不已。
一群將軍對著沙盤來來回回的研究。
“我們兵力實在不足,邊境線如此長,實在無法面面俱到?!?p> 楚乘龍懶散的靠在椅子上,曲起的食指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桌面,自打地里的紅薯挖完了,他就每天前來軍營參與議事,大多數(shù)時候微笑看著眾將籌劃,偶爾吩咐幾句。
感覺又回到了京都中上朝的日子,不喜約束的楚乘龍不由得有些無精打采,但身在其位,肩挑天下,也只能盡職盡責。
“既然如此,就撤!”
楚乘龍的一句話讓將軍們一個個都震驚的回過頭來。
“撤?”
“嗯,撤。村里的人全部撤進縣城中,統(tǒng)一管理,組織所有的青壯年組成自備隊,幫著一起巡視和守衛(wèi)縣城?!?p> 新奇的戰(zhàn)策早已讓幾位將軍嘆為觀止。
“好!好呀!這一下就解決了兩個問題……”
“只是如此多人進縣城該住哪呢?”
“這有何難?那些縣城中的大戶不早就跑了嗎?就住到他們家里去,還有商鋪酒樓全都別放過。”
幾個將軍在心中盤算著,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都覺得此法可行。
“……”
“……”
年關將近,漫天的飛雪稀稀落落的下了三天,北境城內(nèi)外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連天的飛檐上也蓋著厚厚的白雪。
北境城中一片寂靜,半點也沒有要過年的氛圍,清冷的街道上只有時不時的馬蹄聲。
鎮(zhèn)北關外,北冥的二十萬人馬,已經(jīng)拉開隊伍,直逼而來。
“南唐的軟腳蝦們,這大冬天的也不請爺進城去喝杯酒,暖暖身子,關的這么嚴實,可不是待客之道??!”
北冥的將軍沖著城墻罵罵咧咧。
威武將軍柳志勇站在城墻之上,恍若未聞,只是沉默地瞭望著局勢。
戰(zhàn)備城中只有守兵八萬,再加上即將趕到的五萬人馬,也不過十三萬。
怎么看這都是一場艱難的大戰(zhàn)。
“孫子別囂張,爺爺們忙著過年,沒空收拾你們,要不怎容得你在此大放厥詞?”
“去你媽的,有種把城門打開,讓你們吃咱北冥的砍頭宴!”
雙方輪流罵陣,人都換了好幾波,卻沒一方先動手。